“没事。”他肩膀动了动,像是舒了口气,转过来,“这两天出趟远门,你自己好好的。” 余笙见他神色正常,暂时放心地点点头:“哦。” “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他抬手揉揉她脑袋,“走了?” “嗯。” 这次他走得安安静静,虽然一如既往地勾着唇,看上去云淡风轻,余笙还是感觉到哪里不对。 晚上睡觉前,她试着给他发了条消息,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收到回复。 裴晏行是连夜赶到呼市的。 航班和高铁都没有,他开车一路超速,凌晨一点多才到医院。 政委和团长都在,还有几个他不熟悉的领导,打过招呼后,他被政委领到重症监护室外。 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里面病床上的老人,被围在各种仪器中央,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管子。 谁能不说岁月太残忍,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征服过万米高空的男人,如今却吊着一口气,脆弱得不堪一击。 “怎么过来的?”政委低声问他。 裴晏行定定地望着里面的人:“开车。” 安静片刻后,才听见政委的叹息:“薛老是你哥的老领导,赶过来送送也是应该的。” 裴晏行转过头,目光微颤地看向他。 政委痛心地闭了闭眼:“医生说,熬不过今晚了。” 男人睁着通红的眼,扭着头不再看病房。 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两个小时,他才想起来什么,从兜里拿出手机。 屏幕黑了,摁好几下开机键都没反应,应该是路上导航用了太多电。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护士站,嗓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请问有充电器吗?” 值班护士指了指另一边走廊:“那儿有共享充电宝。” 裴晏行走过去一看,得扫码,有些烦躁地拍了拍黑屏的手机。 刚要回头再问护士站,重症监护室那边开始喧闹。 他站在这里,怔怔地望着几个医护人员涌进去,许多人围在门口,平日里严肃镇定的首长们一个个都慌了神。 他站在最外面,个子比其他人高,隔着玻璃窗能看见里面的场景,却看不见那人的脸。 只有不停忙碌抢救的医生和护士。 最后,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绵长刺耳的嘀声。 2015年7月8日,凌晨3点47分。 裴晏行望着死亡通知单上的数字发呆,直到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走吧,今晚还有得忙。” “嗯。”裴晏行振了振精神。 薛老的家人只剩个孙女,在国外念书。 老伴前两年走了,唯一的儿子是武警烈士,儿媳再嫁后就失去了联系。自从孙女出国念书,他都是一个人生活。 孙女闻讯正在赶回来,但没这么快,丧事暂时由部队在办。 “这些年大家都忙,只能逢年过节给薛老打个电话,却没想到……”坐在去往殡仪馆的车上,政委轻叹着说,语速低缓,“你也好多年没去了吧。” 裴晏行怔怔望着车外:“嗯。” 上大学的时候,薛老身体还好,有时候会去学校逛逛,有时候裴晏行也会去他家,吃薛老夫人做的饺子。 自从毕业入伍,要忙的事情多了。人一旦铆足了劲往前冲,便很难记得再看看身后。 薛老是裴正泽的首长,对裴正泽来说,是伯乐,也是忘年知音。当年裴晏行经常跟着哥哥屁股后面跑,也得以认识了这位战斗英雄。 裴正泽牺牲后,薛老把他当自己孙子一样疼。 薛老的孙女薛晚晚是第二天上午到的,在路上就哭成了泪人。一个小姑娘,情绪上悲痛欲绝,很多事情也不懂,裴晏行往返殡仪馆和墓园,帮衬了两天两夜。 焦头烂额地连轴转,手机都没充上一口电。 余笙两天没联系到他,微信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没电话,这次有了电话,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余笙下班回了趟父母那,想吃周姨做的饭了。 吃完饭,顾悠悠拿来新的积木玩具和她玩。 目送顾芷上了二楼,顾悠悠凑到她耳朵边说:“姑姑,奶奶问我上次那个叔叔了。” “哪个叔叔?”余笙没什么表情地拼着积木。 “来接你的那个空军叔叔呀。”顾悠悠仰着头说。 余笙扯唇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空军?” “他那件衣服我爸爸也有。”顾悠悠一脸认真样。 余笙揉揉她脑袋:“人小鬼大。” “不过姑姑。”顾悠悠抬头盯着她,表情像个小大人,“你真的喜欢那个叔叔吗?” 余笙迟疑了下,反问她:“你喜欢吗?” 顾悠悠思考了下,摇头:“……不是很喜欢。” 余笙问她:“为什么?” “爸爸总是不在家。”顾悠悠低下头,把手里的积木也放下,“那个叔叔肯定也跟我爸一样,总不在家,而且爸爸很久很久都不会给我打电话,也不会回来给我过生日。” 如果是往常,余笙会告诉她爸爸的无奈,让她理解爸爸的事业和责任,可是现在,她忽然说不出一个字。 桌上是两天两夜没有他消息的手机,她不能骗自己,说她对这些毫不在乎。 “可是他是我爸爸,我没得选。”顾悠悠奶声奶气的,说出的话却不像个两岁半孩童,“爷爷说得对,姑姑要选最好最好的,我觉得他不够好。” 余笙揉揉小姑娘的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才几岁啊就操心这些?好好玩你的积木,想点小孩儿该想的东西。” 顾芷放好了洗澡水,叫顾悠悠上楼洗澡,余笙把人哄上去,便转头出了门。 晚上十点的地铁人不多,她坐在空旷的车厢里,对面只有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一上地铁就开始打电话,对面大概是男朋友或老公,语气带着撒娇和不满:“你这个月到底回不回来?” 视线和女孩撞上,余笙感觉到对方的窘迫,连忙低下头,戴上耳机。 女孩的声音也随之压低了些:“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分手。” “都是借口,我不想跟你说了。” “工作再忙你一个周末都没有吗?每次都是我去找你,我就没有工作,我就不累吗?” “你就是不在乎我,工作那么重要,你跟工作结婚好了!” 余笙耳机里并没有音乐,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是想听音乐,却隔着耳机听陌生女孩在电话里和异地男朋友吵了一路架。 下地铁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心脏像是被什么压着,沉甸甸的。 直到刷卡走出地铁站,手机铃突然响起来。 是裴晏行打来的微信电话。 她摁下接听,扶了扶耳机:“喂?” “干嘛呢?”对面男人嗓音含笑,一如他离开之前,“楼梯间热死了,开门儿。”
第29章 第 29 章 ◎余笙,我们在一起好吗?◎ 余笙站在地铁站门口, 地面上的热浪喷薄而来,闷得她差点没法呼吸。 耳机里男人的嗓音抬高了些:“喂?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余笙回过神,不太想说话, 但还是尽量让语气显得正常,“你回去吧, 我今天在爸妈那边, 悠悠想我了。” “行。”裴晏行似乎没听出异样, “那明天见。” 余笙松了口气:“嗯,挂了。” 第二天,余笙还是找借口没见他。早上出小区走的另一个门,到单位也是从地库进, 他来的道歉信息和电话,都假装没看到没听到。 下班后她去苏槿那儿蹭饭, 客人不太多,苏槿忙完便拎了壶酒过来。 余笙拿饮料杯倒了一大杯,苏槿看得瞠目结舌:“照你这喝法,我可养不起。” “养不起也得养。”余笙闷闷不乐地说, “我这辈子赖上你了,别想赶我走。” “行行行。”苏槿哭笑不得,“这还没喝呢怎么就大了?心情不好?” 余笙抿了口酒,说:“还行, 一般般。” 苏槿瞟一眼酒壶:“那你别喝了。” “我说我心情一般般。”余笙撇了撇嘴,“苏槿,问你个特别严肃的问题。” 苏槿“嗯”了声,自己也拿了个饮料杯倒酒, 结果刚倒一半, 壶就见底了。 余笙双手托腮望着她, 眼里光幽幽的:“异地恋真的不靠谱吗?” 苏槿摇晃着半杯酒,忽然手顿了顿,送到嘴边仰头喝光。 然后抬手招呼服务员,拿了壶酒,给自己面前的杯子盛满:“不是跟你那解放军哥哥挺好的么,怎么了?” 余笙把杯子推过去。 苏槿帮她倒酒,边倒边说:“这个因人而异,如果你问我,我当然觉得不靠谱,但我的经验不能用来指导你啊。” “而且,裴晏行又不是他。”因为抬手的姿势,袖口往上滑了些,手腕内侧的疤痕触目惊心,苏槿难得没扯下来遮住,而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过也不好说。”苏槿扭头望向窗外霓虹万丈的街景,目光逐渐失焦,“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男人嘛,大部分也都那样。指望遇到个好男人,还不如去买彩票。” 手机又亮了,裴晏行问她:【今晚也不回?】 余笙苦恼地趴在桌上,把手机屏幕翻过去。 他多少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 余笙在男女问题上经验为零,不太擅长处理感情这种事,前后反差实在有点明显。所以即便裴晏行不是那么敏感,也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第八通电话石沉大海后,他拨给遥远基地里的战友。 那边提示“正在通话中,请不要挂断”,裴晏行正准备挂断,石杨接听了。 “喂?哥,怎么了?” 裴晏行靠在阳台上,换了一边拿手机:“刚在跟女朋友打电话?” “没事儿,天天打。”石杨笑着,“听说你体检合格了,什么时候回来?大伙儿想你呢。” 裴晏行眉头紧锁着:“过两天,还有点事。” “哟,稀奇啊,什么天大的事儿能阻挡你奔向歼-20的脚步?”石杨惊讶地扬起声调,“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少来。”裴晏行扯了扯唇,“问你个事儿。” 石杨挺直腰杆洗耳恭听:“说。” 裴晏行捋了捋措辞,才开口:“如果你女朋友突然变得很冷淡,还不愿意见你了,是什么原因?” “打住,别拿我打比方,我俩好着呢。”石杨啧了声,“你说那钻石小姐姐啊?” 裴晏行迟疑两秒,承认:“嗯。” 石杨不知道余笙叫什么,之前见他天天对着个钻石发夹睹物思人,就给取了个代号,钻石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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