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远的教室已经熟门熟路, 他的座位还没有换,据说是考完试以后才会根据成绩重新调整座位,所以他还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在门边。 但是她好像来得太早了, 林嘉远的座位空着,他还没有回来。 她有些踌躇。 如果是在以前, 她早就大摇大摆直接在他的座位坐下等他回来, 初中那几年习惯了每天等他一起放学,可他是班长,他总是要忙完才能走, 所以每次林嘉远都是让她在他的座位上坐着等他忙完。怕她坐不住,经常有零食拿出来让她听话。 可是她即使是坐不住的性子,也会在他的座位上等他忙完, 难得的安分,难得的乖,因为只是看他的身影都很有趣, 不会觉得无聊。 在他的座位上等他一起放学,好像已经变成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一中太大了,教室之间也隔得太远了,现在他也不再跟她一起放学回家了。 以前坐他的座位像坐自己的一样毫不见外, 现在已经生疏犹豫。 身边有他班上的同学陆续回教室,从她身边经过, 都会好奇回头看她一眼。 有人问她找谁,她也很陌生地回答林嘉远。 因为以前只要出现在他的班级门口,他班上的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来找林嘉远,好事的男生会朝他闹着喊,林嘉远,你的小跟班又来了。 而他会在这样的吵吵闹闹里回头,看到她后,脸上会有微笑的柔和,然后放下手里的事走向她。 也许是来他班上看他的女生太多了,初中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听到她找林嘉远后表情都变得耐人寻味,在他的同学眼里,她也已经是那些看他的女生中的一个。 “同学,你找谁。” 身后突然有人跟她说话,把她的思绪抽回现实,她被吓了一跳。 蓦然回头,是林嘉远站在她的身后,他低着头跟她说话,所以声音近得像是就在耳边。她转头的动作,也差点撞上他俯身低下来的鼻尖。 她下意识往后撤了一下,这才没有酿成车祸,松了口气:“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在我后面,吓死我了。” 林嘉远站直回去,脸上仍然温和笑着,说道:“是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还在跟同学说话,江同学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挠挠脸,一时理亏。 林嘉远笑着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试卷,拿了过来,走进教室。他拉开他同桌的椅子,“你坐这里吧,他要到快上晚自习的时候才回来。” 她坐下后在旁边乖乖等他看她的卷子,他做什么都又安静又耐心,即使她是坐不住的性格,也愿意在旁边看着他的安静。 倒是那些他班上的同学看到了林嘉远就这样允许她坐在他身边,个个满脸意外,频频回头。 而他无所察觉似的,只一页又一页地翻看着她的小测验试卷,她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是在他身边就会不由静下来,只能看得见他,她就这么慢慢的在旁边撑着脑袋看着他。 但他翻看得很快,几乎没用几分钟就把所有试卷都粗略翻了一遍,然后从试卷里抬起眼看向她,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她却忽然心虚起来,“怎么了?” 他眼里弯了点笑,不答反问:“江同学觉得呢。” “……是错得有那么一点多。”她脸有点热。 如果是别人,她是打死也不会把自己的试卷给别人看的,因为实在错的太多了,很丢脸,但是在林嘉远面前,他已经见过她太多丢脸的时候了。 初三那年为了还能和他一起上学,费尽力气没日没夜的学,学得满额头都冒痘痘,她觉得自己好丑,见他都要捂着额头。可他从来不会像那些讨人厌的男生一样哈哈嘲笑,他只会很耐心地告诉她这样不丑,江同学的努力会有回报的。 那时候她也是从满页的错题到正确率一点一点变高,尽管她真的不喜欢安分地坐下来学习,可是想要看到每次卷子发下来,林嘉远对她进步的那点笑容,那些林嘉远让她一定要做的题和一定要背的书,她全都会照做,然后拿着自己正确率一点一点变高的试卷去给他看。 她的顽劣在他面前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一点都不会觉得丢脸。 但是此时林嘉远半带笑意地看着她,还是温和的脸,她却心虚地挪开了眼。 他只看了这么一眼又低回去翻她的试卷,然而她才松气那么半秒钟,又听到他说:“江同学开学后的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她立即紧张起来,脸也开始发热,“当然是在学习了。” “学成这样?” “……我比较笨。” “江同学可不笨,只要是你愿意好好做的事,很快就能学会,不然也不会考上一中了。”他放下卷子,再次朝她看过来,温和的眼神却愈发让人心虚。 “是有那么一点点,没怎么听课。” 他指着卷子上的一道错题,“这个,是课后作业的原题,而且是基础题,你只要作业好好做,老师讲作业的时候好好听,不会做错。” “嗯……我考试的时候比较紧张,算错了。”她试图蒙混过关。 但林嘉远连神情都没有变,依然温和地揭穿她的谎言,“你连公式都没用对。” “……” 他又翻过下一张卷子,“这张卷子上的阅读理解也是练习册上的原文,老师只把选项的顺序打乱了,你就算记不住答案,老师上课一字一句翻译原文的内容你也应该记得,不至于一股脑乱选。” 她委屈为自己伸冤,“我没有乱选,我都是很认真做的。” 他被逗笑,声音染上一点笑意,“是很认真,看得出来你很认真做了,但是单词你都看不懂,所以全都理解成了干扰项的意思。你们每次英语单词的默写,你是怎么过的?” “……上课前几分钟抓紧记的,所以默写完就忘了。” “江同学明明很聪明,上课前的几分钟就能记住所有单词。” 她彻底没话说了,心虚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而他的审问才真正开始,她低着头乖乖接受。 “上课睡觉了?” “…………嗯。” “还跟同学聊天。” “……嗯。” “作业借来抄的。” “嗯。” “晚自习看小说。” “嗯。” 他问什么都承认。 就是这样了他还没打算放过她,“江同学的耳朵好红啊,是教室里太闷了吗?” “……” 他稍微靠近一点,即使是低着头的视线余光里,也能看到他靠近过来的衣领,他的声音也因为更近而听起来更低了,他还在不依不饶,“脸也好红。” 她受不了了,双手合十,低头道歉:“我错了,我承认我开学之后都没有好好学习,我会好好学习的。” 然后她听见林嘉远低声笑了,他笑得很轻,只在这样很近的距离里听到他的呼吸从胸腔溢出。 他不再逗她了,重新收拾起面前的试卷,并跟她说道:“没关系,江同学认识到了就好,在期中考试之前都来得及。” 她已经彻底变乖了,重重点头。 “以后每次小测验的试卷都要拿给我看,像初三那样,明白吗?” 她再次重重点头。 弱弱主动问:“作业要看吗?” “你不嫌麻烦的话,也可以每天把作业拿给我看。” “你不嫌我烦就好。” 这种话在她平时说来开心起来像无赖,而现在有气无力,满脸都是做错了事被骂的小学生模样。 林嘉远轻声笑了,抬手捏了下她闷闷的脸,“我刚刚玩笑开得太过了,跟江同学道歉,对不起,别闷闷不乐了。” 她依然闷着头,“你怎么又捏我脸。” “现在申请可以吗?” “勉强可以。” 林嘉远根据她的小测验卷子,把她今天要背的知识点和要做的题全都列好了清单,她早在初三那年习惯了这样,根据他制定的复习安排一步一步积累,一点一点查漏补缺,所以这次也习以为常,回去就立即执行。 教室离得太远,现在期中考试在即,班主任也会提前到教室里来盯着大家的纪律,要是回教室晚了还会被骂什么时间了还在外面玩,所以晚自习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教室就陆陆续续坐满了,就连她身后那位总是独来独往很晚才回教室的大少爷,在她进教室的时候,都已经早早在座位坐下了。 沈既白见到她进来,看了她一眼手里抱着的卷子,但她头也不回,坐下就开始按照清单找相应的书,一脸决心。 宋东宁见她好不容易回来,问她去哪儿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教室里没你都没意思,我跟你说,我刚刚从四班回来,听到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什么都没管,坐下就开始按照清单上列的计划学习,面对宋东宁的惊天大秘密,要是放平时早就两眼放光追问了,而她现在一心整理着今晚晚自习要复习的课本。 非常冷淡地撂了两个字,“没空。” 宋东宁整个人都惊了,张大嘴巴:“你你你、你都不想听吗?真的是惊天大秘密。” 她把书拿出来,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不听。” “你不听会后悔。” “再吵我揍你。” “姑奶奶您忙吧。” 她找出要用的课本之后就开始刻苦学习,班主任进教室后,在教室里巡视一圈,对她这般安分学习的样子很是满意,非常满意,甚至从她身边走过时拍拍她的肩膀,欣慰道:“江弥今天很自觉,很不错,等会儿我得表扬你。” 此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几分钟后,晚自习的铃声响了,班主任走到讲台上,照例开始讲关于期中考试的事,督促大家好好学习。 说完,“在这里我要特别表扬一下我们班的江弥同学啊。” 这话才说了个开头,全班都立即转头看她,她顶着全班的注视,茫然地看着班主任,心有预感。大家也都有预感,回头看她的表情已经在憋笑了。 “我们班的江弥同学平时里是我们班纪律最差的几个同学之一了,每科老师都跟我反映江弥的纪律问题,但是今天江弥很努力,很认真,早早就回了教室,而且晚自习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拿出书来学习了。期中考试很快就要到了,大家都要向江弥这样,尽早收心,好好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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