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大祭司冯南音仙逝后,百里息继任,潜龙卫便也换了霍霆掌管,前三年百里息甚少调动潜龙卫,甚至只和霍霆见了一面,相比神教和旻国,新任大祭司似乎更喜欢闭关修性追求长生,但自去年圣女遇刺后,潜龙卫不再潜藏,成了他最喜欢用的一把剑。 “坐吧。”百里息收敛了神思,看了过来。 霍霆没坐,将商定的计划同他说了,最后道,“平潭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一直围而不打,只怕短时间内无法平定叛乱。” 百里息神色淡淡,摩挲着手中的玉蝉,声音沉静,“三日后攻打平潭州。” “战时刀剑无眼,大祭司可有其他吩咐。”霍霆问。 殿外忽响了一声惊雷,狂风吹开了窗子,殿内烛火摇晃。 “不必留活口。” 他这辈子注定无亲无友,无师无父,便也不必为着那一点可笑的同姓之义束手束脚,百里崈杀他生母,百里睿害他性命,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先前是他太手软,才致殷芜几次遇险,他再不会让类似之事发生。 百里息看向手中的玉蝉,那日他怒极狂极的情况下要了她,没问她愿不愿意,也没管她受不受得住,就那样做了,事后又斥责了她的任性,之后便将她放在京中的秘宅内没再过问。 不是他不想,是不敢。 怕她怨恨,更怕自己再伤了她。 那个无欲无求的百里息死得干净彻底,压抑了十几年的欲|望戾气没了约束,驱使他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 冯南音认为已将他雕琢得完美,放心将神教交给了他,只怕如今要失望了,他不在意神教能否延续万年,即便毁在他手上又如何。 明早便要启程,今夜他却想见殷芜,秘宅就在京内,骑马不过半个时辰。 但等他站在殷芜门外,却不敢推门进去。 他怕殷芜怨他,却不后悔密室那日所为,所以无法面对。 夜已很深了,屋内漆黑一片,那日后殷芜便不让点灯。 屋内传出殷芜的咳嗽声,复又安静了片刻,随即传出茶盏的破碎之声,百里息推门进去,见一道单薄的身影站在桌边,她头发披散着,脸色有些白,见进来的是他便移开了目光。 百里息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殷芜不接,他便将杯子放在桌子上,“不是渴了吗?” 殷芜垂着眼偏不去喝他倒的水,带着一股倔强劲儿。 朝思暮想的人触手可及,百里息恨不得立刻将她生吞活剥,与他如今的欲望相比,之前的缠骨酥又算得了什么,他想拉着殷芜同他一起堕落深渊,拉着她共享欢愉。 密室那次,同欢愉实在沾不上关系。 “我明日便要出发去桐潭州,战争一起不知何时能回来。”他道。 少女苍白的脸没有血色,听了这话也只是别过头,似乎打定主意不同他说一句话。 他缓缓握住殷芜的手,只觉她指尖冰凉,低声哄着:“阿蝉别气了,那日是我的错。” 这回殷芜连身子也扭到了一边,想将手抽出去没成功。 百里息站在殷芜身后,高大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另一只手也摸了上来,手臂缓缓收拢,将殷芜纳入怀中。 殷芜气恼极了,原来的气还没消,他竟又来黏缠! “放开!”殷芜终于气得开口。 身上的桎梏消失,殷芜退了几步瞪着他,满心的委屈不知从何处开始说,简直要憋出病来。 “你出去。”她红着眼。 百里息欲再次上前,殷芜却后退了一步,再次别开脸,轻叱了一声:“我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京中如今已无危险,只是暂时不要回宫,若觉得这宅子闷,出去走走也无妨,只是一定要带上厉晴和黄斌。”他停住,双眸盯着殷芜嘱咐道。 “我如今是大祭司的犯人呢,想自己出去只怕也不能,大祭司实在是多虑了。” 百里息知道殷芜正生他的气,这样僵持着不过让殷芜更加恼火,便道:“我已让人将郁宵和茜霜送过来,也并非生气才将你困在这,而是京中不太平,明日我便启程去桐潭州,若顺利,两个月当可回来,期间你若有事寻我,让厉晴派人给我送信。” 说完,百里息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阿蝉,等我回来。”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殷芜心里的怨气再也憋不住,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踢了一脚,谁知足上的寝鞋竟飞出了门去,鞋子落在门外石阶上,发出“啪嗒”一声。 外面静悄悄的,殷芜怕百里息没走远,怨气被窘迫冲散了大半,正想掂着脚去找鞋,百里息却去而复返,手中可不就抓着她的寝鞋? 殷芜窘迫极了,却不想让百里息知道她的窘迫,垂着眼不看他。 他掌中握着殷芜的鞋,眼中带着笑意走过来,也没说什么话,只单膝跪在殷芜面前,抬起她那只裸足穿进鞋里。 穿完了鞋他却未起身,那只握住殷芜脚踝的手亦未松开,琥珀色的眸子盯着殷芜。 明月本应悬于天上,此时却跪在她面前。 “是我的错,害阿蝉伤心难过。” 一滴眼泪从殷芜腮上滑落,“你混蛋。” 百里息让她坐回床上,洗了条帕子给她擦眼泪。 “那日是我鲁莽,让阿蝉害怕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一说那天的事,殷芜便觉得更加委屈,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那你回来还对我发脾气!还让人跪在院子里受罚给我看!” “我是害怕,害怕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可后来想想实是我没做好,想的不够周全。”他蹲在殷芜身前,眸若深潭,认错的态度也诚恳。 “那你一个多月都不见我,我……心里难受,你欺负我!”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殷芜哭得伤心。 百里息将她抱在怀里哄,等人平静些才道:“开始我的确生你的气,后来则是不敢见你,我……我怕再伤了你。” 殷芜才不信他狡辩。 “真的,你摸摸。”他拉着殷芜的手探入衣袍下。 殷芜被扎了似的缩回手,愕然看着一脸淡然的百里息,磕磕巴巴,“你……你下流!” “阿蝉如果还想要那个无欲无求的大祭司,怕是不能了,现在的我满脑子肮脏龌龊的想法,想要阿蝉。” “你!?”殷芜往后退了退,有些怕了。 “阿蝉,”他叹一声,欺身压住殷芜,“你猜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第58章 殷芜倒吸一口气, 垂眼把手抽了回来,“你离我远些。” 百里息双手撑在殷芜身侧,身体反而前倾逼近, 谪仙一般的容貌却透着邪气,“阿蝉还在生气?” 殷芜轻哼了一声。 他将头靠近殷芜, 凤目凝然, “以后阿蝉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件事便先原谅我可好?” 殷芜其实已不生气了,那日他的神色确实有些骇人, 说是气,也有怕的成分, 如今他几番道歉承诺,殷芜心里也舒服了些,只是依旧不肯理他。 “我明日便要离开京城,阿蝉给我一点甜头……”随着百里息的靠近, “甜头”两个字隐没在两人的呼吸之间。 殷芜仿佛躺在一艘船上,船行驶在风浪之中, 她也晕晕乎乎的。 “可以吗?”他忽然问。 窗外骤雨起, 帐内他的脸如仙似神沉寂, 眼中却蛰伏着欲望。 殷芜坐起来, 手指缠住他垂下的一缕发丝, 唇贴近他耳际, 轻声道:“不行……” 他的喉结动了动,呼吸也急促了一瞬,撑在殷芜身侧的手青筋微露。 ……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息, 殷芜也不知这一场欢愉持续了多久。 她故意要折磨他,看着他难受, 看着他忍耐。 可她的神志渐渐混沌,终于还是给了他。 这次与密室那次不同,这次百里息极尽温柔,殷芜虽还有些不适,却也在他的柔情中明白了什么叫做……鱼水之欢。 醒来时已是晌午,百里息早已离开。 他明显尚未满足,却只要了一次,是顾念着殷芜初尝人事。 一只麻雀站在窗外桃树的嫩枝上喳喳叫,搅乱了殷芜平静的心湖。 百里息说话算话,茜霜和郁宵很快被送了进来,殷芜也可以出门去看看,但如今桐潭州正在打仗,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一次都没出去过。 郁岼的人已在桐潭州等待机会,至于殷芜,她能做的谋划都已做尽了,如今只有等。 陆续有消息从桐潭州传回,二十日,两军交战,高施领兵抵挡,百里睿带兵包抄未成,反中了埋伏,军队兵士损失过半。 之后百里崈和高施占据险要,只守不攻,结果粮仓失火,所囤粮草损失过半,军心动摇,军中有人欲降被杀,一时战事再次陷入僵局。 半月后,敌军营中忽然爆发疫病,缺医少药,得病者上吐下泻,战力大减,即便斩杀了几个欲降的头领,依旧不停有兵出逃。 五日后,百里睿带了一队精锐意图突围,结果周围已被围成铜墙铁壁,他似无头苍蝇一般冲撞,最后头破血流,力竭被俘。 敌军营中爆发内乱,两日后高施率亲兵投降,他原本的两万兵只剩四千。 百里崈则趁乱逃了,潜龙卫在周围寻找五日未果。 “禀大祭司,营内三千患病的士兵均已安置看管起来。” “知道了。”百里息白衣银甲,头戴银冠,肃杀冷漠。 按照百里息的预测,高施和百里崈应该能坚持三个月,如今不过一个月,他们竟已溃败。且不说百里家的兵如何,单说高施,他治兵严苛,军队整肃,不该如此不堪一击。 先是粮仓失火,接着又爆发了疫病,这疫病也怪,不致命,但是染病的人浑身无力,发烧昏迷,倒像是……中毒。 百里息心中的怀疑再次扩大,先有鹿村地动谶语,接着是神崖断裂,到如今这火烧粮仓和瘟疫,他可以确定有人躲在暗处,但所图为何他尚猜不到。 但只要有图谋,终究是要露出马脚的。 霍霆寻来,见百里息银甲立于崖上,怔忪了一瞬——之前大祭司疏冷不染凡尘,如今却有些不同,似乎更像一个人了。 “禀大祭司,城中已家家关门闭户,潜龙卫正在追捕逃兵,明日城中便可恢复如常,只是百里崈的下落尚未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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