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到他正垂眸看着自己,确实不是她听错。 她干咳一声,朝他身边挪了挪,防止被前面的人听见,压低声音跟他说,“我说得夸张,吹吹牛。不过确实有人教我,不然你看我为什么那么厉害,基本上没有人下得过我,我小学初中靠着这一手五子棋赢了好多打赌,骗了好多零食吃。” 她说完抬头,看到沈既白眼里带点笑,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正好刚刚还没下过瘾,她说道:“不信你跟我下一次,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沈既白居然答应了,“好啊。” 本来以为他不会同意,因为刚刚她和其他同学就在这一片儿下得那么热闹,他就在旁边,也没见他感兴趣,她甚至担心他是不是个新手,从来没有下过五子棋,所以才不为所动。 见他答应得爽快,她还有点于心不忍,怕伤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少爷的自尊心。 所以她都没有去借前面同学刚刚下棋的本子,不想惊动了别人,万一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输得难看,那自尊心更是没地方搁。 但她的书包不在这里,运动会这两天她就是抱着玩的心态来的,笔啊本子啊这些跟学习有关的东西她都嫌看了碍眼,所以压根什么都没带。 她正在想去找谁借一下,四下张望着,在一堆同学里找着谁有笔和本子,眼前的阴影忽然暗下来。 她怔怔低回视线,面前是沈既白俯身过来。 他的侧脸猝然晃入视野,有关他的特征一瞬间变得具体,包括他高挺的鼻梁、冷白的皮肤,和不近人情的薄唇,但他的睫毛很长,眼瞳是偏浅的褐色,向下低垂时,会将他的冷淡收敛下去,这一刻让人觉得很好接近、似曾相识。 同时钻入感官里的,还有他身上那种独特的香,独特到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印记,将这些具体从嗅觉再一次加深烙印,侵略性十足,无法忽略。 但只有这一秒,他就起身让开了,他的手机刚刚被她随手往旁边一放,他现在重新拿回来。 他操作熟练很快就打开了一个软件,把手机屏幕递回她面前的时候,她还在刚刚那一秒的失神里。 但是好在他似乎没察觉,在问她规则,“你们刚刚的规则说,赢你的人怎么样?” 语气也漫不经心,好像已经笃定了他会赢。 “你能赢我再说吧。” 她仍在那一秒的惴惴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敢看他,所以说话时也没有那么多的底气。 但是他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他说道:“能赢你的人,你答应他一件事。” 她诧异抬头,“你都听到了啊?” “我不是聋子。”他把手机放到她手里,“你先下。” 她这会儿已经回神,想到刚刚的顾虑,怕赢得太轻松伤他自尊,“你先吧,刚刚都是他们先下的。” 他忽然带了点笑,微微俯身看向她。 “江弥。” 等她抬起头,他慢条斯理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仅是个聋子,还是个瞎子,而且还很可能是个傻子。你们刚刚在旁边吵得都能把这块地掀开了,我是一点都听不见是吗?” “……” “你刚刚跟他们怎么来的就怎么来。”他再次抬手在她脑袋上重重一摁,“现在看不起人,等会儿输了我还怕你耍赖。” 他简单一句话就有把她脾气点着的本事,她顿时也不怕伤他自尊了,怒道:“你才耍赖,我不可能耍赖,你等着哭吧你。” 他扯着吊儿郎当的笑,“好啊,我等着。” 剪刀石头布—— 结果是沈既白先下。 手机在她手上,他俯着身,在屏幕上点了个棋子。 她看了眼棋子的位置,下意识就说道:“你怎么天元起手啊。” 沈既白无声失笑,“你还记得天元啊。” 这话在她听来有些怪异,但她并没有花太多脑子去分析,只当是口语的语误,脑子内自动翻译成了方便理解的意思,回答道:“我当然知道天元,我还知道好多位置的名字。都是别人教的,我都说了教我的人很厉害,你等会儿真的别太伤自尊,输给我很正常。” “嗯,好。” 一分钟后,棋局结束。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才崩溃地接受自己居然真的输了的事实。 想到自己前面的嚣张,再看看这不到一分钟的落败,她终于抓狂,猛地抬头,“你、你你你不是新手吗?” 他仍然保持着刚刚俯着身方便跟她下棋的姿势,她猛然抬头的动作差点撞到他的下巴,但他并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不适,像是对她的反应早有了解,所以毫不意外。 反倒是她怕自己的莽撞又惹他不高兴,连忙先道歉,然后才追问下棋的事,“再来一局行不行,刚刚那局我说话算数,但是能不能再跟我玩几局?” “行啊。”他看起来脾气好极了,在屏幕上点了清空棋局,这次直接道:“你先吧。” 她也不客气了,并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专注下棋,像竖起尾巴的猫,一脸的专注,如临大敌,每一个棋子都思考得格外谨慎。 相比起她的紧绷,沈既白松散很多,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当她谨慎再谨慎地落下后,他连思考几秒钟都没有就随后落子,闲散得像在陪小朋友玩,打发时间。 接连输了几局,她愁眉苦脸,“不应该啊,我师父说过学会这几招我能打败99.9%的同龄人。” 沈既白无声地笑,垂眸看着她,“你这个师父,很厉害吗?” 他的声音放慢,但她此时注意力全在棋局上,没有仔细的听他语气里的轻。 “那当然了,当时我们全班的人都赢不了他,老师也赢不过他,我跟他死缠烂打了很久他才教我的。”她低头盯着棋盘,还在苦思冥想怎么下,带着点困惑说道:“不过那是小学的时候了,是不是过去太久了,招数过时了啊。” “你刚刚不是赢了很多吗。” “也是,那应该是没过时,让我想想他怎么教我的。你等我想想,你别催我。”她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棋盘,急起来说的话也跟刚刚那群想赢她的同学一样。 “嗯,我不催你。” 刚刚那群想赢她的同学可不是这个待遇,越急越被催,越催越着急,一个人起哄,旁边的人都起哄,而沈既白真的慢慢在等。 他保持着俯身跟她下棋的动作,垂眸看着她冥思苦想。 她想多久,他就等多久。 等到头顶的树桠间起了风,细细碎碎的光线落下来像风铃,吹动光阴的间奏曲。 等到她从五岁的样子到十五岁,慢慢成熟,仍然天真。 她低着头冥思苦想,双手撑着脸,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她脸颊旁软软的肉像小猫的脸,只想把所有甜味的糖果都捧到她面前,你要开心,别皱眉。 但她梳着的马尾辫从脖子垂到前面,露出后颈细细的脖子,领口是他的衬衣,深沉的黑色将她的皮肤衬得更是雪白稚嫩,那分明已经不是很多年前一张嘴就缺颗牙的小孩,那是少女的白,会燃烧起融化雪的烈焰,一不小心,就是整个冬天。 好久后,她垮着脸放弃,“我想不出来,我认输吧,不下了,等我回去找找我师父跟我下棋的本子,我复习一下再找你下。” 他好脾气地笑着问:“那要什么时候?” “明天,我今晚放学回家就找找那个本子,希望没有被我妈打扫房间的时候丢出去。” “丢出去了怎么办?” “你能不能想我点好,你就不能祈祷它还在吗?”她的脸垮得更厉害了。 本来小时候就争强好胜又急躁,现在又刚经历了连胜后连败的大起大落,这个认输认得她格外不开心,她的脸皱得都要皱成包子了,本性尽显。 沈既白无声失笑,他伸手把她手里的手机转过来一些,“我教你啊。” 他选用了她的白子,在下一步落下棋子。 “这样,我的两条路都被你堵死了,你再下一步只需要在这里再下一颗,赢我只是两三步的事。” 她扭着脖子看过来,瞪大眼睛看得很仔细,“哪里有两条路,我只看到了一条啊。” “这里,还有这里。”他手指划着给她看。 “噢噢噢噢噢——”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总是赢不了,你布置得好隐蔽,第二条我都没看出来。” 她转头看他的眼神变为崇拜,“你好厉害,你要是跟我师父比,说不定你更厉害。” 他低声笑了一下,而后再次看向她。 “江弥。” “啊?” “你师父在你眼里这么厉害,”风吹过领口,透进胸腔的凉,“你怎么不记得他了。”
第23章 ——怎么不记得他了。 沈既白这个话问得她突然良心痛了起来, 都没多想他怎么知道自己不记得了。 她陷入了长达一秒的沉思。 在这一秒的良心谴责后,痛心疾首地搓了搓手,说得非常不好意思, “好像……是有点不太厚道,但是那个, 但我确实是不记得了。” 沈既白仍是刚才教她下棋的姿势,低垂的眼睫在近距离看过去又密又长,无法从他的眼底分辨出他此时的情绪。 风没有停,带着入秋的凉, 在他们之间贯穿而过。 只是这一秒的静,他没有开口, 让她莫名更不安起来, 良心谴责愈发的强烈。 她试图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那都太久了……小学一年级?二年级?我都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我从小到大认识的人很多, 一个小学的人几乎都认识我,玩儿得好的人也很多,我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除了现在还一块儿玩的发小和——” 她顿了顿, 想到她还在单方面跟林嘉远怄气,语气都带上几分重音,“和那个还行的人。” “其他人我都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了, 就算指着毕业照挨个跟我念名字我都不一定想得起来。” 沈既白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头顶的树荫沙沙作响,填补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会儿不觉得他脾气大难伺候, 反倒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不然为什么心脏会随着他的沉默拉长而一直揪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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