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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眼带了点浅淡的笑意，“那就谢谢江同学了。” “不用客气，我好好学习是应该的。” 这一路走出教学楼就像从前，她在林嘉远的身边有说不完的话，不过一中太大了，学生也多，不像以前那样走几步就碰到熟人，所以这一路几乎没有什么打扰的就走到了校门口。 但是在走出校门之前，林嘉远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望向校门外的某个方向。 收回视线时，语气如常对她说道：“江同学，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应该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家里有人来接我。” “哦，好吧。”她虽然失落，但也没说什么。 见他脚步停在那里，她以为他是怕被家人看到他跟女生走在一起不好解释吧，她问道：“那我先走了？” “嗯。” 她还有些不舍。 他的眉眼里露出一个如常温和的笑，“路上小心，明天见。” 她很好哄，一句关心就开心起来，跟他挥了手说拜拜。 但在她走出校门后，他脸上温和的笑立即就消失下去，他走向了校门外路灯旁的那辆车，树影落下的晦暗从他的额头划向后背，他也仿佛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夜。而她还沉浸在快乐里一蹦一跳的走向公交车站，尚且还在灿烂和天真的青春期里，从来没有读懂过他的雨季。 她在后来一遍一遍去抽丝剥茧般的回忆，这些片刻才像倒带的影片一样被想起。 那些他曾经偶尔流露出的疲惫瞬间，为什么她一次都没有看懂过呢。 还有随后而来的十六岁雪夜，她抢着要看林嘉远写的愿望单，在他的无奈下，她拆开了那张折纸，上面写的却是——希望江同学好好长大。 直到那个时候她仍然没有读懂过，还抱怨他是不是嫌自己太幼稚总给他添麻烦惹他心烦。 那个时候他无奈的笑容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是不是也曾有过那么一次，哪怕是短暂的一次，希望她能够抓住他走向黑暗的背影，哪怕只是一次。
第16章 到了第二天班长挨个问大家报名项目的时候, 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单独的办篮球赛，是这学期要举行运动会, 篮球赛是其中一个团体赛项目。 除了各项目的报名热闹，还有各班的开幕式也需要好好安排。 据说班干部中午都没回家午休, 开了一中午的会，讨论开幕式怎么安排。 但是讨论了一个中午也没有讨论出来，要么是觉得不够有新意，要么是觉得不好排练,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开始羡慕女生多的其他班, 自己班上女生太少, 全都是男同学，而且个个四肢发达不协调，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几乎都被找了个遍。 不过这些她暂时不知道, 因为她一放学就溜走了，身后的人叫她的名字才喊出一个江字，她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了班级后门, 只留下了一阵没看清的风。 宋东宁愣愣张着嘴，回头问身边兄弟，“弥弥最近几天干嘛啊, 天天一打铃往外跑，你们谁知道怎么回事？” 别人耸耸肩，“你跟她同桌你都不知道。” “那等她回来再说吧。”宋东宁把椅子一放，“先去吃饭, 边吃边想。” 放学后，走廊很快就会因为人多而堵塞起来, 所以她要在人多起来之前先一步跑过去，不然会堵上很久。 到了林嘉远的教室，她直奔后门，探出脑袋就跟他打招呼：“走啊，我带你去食堂。” 林嘉远正在跟身边的同学讲话，背对着她。 她冒然出现，几个人都闻声转头过来，几张生面孔看着她，她也难得的感到一丝难为情，但是她胜在脸皮厚，下一秒又笑嘻嘻圆回来，“那个，你们先聊？” “回来再讨论吧，你们也先去吃饭。”林嘉远回头跟他们说了一声，他的同学们纷纷散了，走出了教室。 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目光有打量有揶揄，看得她也有几分不自然，生出了一点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的想法。 等到他们都走后，她才觉得不安地问林嘉远：“我这样是不是会打扰你？” “没关系。”他的语气还是好温和。 从前到现在，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是一副好好脾气。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每天都来打扰你，这不是你晚来了好长一段时间，怕你对学校不熟悉，我是特意来给你带路的。” 他说话时，眉眼有浅浅的笑，“谢谢江同学。” “对了，你们刚刚是在讨论什么啊，运动会吗？”出了教室之后，她边走边说。 “嗯。” “你肯定会报很多项目吧？你以前每次运动会都是奖项拿满，哪个项目一旦看到你参加了，就觉得我们班肯定赢不了了。”她笑嘻嘻的语气，好像拿奖的是自己一样，根本没有想过林嘉远会有不参加的可能性。 想到自己班上那群男生从还没有正式通知就开始兴奋的篮球赛，他应该也会参加吧。 她正要问，可是林嘉远却平静地岔开了话题，“江同学呢？有报名吗？” 她怔了一下，因为她在这一刻难得微妙的察觉到了林嘉远不想回答自己，她顺着他的话题说了，“还没有呢，报名才开始，看看到时候有什么剩的吧。” 但是在下一秒，她不忘把刚刚被岔开的话题绕回去，“林嘉远。” 在他看过来的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了那么一下，声音都不由放轻了，“你呢？” 她难得聪明，但仍然固执，即使察觉到了被他岔开，她也执拗地想要再问一次。 可是静了一会儿后，林嘉远却忽然笑了起来。 不是像平常说话那样只是露出温柔的神情，而是彻底的，从眼尾到唇角都在笑，像是没有忍住而露出的笑，甚至忍不住的咳了起来。 走出教学楼后，正从一片树下穿过，枝桠在暮色里摇曳，在这一刹那落在他的肩膀上，却仿佛全都失去了颜色。 她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侧穿过的人群嘈杂，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不止。 还有自己难得紧张的声音，“你在笑什么？” 他的笑慢慢停了，对她说话的语气却仍然带着柔和，此时还带点欣慰，“感觉到江同学长大了。” “？” 她隐隐有预感。 果然，下一句，林嘉远笑着说：“以前的江同学什么都不懂，所以总是很好糊弄。” “……” 想到那天在超市里，听到他哄小孩的语气那么熟悉，所以他果然是把自己跟小孩一样应付了吧。 她不喜欢被当小孩，没少因为这个不服气，但是被林嘉远当成小孩，涌上来的情绪却不是生气，而是难过。 那种闷忽然间就挤满了胸腔。 她甚至不想再看那些金黄的银杏叶了，她别开头，“你一直在嫌我幼稚吧。” “没有。”林嘉远停顿一下，不再故意逗她了，这次是用认真的语气说道：“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你。” 她怔住，下意识就转回了头看他。 可是他的视线却落在远处，她望着他的轮廓，茫然问道：“羡慕我什么？” 她能有什么好让林嘉远羡慕的，她从小就因为太好动坐不住而惹麻烦，林嘉远几乎是所有长辈口中的模范好学生，动辄就拿他举例子让他们学着点，他样样都好，从学习到性格，好到他的名字几乎可以是好学生的形容词。 这次，林嘉远很久后才回答道：“如果人生可以选择的话，我想成为江同学这样的人。” 他始终平视着前方，视线落在远处。 金黄的夕阳像燃烧的扉页，影子落在他身上全都成为灰烬，他从树影下走过，仿佛也快要覆灭他的轮廓，成为燃烧殆尽的灰烬。 他笑了一下，用轻松一点的语气将气氛变为玩笑，“但如果我不是你心中那么好的林嘉远，你应该也不会一直来找我了吧。” “不会的！”她的反驳脱口而出。 即使他是说笑的语气，可是无端让人心慌，她没有足够的敏感去细想这样的心慌从何而来，但她怕自己的说服力不足，于是又很认真地复述一遍，“不会那样的。” 他仍然微笑着，没有否认，但也没说更多。 灰烬仍然覆盖了他满身，他走在树影晦暗里，让人快要看不清轮廓。 “大不了，我当老大罩着你啊，我很多小弟的，你可以成为我最重要的那个小弟。”她也用玩笑的语气，笑嘻嘻着想哄他开心。 果然，林嘉远神情一下就放松了，露出了面对她耍无赖的时候无奈的表情，但还是用耐心的语气回应她，“好啊。” 他们走出了树荫，夕阳的灿烂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走在光里，所有的光都仿佛会慢下来。 那微妙的片刻让人心慌的感觉也消失了，仿佛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他明明是那么好那么好的林嘉远，怎么会羡慕她的人生呢。 他回答她最开始执着想问的事，“运动会的事我现在也不知道，老师好像有其他安排，所以我现在也不太确定能报什么项目。” 她心情一下就开心了很多，继续问更多，“篮球赛呢？我们班的男生都好兴奋，是不是男生都喜欢打篮球啊，你会参加吗，我好像还没见过你打球。” “也要等老师的安排。” “老师要给你安排什么啊？” “现在还不确定。” “哦……” “这次不是糊弄你。”他微微笑着，“现在是真的不知道。” 她眯着眼，保持那么一丁点的质疑。 林嘉远失笑，从衣服里拿出一颗糖，另一只手拉起她的胳膊，把糖放在她的手心里。 她立马就拆开糖纸，顺手丢进路过的垃圾桶，嘴角翘着，但故意不买账：“勉强信一下吧。” “好。”他仍然笑着。 她陪着林嘉远去了食堂，跟他介绍着食堂哪里打菜哪里刷卡。 食堂本就人多拥挤，一路上许多人都在偷偷看他，那样的目光她太熟悉了，从小跟在他的身边已经见惯了这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他走到哪里，那些纠缠的视线就会跟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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