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问:“谁起的头?” 辛易晴、孙不言和武萱萱同时出声:“我。” “我是鬼吗?”王海平静地反问,然后腾地一下怒气冲头,斥道:“这鬼话说的是拿我当傻子了?人家衡火中学的学生吃饭都不忘看书,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掰手腕?!” “孙不言!辛易晴!你们两个今天被我被我抓到几次了?”王海脸色臭得不行,说:“这才一个小时啊,你们真的……” 他说着气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辛易晴和脸色涨红的孙不言低着头,说不出话。 孙不言是因为羞愧,辛易晴却早没了这种情绪,她的脸皮早就在领导面前练得堪比三座城墙了,之所以这样是希望王海尽快消气。 武萱萱见状往前挪了半个脚掌的距离,试图劝解:“老师——”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王海立马把枪头转到了她身上,“武萱萱你还帮着他们一起!我告诉你,不要仗着自己学习好就胡作非为,再说了,你看看你那个数学差的,下次考试不提到一百分我跟你没完!” 武萱萱立刻闭了嘴,刚挪出去的半脚掌距离又偷偷摸摸蹭回去,低着头和辛易晴两人一块整整齐齐地当鹌鹑。 “张鑫!何昭昭!”这三人都认识到了错误,王海继续对剩下两位进行苦口婆心的殷切教导:“还有你们两个,那个吊车尾的成绩啊,我都没眼看。这得亏是现在教育局管得严了,不然下一次分班你俩指定得被踢出精英班。” 桉贤一高有个习惯,将所有除了艺术生之外的学生进行划分,成绩在学校前三百五的分为五个班,是为精英班;其余学生则进入普通班。之后随着学生成绩变化进行微调。 只是这两年教育局查这些查得严,他们不好明目张胆地这样操作,只在文理分科的时候进行这种划分,明面上也不再用精英班这个称呼,之后不再进行分班操作。 这也是王海为什么要用“得亏”一词。 张鑫和何昭昭在班里属于吊车尾的存在,虽然不至于次次争夺倒一倒二,但王海说得也不是这个,而是他们在年级中的排名——在三百五这个分界线上下挣扎。 一听王海说这些,何昭昭脸上瞬间涨红一片,连脖子根都染上了颇为明显的颜色。 张鑫倒是还算坦诚,他性格和孙不言比较像,惯会逗闷子耍宝,当即垂着头闷声道:“老师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端正态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闭嘴吧,说这些车轱辘话糊弄谁呢?”王海一手捂上眉头,倒抽一口冷气,感慨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来做老师。” “我们是你带过最差劲的一届吗?”孙不言悄悄抬起点头,问。 不等王海回答,辛易晴就有些压不住自己的嘴角了。 王海与很多老师不太一样,他从来没说过“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这种话。 辛易晴记得很清楚,在她高考前的那天晚上,在班级鼓舞会上,王海很认真地说:“截止到目前为止,你们是我带过最优秀的一届学生。以后的情况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变化,但我相信,你们永远不是我任教生涯中最差的一届。” 那句话与辛易晴曾经听过的——不论是她自己听过还是从旁人口中听到亦或是在网上看到——都不相同,是以辛易晴一直记了很久都没办法忘记那天的场景。 甚至因为对那天的场景太过深刻,辛易晴屡次在记忆中追寻曾经,一度认为王海在平时也是那么告诉他们的。 虽然现在很是不合时宜,但辛易晴觉得自己如果能听到这么一句话,她会非常开心。 可是没想到,王海叹了口气,抬手在孙不言脑袋上就拍一下,孙不言咧嘴笑笑。 王海说:“半斤八两。” 辛易晴:“?” 她记忆错乱了吗? 孙不言嘿嘿笑起来,“那我们还挺不错的,都把你气着了你都没说我们是最差的。” 王海:“……”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说:“你,还有张鑫,你们两个以后天天都去楼下给我搬水,力气多的话就在早上都用干净,别成天没事找事在班里掰手腕!” 武萱萱在心里为自己躲过一劫稍感庆幸。 她们班负责的清洁区是三楼厕所——不是歧视,但是她真的不想天天扫厕所啊,一周一次的值日都够她受的了! 没成想何昭昭弱声开口:“我呢?” 王海垂目瞥了她一眼,然后顿住,又扫了扫站她旁边的辛易晴和武萱萱,眸光兀地深下去,像是在思考。 武萱萱一把薅住了辛易晴的手腕,紧紧攥着,辛易晴痛得眼眶瞬间就被泪水盈满了。 要不是这时候她不能说话,她高低要嚎出来—— 不就是扫个厕所吗,我替你干了! 所幸王海没有沉默太久,“你们三个办板报吧,主题是教师节,教师节过了以后换新的,主题是国庆节,然后……先这样吧,后面学校有安排了我再通知你们。” 辛易晴的手终于被武萱萱放过,她感激涕零道:“好的好的!” “跟个狗腿子一样!从哪学的这一套!”谁知道这又哪里触到了王海的雷点,他又暴躁起来,指着辛易晴说:“其他人回教室,辛易晴跟我过来。” 辛易晴欲哭无泪,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怎么就把自己又牵扯上一宗罪呢?真是奇了怪了! 王海说完就走,辛易晴依依不舍地主动抓上了武萱萱的手,可是没有一点艺术细胞的武萱萱这时候已经完全懵圈了——让她办板报,还要负责一个学期,她宁愿挑战扫一个学期的厕所。 天人交战的她对于周遭一切都无暇他顾,丝毫不知道辛易晴抓着她的手上演了一出“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 等她回过神时,辛易晴人影都没了。 她问孙不言:“辛易晴呢?” 孙不言悻悻开口:“你不救她,她被神龙抓走了。” 武萱萱忍着打死他的怨气,“……说人话。” 孙不言一向玩够就算见好就收,闻言立刻正色道:“老王把人带走了。” “老王把人带走干嘛?”王海虽然严厉,但是从来都有事说事绝不秋后算账,这种行为发生在他身上实在异常,武萱萱问:“他走的时候生气吗?” 孙不言回忆了一下,想到他经过自己时候的唉声叹气,点头。 武萱萱担忧地看向办公室的方向。 办公室里,辛易晴站在沈鹤眠的办公桌前,隐隐不安。 沈鹤眠是她的英语老师,气质很婉约,说话做事都是温温柔柔的,很招学生喜欢。 但是现在她的表情很不好,像是经历了天崩地裂一般。 辛易晴主动开口:“老师好。” 沈鹤眠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并且沿着她的头顶往下扫视,像是在确定什么。 辛易晴轻声问:“您找我有事?” 沈鹤眠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往办公桌前凑。辛易晴按照指示过去,沈鹤眠用手点着桌上被翻开的一个本子,指着上面的东西,问:“这是你写的?” 辛易晴垂眼看去,当即愣了。 那个本子是他们学校专门订做的英语作文练习本,软黄封皮,大小是常见笔记本的一半,里面的内容与高考答题卡的作文一栏近似。 为了让他们在字迹上占据优势,从高一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练字,每日一页,交由任课老师打分,满分25,与高考作文分数一致。 辛易晴记得,她以前分数都不低的。 可是现在,那一页纸上面,红色笔迹清晰。 三分。 辛易晴傻眼了。 沈鹤眠又问一遍:“这是你写的吗?”
第11章 该撕就撕 “是。” 辛易晴无声启唇,木讷地轻声说出一个字。 “给我一个理由。”沈鹤眠停下手上所有动作,微抬头直视着垂首的辛易晴,她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的水平不是这样。” 辛易晴忽然发现,虽然沈鹤眠很温柔,但她也是有攻击力的。 骨子里怕老师的基因在这一刻骤然占据身体主导地位,辛易晴开始发怵。 这与她怕领导是不一样的。面对领导时,辛易晴知道他是为了榨干自己的价值才进行精神打压;可沈鹤眠不是,她在逼问辛易晴不假,但初衷却是因为辛易晴的确有错。 即便这“错”的产生非她所愿,亦非她主观所致。 “不知道怎么说吗?”沈鹤眠见她答不出话,思考着换了一种问法:“或者,你告诉我,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不是。”辛易晴果断又迅速地说。 “那好。”沈鹤眠说:“我希望以后你不会再出现这种意外。” 辛易晴点头,“谢谢老师。” “回去吧。”沈鹤眠把辛易晴的作业本与其它人的放在一起,往她面前推了推,“帮我抱走发了吧。” 辛易晴抱着一摞作业本走到门口,出去以后看到了在外面站着的武萱萱和孙不言。 她脚步顿了顿,然后走出去,“我——” 武萱萱伸手拿走一大半作业本,分了一些给孙不言,打断辛易晴的话,问她:“没有单独罚你扫厕所吧?” 辛易晴:“……没。” 孙不言长舒一口气,感叹道:“幸好。” “要上课了,走快点吧。”武萱萱抢先走到两人前面,小跑起来。 孙不言随后跟上。 辛易晴松了口气,她并不想和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到办公室。 这一节课是上午的小自习,学生自由安排时间,只要是在学习,学什么都可以。 辛易晴坐在座位上,盯着那个并不算很大的作业本,无法移开目光。 这是她穿越以后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自己现在有多差劲。 她希望自己对此无动于衷,可现在她心里那些别扭的情结却在向她昭示着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她十分厌恶这种感觉。 但辛易晴知道,她讨厌的并不是自己一事无成,而是因此被人指责怪罪,无论那人是成心挑事还是为了她好。 她讨厌被人咄咄逼问却无力回答的感觉。 把那一页揭过去,辛易晴握起笔,尝试下笔。 第一笔就歪七扭八,一条竖线被她写的比海浪还曲折,甚至还不如拿了三分的那些。 辛易晴看见就烦得不行,干脆把那一笔着重描黑,厚厚地涂了好几层,只是这样更加碍眼,像是一只恶心丑陋的脏污虫子。 她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的两个人,偷偷把那张纸撕下来,然后团巴团巴塞进桌兜里,重新再写一次。 这次好像好了一些,但整体一看,仍旧是不堪入目。 撕掉,再来。 还是不行。 再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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