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只有奶奶喊, 她小时候连着高烧一星期,奶奶抱着她去医院挂针,一遍又一遍地摸她额头, 嘴里说着,“好了奶奶的心才能定下来。” 从那之后,就喊她阿定。 姜议语听多了奶奶的声音,头一次遇上他,“啊?” “为什么叫阿定。”苏诀问。 姜议语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一直都这么喊。” 这里太暗了, 小名是亲近的人才能喊的, 苏诀试探道:“我能喊吗。” 她眨眼,“你已经喊了。” “那就是让了。”他笑。 姜议语觉得跟他已经很熟了, 点头,“嗯。” “干什么呢一个个的。”田晓军隐在黑暗中不知道看了多久, 突然出声。 罗契又盯上他,“田老你也来一个, 现在最软的是王长。” “滚,你才最软!”王长在地上劈了个极其标准的叉,喊着回应。 这些人心里想的全是你死我活, 没人注意到最旁边说话的两人。 时隔多日, 姜议语再次被田老吓到,但这次心里却多了点疑惑,那句话怎么感觉更像是说他俩的。 “老骨头还指望我掰, 好好练,我先走。”田晓军全程盯着大部队, 生怕他们过来抓人,脚步加快往回走。 比赛还在继续, 最后以王长的获胜落下帷幕,任谁再劈都掰不过练过功的。 按照姜议语的提议,她们五个排出最大的跨步,只练了一次就能整齐,不用重复试速度,一步到位。 运动会安排了两天半的时间,第三天下午颁奖。 阳光仍然明媚,天气预报上的雨标在一周后。 “按照昨晚练的,一鼓作气啊,眼一闭腿一蹬就完了。”童伊凡站到赛场上,那张嘴都没停。 方音说:“眼睛还是要睁的,万一跟别班撞了。” “开始了,都准备好。”裁判站在外侧,准备吹哨。 操场够大,这么长的几条虫,能同时有十个班一起比。 手挽着手,腿绑着腿,所有人都蓄势待发。 直到吹哨,一股气飞出去一条凹凸不平的队伍。 “这什么鬼,有个耗子飞出去了。” “他们是绑着腿吗,这真的不是连体人吗。” “这哪个班,又是一班,一班不都是书呆子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猛。” “说他们猛我认同,书呆子不认,你把咱校草放哪去了,他们班还有个特清纯的,咱们理科班长得最漂亮的,再说别的,颜值最高的就是他们班了好吗。” “谁跟我说他们班昨天晚上在玩劈叉来着,敢情拉着我们加入,自己偷偷练。” 几句话的功夫,一大半的路程已经没了,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终点,按照时间算金牌没跑了,还有好几人没刹住车趴到地上。 姜议语体重轻,反而没有往前栽,被俩底盘贼稳的一人一边架着,站得稳稳的。 “我们班照样第一,接下来的拔河也是,你们班拿了几个啊。”童伊凡跟个花蝴蝶一样,专门跑到文科赛道炫耀。 收到了对方的白眼,他照样快快乐乐地回去准备拔河,还不忘给十九班喊话,“阿诉冲冲冲!十九班干过二班!” “必须的。”这次收到了她们的热情回应。 但狠话千万别说太早,下一波拔河就被打脸了,他们班对上的是七班,体重偏重的人很多。而一班没一个大体重的,他们做题多,能量全转化到脑部疯狂工作,要么身材匀称,要么瘦成片。 有人欢喜有人愁,一班的话全是:“你这什么手气啊,怎么抽到七班了。” “我去,抽七班不死定了,就你这小胳膊小腿。” “你也壮不到哪去傻逼。” “个高有什么用,在拔河中一无是处。” 七班那边就是,“兄弟们兄弟们,来活了,干过一班,赢过苏诀。” “快点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行,放点水各位,我喜欢的人在那边,好歹僵持一下。” “想不到啊班长,你玩暗恋啊,谁啊,那个高马尾的?” 虽说有人力气大,但架不住那边体重压制啊,毫无疑问第一轮死得很快。第二轮僵持不下,有人青筋暴起,有人脸憋得通红。不知道怎么的,力量忽然歪了一下,连带着整个队伍都不稳,七零八碎地倒地上,从头到尾躺了一片,胜败已分,上轮的冠军选手止步九强。 偏偏是这次输了也不急,个个脸上笑得厉害,不知道是在笑自己丢脸,还是笑这个经历好玩。 对方也笑,放话:“终于赢过一班了!” 这边躺在地上放话:“下次一定!” 苏诀的位置在最后几个,队伍前面人倒的时候就预感到了,他完全可以扶稳身前的姜议语,自己也倒不了,但当他条件反射般触上她手肘时,又收了回来。 毕竟,拔河把全班都拔倒的经历,多难得。 “行了,快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碰瓷的。”田老催了,仗着草坪地舒服,倒了不算,还赖上了。 拔河和两人三足一样,都是文理分开,十八个理科班,分九次,为了节约时间,都是同时比的,人家那边打得火热,这边躺了一片。 也不知道这地是风水不好还是怎么的,后面的比赛,只要在这块拔的,基本都要躺一回,最后定性为,这里是睡神的地盘,不管是谁,来了都得躺。 团体赛结束,接力赛开始,一千五百米男女混合,分六人,三男三女,前五个一人两百,最后一个跑三百。 童伊凡跑步没那么快,让跑一百米的哥们上了,另两个自然就是罗契和苏诀。 女生组的三人同时兼顾了一千五,八百,两百。 快速商讨出结果,罗契打头阵拉开,董且珍和中间两位负责保持优势并再次拉开,姜议语倒数第二负责加速,苏诀最后一棒负责冲刺。 接力赛和短跑类都是观众爱看的,只为了选手那一瞬间的爆发,草坪内侧再次围了不少人。 裁判就位,选手就位,观众就位,只等枪响。 “beng——” 罗契全力起步,加速,头发全被带起的风吹到后面,得了个冲天炮发型。 董且珍接上,双腿直蹬,脚底都快冒火星子了,维持住优势。 第三棒接上,摆动的双臂甚至快甩到侧边观众的脸上,再次拉开差距。 第四棒接上,拼劲全力,但没那么多练习还是略弱一点,让第二名追上了些,她急喘喘地奋力奔跑,最后几十米被两人反超,有点崩不住情绪。 离下一棒越来越近,她看到,姜议语脸上没有着急,没有责怪,她莫名冷静下来,定下心拼命超过了一个,第二个送到第五棒手中。 姜议语说她跑得快全是真的,用了五十米反超,回到第一,再用了五十米拉开差距。耐力不足也是真的,心跳都快蹦出来了,腿越来越软,与第二名的距离近了些。 与此同时,跑道上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石头,她眼睛全盯着下一棒,哪能注意到脚下,被滑着往前栽。 “姜议语!”在侧边看比赛的苏诉着急地大喊。 人在着急的时候,只会蹦出来全名,童伊凡往她的方向冲,“姜议语!” 只看到她,双腿往前屈,反应很快地拿双臂撑着跑道三四秒,再次起步,虽然让第二名逮到机会反超,但差距只有几十米,她离苏诀越来越近。 “非常棒——”他喊。 最后一棒被送出,苏诀跑出残影,三十米赶超,五十米拉开,一百米胜负已分,全程没有减速,直直冲过终点线。 手上还拿着接力棒,稍微减了点速到草坪上,跑到姜议语旁边,“手怎么样。” 姜议语递完就在跑道上慢慢走,观察苏诀的动向。 被苏诉喊出来询问,刚解释完一波,她哥又来了。 但现在姜议语没一点功夫说疼不疼的事,满面笑容,“我们赢啦!是金牌!” 与此同时,主席台上的方音终于找到机会拿话筒,响彻整个操场,“一班就是最牛的!一班牛逼!” 所有人都在喝彩,为选手,为精神,为青春。 这场比赛,所有人都看到,一班那个长得可爱漂亮的女生,不仅速度快,摔倒了都没停,不放弃有毅力,即使刘海被汗水浸湿,粘在脸侧,也挡不住她的笑容,更挡不住她的光芒。 一时间,被箭戳中心脏的人可不少。 表白墙今天晚上可有的忙。 “我看。”苏诀看向她胳膊,被校服外套挡着,还沾着灰。 姜议语那股子兴奋劲过去,后知后觉,胳膊的疼痛,把袖子拉起来,露出大片红肿,好在校服质量够好,只是肿了,没擦破。 “怎么这么严重。”苏诉说。 苏诀那里是正方向,看得最清楚,冷着脸说:“被绊着往地上砸,能不严重吗。” “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跑道哪来的障碍?”罗契问。 “跑道哪来的障碍。”苏诀重复。 姜议语也明白了,说:“不知道是什么,像个石头,特别滑。” “先回去坐着,我去趟医务室。”苏诀拿手上的接力棒指着教室的方向,又对苏诉说:“抽屉里有酒精和药。” 说完就离开,消失在人群中。 看他那脸色,姜议语难得有些怀疑,“他真要去医务室?” “应该吧。”苏诉没拆穿她哥,只说:“有人要倒霉喽。” 童伊凡后面还有比赛,没跟着回去,罗契跟着在,单手提了一箱水,田老带过来放着,全在看比赛,没人喝水,包括这些比完的人。 教室里,早已经坐了两三个人,他们不是头一个回来的。 手臂的红肿未消,隐隐有转青的趋势,苏诉连忙找了消毒水和药膏出来,依然是那个青色矮瓶。 苏诉拆了棉签袋子,先照例用酒精消毒,再打开瓶盖,说:“抹这个超疼的,但效果好。” 上次被篮球砸到,姜议语见识过,上午擦的药,晚上回去就消肿了,奶奶离那么近都没发现她额头受伤。 这次有准备,一动不动地被抹药,忍不住想,当真是应了苏诀说那话,怎么老是受伤。 苏诀回来得不快,直到午餐铃打响,才拎着好几个袋子出现,里面装的是外卖盒,这人又违反校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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