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地方她没来过,下车后也只能站在那里,不知道往哪走。他就借着这个时候站在她的面前,弯腰去看她的脸,但她转开了,拒绝跟他有面对面的交流。 他顿了一下,装作没察觉地问她:“是不是没吃早饭。” 她还是不想理人,他叹了口气,伸手捏她的下巴,“江弥,你别不说话。” 她摇头把他的手晃下来,同时后退一步,然后抬头瞪着他,她不说一个字,但把对他的抗拒写满了全身。 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耐心告罄,见她眼睛没有哭,伸手直接去拽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小路里面走,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她一路上都在想办法挣脱他的手,他却在某一刻忽然停下,而后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跟前。 他身上的淡香忽然间侵略呼吸,像他此时猝然拉近的胸膛。 他紧攥着她在挣扎的手腕,却没说她一直在挣扎的事,只漫不经心点了点脚下,“这地路滑,你等会儿再折腾,先上去。” 她这才看了一眼四周,从进来起压根就没心思注意里面的样子,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脚下是石板路,沿途中满绿竹梅树,风里淡淡清冽的香,像个世外桃源。沿途的服务员看到他都停下弯腰,礼仪十足,沿路清静。 他直接带着她走上了二楼,靠窗的檐廊下挂着一只店主养的鸟,在清早里正精神,见到人来了还会扑棱翅膀,这位置风景好,一眼望去是辽阔的天,风都沁着香。如果在平常,她一定会很开心。 沈既白格外耐心地给她介绍着这家的糕点,从工艺到外形,白芸豆和莲子磨成的粉,混着茶香和茉莉花,说她一定会喜欢。按理说,她的确会喜欢,就连听这段新鲜的介绍都会觉得喜欢。 此时她却没有什么心思在听,偶尔看一下手机屏幕。 还没有收到林嘉远的信息。 沈既白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像是在等信息,低头给她倒茶时问道:“林嘉远跟你约的几点。” 她的心不在焉在这一刻蓦然回神,警惕地抬头。 沈既白坐在她的对面,仍在低头倒茶。 桌上茶具齐全,铜壶茶碗,檐廊铃声响,他坐在那里不像南江人,反倒像活在北城四合院里纸醉金迷的世家子弟。 听不到她说话,他抬眸看过来,没料到她怔怔看着他。 他的手顿了一下便轻笑了声,低眼倒着茶,“我好看?” 他一句话就把她才腾起的一点分岔的心思打消,又埋头趴回桌上看着自己的手机,盯着一动不动的聊天框。 他把茶挪到她面前,“问你话呢江弥,你打算今天一天都不跟我说一个字吗?”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是吗。”他笑着,“这不是说得挺好的。我想想,你刚刚这说了有一二三——十个字吧。” “……” 他抿了口茶水,说道:“吃完早饭,我带你去换件衣服,你今天穿得太少了,今天的温度可能会到零下。中午在我家吃,我安排了做特色菜的厨师过来,做的应该都是你喜欢的口味,下午我安排了人偶表演,晚上——”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她的打断像咒语,将这片宁静清幽猝然打碎。 沈既白放下茶碗向她看过来,他神色平静,情绪难辨,甚至方才跟她耐心说着安排的弧度都没变,却将话说得残忍几分:“如果我说,今天一天都要在我身边呢?” 她深深闷了口气,将自己的紧绷压下去,仍在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说只是吃个饭而已的。” “早饭,午饭,晚饭,宵夜。”他向后靠在椅子上,散漫笑着:“确实只是吃个饭而已。” 风穿过檐廊,吹着那一年冷到没有知觉的风。 直到鸟被脚步声惊着扑起翅膀,老板亲自来上菜,热情活络的向沈既白打着招呼,这死寂般的沉默才暂时散了。 而那些他方才向她耐心介绍着的糕点,栩栩如生,鲜艳得比花朵还要娇妹,趴在花上的小兔子也灵动可爱,甜从热气里扑进呼吸。 这些全都会让她开心的东西,她连抬一个眼皮都没有兴趣。 冬天的风在檐廊外冷冷的吹着,室内明明暖和极了,却像比外面的萧瑟还要冷上几分。 他看着桌上满满都是特意给她准备的东西,而她多看一眼都欠奉。 他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她嘴边,“吃了这个我带你去下一个地方。” 她看了他一眼,只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不能拒绝的意味。 她接了过来,顺从地开始吃,尽管她的确食之无味。 只是正在他满意的时候,她刚咽下去就开始止不住的干呕,脸上都是难受,忍了很久才平静下去,干呕难受得眼角都是牵扯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怕惹他生气,还在忍耐着跟他说对不起。 他在后来陪在她身边的很多年里想到过这个瞬间,原来她的躯体化症状其实早有预兆,只是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过,这个一张脸笑起来好像什么烦恼都不懂的小朋友也会有病倒的一天。 那天的风真的很冷,灰蒙蒙的天色总像要下一场雪,寒风凛冽里都是不解人情的冷漠,他看着她连一口都吃不下去,小心跟他道歉的样子,总觉得风像灌进了领口,每一刀都割在胸口。 “吃不下就别吃了。”他不再强迫她,要去拉她的胳膊带她走。 但也被她避开了。 她拒绝跟他再有任何触碰,抱着胳膊把安全感全都蜷缩成一团。在他转头看过来时,看他的眼神也是胆怯和谨慎。她的心思太好懂,一眼就能看透,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撑着平静。 他那个时候其实有过犹豫,但到底是没捱过那一刻的自私,想要把她留在身边,起码只是这一天把她留在身边,这一天的安排下来,她应该会开心吧,都是她会喜欢的。 他凭借着她对他的小心不敢招惹,再一次强硬地拉过她的胳膊,像来时那样带着她下楼。 其实那天的确,本来应该是一次很快乐的旅程。 车先开去了商业中心,一个个店员都格外热情,服务周全,他也格外耐心,问她这件喜不喜欢那件怎么样。那些在她眼中天价数字的衣服,在他的手里,好像只是买几支圆珠笔那么随意。 店员们也看出她很抵触,但又不敢得罪沈既白,一个个仍然嘴上抹蜜般地介绍着新款有多么衬她肤色,找了身材相当的店员替她试衣服看效果。 她闷着头谁也不想理会,但还是会对无关的人控制脾气,对殷勤热情的店员姐姐礼貌地说谢谢和不用了,只是并不配合,什么都不要。 最后的结果是沈既白把那些全都买了下来,她不想穿,他径自挑了一件他觉得她穿上好看的外套给她先穿上,她不理人,他就干脆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拉着她的胳膊塞进袖子里给她穿上。 年轻气盛的小少爷从来没有做过伺候别人的事,更何况对方现在对他很抵触,所以整个过程霸道又蛮横,她怯于他的强势,只能不吭声任由他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摆布。 但他生得好看,气质也难得,与整个南江都格格不入的傲慢矜贵,这样生硬的动作由他做出来竟然像高傲者低下头颅细嗅蔷薇。那时有女生逛街上楼,正好看到他低头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强硬地给她扣上,她们不知缘由,走过几步后还在回头看他,小声道:“好像电视剧啊,真羡慕。” 这层楼很静,即使走过了几步,那样轻轻的话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她只觉得眼眶忽然就酸了,她一点都不想要,这一天明明应该是很开心的一天。 他安排了魔术表演,包了场,观众只有他们两个,是他特意请来的国际魔术师,从魔术的种类到控场的风格,全都是她会喜欢的热闹和互动。 但她兴致缺缺,魔术师将杯子递给她让她挑选的时候,她也随便拿了一个就放手,而后看一眼手机屏幕。因为没带背包,没有带充电器,这里也不方便租借充电宝,所以电量用得很省。 一直没有等到林嘉远的信息,所以暂时还算有耐心配合。 虽然说观众是他们两个,但是实际上是表演给她看的,她的不感兴趣让魔术师都有些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尴尬着自己圆场把流程进行下去。 沈既白在一旁看着她的心不在焉,问她:“你不喜欢吗?” 他问得平静,没有别的意味,她听在耳朵里却生怕他是质问,所以在接下来的魔术表演里都配合了很多,无论是选道具还是检查道具,都积极了很多,不想惹他不快。 她的转变是什么意思自然被他看透,他别开了眼,不再看她嬉笑迎合的脸,只觉得胸口的闷愈发难以疏解。 那天的魔术表演因为她的兴致缺缺很快就结束了,在去他家的车上谁也没有说话,她仍然双手抱着自己,偶尔看一下手机,暂时还没有回信,所以也暂时还算平静。 她吃饭也很安静,不再抵触他,开始温吞配合。 那些空运过来的食材在特意安排的厨师手上,变成一道一道美味佳肴,他在准备这些的时候不止一次想过她的表情,她笑起来又新奇又喜欢的眼睛,像是一点好吃的东西就能把她收买。 可是现在,所有东西都像没有味觉一样进入她的口腔,连吞咽都机械得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为了让他满意而进食而已。 她在极度低落的时候是没有任何胃口的,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会一进食就呕吐,胃痉挛得连吞咽口水都想干呕,那些都是在后来陪在她身边的几年才知道的,而现在这一幕幕只让他觉得她是在应付,所以他的耐心也一点一点快要磨灭了。 她还是很乖地陪在他的身边,很乖地看表演,很乖地捧场,对表演者递来的花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和不用了。 他在那天的安排都是她喜欢的,他也比平时都更耐心,那其实应该会是让她很开心的一天吧,但她一点都不开心,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在他的身边待得时间越长,她的沉闷就越重,到后面连配合的笑都没有什么力气了一样。 他在旁边一点一点感受着她的低落,风呜咽无声,抽干的不只是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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