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到五年。”他真是昏头了才会在这个点上辩解。 “没到五年只有四年还骗我不够久是吗?” 动静太大,陶如敏被吵醒了,忙披了件衣服出房门来:“这是怎么了?啊?” 闻斯峘分了神,手一松,让宁好冲出家门跑掉了。 他还不及解释太多,丢下句“正常吵架,没事”就追了出去。 陶如敏一头雾水,吵架,哪里正常了? 电梯上来得不够快,闻斯峘在电梯口把她追上。 “怎么你还想囚禁我?” “……不是,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雾凇院。” “我送你。”他一摸口袋发现没拿车钥匙,又匆匆忙忙折返去拿,等他重新出来,宁好已经进电梯走了,他不得不在原处等另一个电梯上来。 早晨这个钟点去雾凇院那种郊区的车很少。 他在路上开着,很快猜到前面那辆灰车就是宁好叫的专车。 用车载电话打过去,刚说了半句“好好,你先别生气”就被她骂回来:“我要跟你离婚!”表达完她想表达的,她就挂断,再打已经不接。 闻斯峘叹着气,一路跟着那辆灰车,到院子里专车停在地面放下她就走,他却还得把车停进车库,又比她慢一步。 追上楼宁好把卧室门锁了。 因为正巧赶上一家人准备吃早餐的时间,两夫妻一个逃一个追把全家都看呆了。闻家昌甚至喊了声宁好“好好来吃饭”。 宁好头也没回:“不吃了爸,我要跟闻斯峘离婚。” 闻家昌:“…………” 过不了几分钟,另一位当事人穿过现场。 闻家昌:“闹什么啊说要离婚?” 他也没回头,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没离,不信谣不传谣。” 李承逸站饮水机边挠挠头,感觉一早上心情像过山车似的。 闻斯峘在房门外好话说尽,宁好就是不开门。 一家人饭也不吃了,都挤在楼梯口围观,姐姐们还想向闻斯峘打听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二姐说:“好好脾气那么好,你把她气得要离婚,不会在外面有两岁私生子吧?” 闻斯峘无言。 过半晌宁好出来了,冷着脸推个巨大行李箱。 他按住箱子制止她前行:“你要去哪?” “回娘家。” 李承逸一个箭步冲上前从闻斯峘手里夺过行李箱:“我帮你拎。算什么男人啊都不帮人拎箱子!” 闻斯峘:“…………” 李承逸又喊闻笛赋:“二姐你赶紧打电话给司机,送一下好好。” “好嘞!”二姐率先飞奔下楼。 闻斯峘顾不上这群落井下石的,只管劝宁好:“好好你想回娘家住两天也行,可别生气了。我有罪,都是我的错,你、你一定别生气了……” 宁好使蛮力把他手指一个一个掰开。 再想拉住她时,大姐又出手阻拦了:“你有罪去赎罪啊,让人别生气,你这让人生气的人又在人眼前晃。” 闻斯峘:“…………” 宁好在这群帮倒忙家伙的助力下胜利大逃亡,闻斯峘扶额站在客厅中央喘气缓缓。 闻家昌嫌弃地睨他:“就一个,你都搞不定。” “……是技术性调整。”闻斯峘一抬手,踉踉跄跄,又转身去车库。 丈母娘肯定会劝和的。
第74章 尾灯 “所以, ‘谈过四年又不辞而别’是怎么回事?” 宁好上楼换衣服,把房门反锁了。 闻斯峘被闹不明白她扔下那两句话的岳母拦下来,在一楼客厅里盘问。 他正襟危坐, 解释道:“其实不算‘谈过’,我只是看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给她微信发首歌听听, 如果她愿意跟我聊她生活上的事, 她会打电话给我。但这种情况很少,我不敢老去骚扰她。” 郝女士琢磨了片刻,立刻就抓住关键:“她心情不好, 你马上就看见了, 你整天跟踪她吗?” “…………不是,我、我知道她来我们学校上课的时间教室,因为、因为我也修双学位,她只是和我不同班。而且她吃饭、练琴有固定的位置……”他补充着信息,额头冒着虚汗。 “哦,你是有计划地跟踪她。” 企业级理解。 闻斯峘:“…………” “我就不太明白了。”郝时愿蹙着眉,“你也长得挺不错的,怎么不光明正大地去结识她呢?” “我和她建立不了交集,她戒心很强,对路上搭讪的男生一概很反感。她一般只和同班同学、同社团同学一块玩儿, 我跟她不是一个学校,她高中同学聚会也不参加, 实在是没办法。我有她的手机号, 高中时就有, 那时候帮她占座,她亲口说过把我当朋友……这是我唯一的途径。” 郝时愿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觉得也不算有多罪大恶极。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交流方式,他没有影响宁好,还能提供点情绪价值,可能反而是这样,让她对他的好感比那些搭讪骚扰人的多一点。 郝时愿自我反省也有责任:“我女儿是比较单纯,她出远门读书,我嘱咐她尽量不要谈恋爱,要谈就谈本地人。因为我希望她毕业后一定回江城来,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又干这个行业,在眼前她爸爸能关照到。” 闻斯峘讶异,没想到自己是本地人还是重要加分项! 扪心回想,好像大三聊到实习时,宁好问过他毕业回不回江城,还好他没答错,可他那时候哪里知道背后有这么多内情? “……我和她聊天说,找了不同地方的男孩子,毕业了要异地要分手会很伤心。她也跟我说不想浪费时间。”郝女士继续说,“她从小就是那种定下目标后很专心的孩子,这可能就是她大学一点不想谈恋爱的原因,但是没想到……” “是,完全没想到……”闻斯峘接嘴,低着头,诚心悔悟的认罪态度,“她突然说我欺骗她感情把我也吓了一跳。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做梦都不敢想能和她谈恋爱,我只想为她做点事,她把我当朋友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我也没有办法,你肯定还是伤了她的心,只能你自己去解开这个心结。” “我知道。我一定加倍对她好。” 郝时愿给他支招:“她现在在气头上,你不要去逼她马上原谅,她倔起来也很难搞,给她一点时间想想。你们两个小时候就聊得起来,结婚这么久了也有感情基础,她总归能想通的。” 闻斯峘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你饿了吗?在家吃饭吧?”郝时愿手指指厨房,微笑起来,“今天有火鸡腿,邻居送的。” 他突然怔住,经过提醒,知觉才一下被重启。 闻到家里炖菜炒菜的香味,确实饿了,早饭没吃,直到现在快接近中午饭点。 非常突兀的一个话题转折。 他好像一脚踩空跌进陷阱,回过神却发现是一片柔软温暖的植被。 他犯了大错,害她伤心、哭着说要跟他离婚,她妈妈却还关心他饿不饿。 这让他猝不及防,没出息地鼻子发酸。 他触电似的蹦起来道别:“不不我还是走吧,我自己找地方吃饭。她现在不想见我,我留下吃饭她就没法吃饭了。” . 静下心回忆和她一起走过的漫长时光,像两条平行轨道的同向列车,她走她的,他一边朝对岸张望一边走自己的。 温暖的风总是从她往他的方向吹。 光线穿过她斜切过来流向他,动听的音符穿过她流向他,深情的文字穿过她流向他,好像任何美好都能从她那里筛下来一点,分给他。 在另一个始终前行的坐标轴上,他们先后经过教室,经过红砖色的跑道,经过秋季金色的银杏路和冬季结成冰的湖…… 从此寂静时不用再独自无聊。 两个人稀薄的联系落进虚空的字迹和无形的声音,稀薄得难以捕捉,最终变成消散后无法求证的雾。 谁知温暖会在角落堆积,像蜘蛛在暗处结网。 有一天汹涌的明亮忽然转个直角,恰好把她丰盈的爱切走一小块,压成薄影,和他深黑的人影交叠。他以为那就是他幸运的顶点。 她回过头,周身是暖融融的光辉。 爱被放大,无限盛大,穿过她流向他,稀松平常地问: “饿了吗?” “在家吃饭吧?” 幸亏他戴了眼镜,否则都无法分辨眼角的湿意是因为酸涩感在胸口结块被硌痛,还是干冷的风太过猛烈。 他又去吃了她推荐的丽园小馆,那也是她分享给他的一部分美好。 回来后他没上车,因为宁好房间的窗冲着后院,不冲车道。 他撑伞站在院子外才能看见属于她的一团橘火。 冬天,天黑得早,而且今天又是个雨夹雪之夜。 也许宁好能同情他,看在他抗寒艰难的份上给他一点心软的回音。 宁好早看穿了他的把戏,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发了条消息:[赶紧走!不要演卖火柴的小男孩!讨厌这种卖惨示威!你不走我走!] 她发完她要说的话又把他迅速扔回了黑名单。 闻斯峘无奈,这依然盛怒未消。 圣诞节,总不能逼得她没法和妈妈吃顿饭,离家出走? 他只好灰溜溜先走了,也没地方去,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 车还是最初那辆小车。 曾经他开着这辆小车在夜里奔波,为了见一见宁好,有时候车上载着宁好,两个人从尴尬到熟络,逐渐笑得自在,停车时牵起手或者亲吻。 然后突然在这一天,世界突然被“啪”的一声拉灭开关,所有的光都没了,每个毛孔都感到寒冷,仿佛之前的一切全是幻觉。 梦醒时又回到这辆车。 这辆车是宁好开过好长一段时间的,里面有他早已熟悉的独特气息,很清冷的玫瑰味。 他坐在车里,就仿佛看见宁好把凝珠往洗衣机里投,或者她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和他聊天一边揉开脸上的按摩膏,或者她就在副驾,下车前匆匆从包里掏出管护手霜潦草地涂抹。 就这样他在车里坐了一夜,瞌睡过很短暂的一两小时,醒来不看导航并不知道自己停在城市的什么方位。 天亮后他又回到她家楼下继续蹲守。 宁好回到了家,早晨遛狗的任务自然又归她了。 闻斯峘有点嫉妒闹闹老有所依,开车在后面跟着,打远光灯帮她们照路。 宁好应该知道这道光哪来的,可她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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