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说好定金两千,结束后再付五千尾款,总共七千块的酬劳。可对方直接给她转了八千,加上原来的两千定金,一共一万块。 对方表示是新娘交代的,说她很满意今天的婚礼,也很喜欢她的主持。 许兰亭连连道谢,满面笑容的离开。 平常主持婚礼一般都是两三千一场,偶尔会有四五千的,七千的还是第一次。没想到今天的新娘这么大方,多给了三千块钱的小费,给她凑了个一万块整。 为了这小小的三千块钱。 她可以极尽谄媚的给客户最灿烂的笑容。 没有人知道,父亲在世的时候,每当有人从她父亲身上获得一定好处,或者讨好她这个许总千金,而露出这样的笑容时,她都格外讨厌。 大人们都太虚假了,她长大了一定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幼时优渥的生活条件,造就了她不喜欢占人便宜的性格。 可是后来,她一朝坠入深渊,只能在泥沼中挣扎求生,见惯了讨债人的凶恶嘴脸,眼睁睁看着张水莲白了发、弯了腰,一身病痛还要为了一分一毛起早贪黑,而她—— 对此却无能为力。 这一块一块的巨石,压弯了她骄傲的脊梁,压垮了她最后的自尊。 她在不甘心中,逐渐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生活总是这样,很爱跟人玩恶作剧。 在你尚是一张白纸的时候,给你描绘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又让现实逼你亲手泼上肮脏的墨水—— 于是,你余生都将抱着那些炫目的色彩,活在暗无天日的断壁残垣里。 - 春末的江宁还有明显的凉意。 许兰亭将盘起的头发放下来,凉飕飕的脖颈瞬间有了一点暖意。 她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是微低着头,踩着路边的盲道,背对着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朝她该去的城中村越走越远。 没走多久,忽然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起头,看到了杨舒茜的脸。 对方皱着眉,瞪着眼,眸中满含愤怒和厌恶。 许兰亭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她,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她了,抬起下巴,不冷不热地问:“有事儿吗?” “你很缺钱吗?”杨舒茜攥着拳头,答非所问:“你需要多少?十万够不够?还是二十万?” 许兰亭莫名其妙,“你又在演哪一出?” “唐厉行在追你对不对?”她急不可耐的甩出了底牌,“你需要多少钱,我给你,请你离他远一点。” 唐厉行? 和他相亲的事儿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也渐渐忘记了那天出的糗,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了。 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了? 杨舒茜对唐厉行有意思,她那天晚上在酒吧就看出来了。 可是,她又是从哪里听说,唐厉行要追她的? 许兰亭懒得管她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管是真是假,只知道她现在很生气。 只要她生气,她就高兴。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条件?” 许兰亭抱着双臂看着她,语气也轻飘飘的:“唐厉行有钱又有颜,我和他在一起,还会差你那十万二十万的吗?” “许兰亭。” 杨舒茜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睁大眼睛瞪她,腮帮子也咬得鼓鼓的。 好半天,她眼里的愤怒变成了哀怨,语气又随之弱了下来,“我从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他了,现在好不容易跟他重逢,你不要跟我抢他好不好?就算我求你了。” “求我?” 许兰亭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着头笑了几声,“真是稀奇啊,你杨舒茜居然也有求我的一天?” 杨舒茜咬着下唇没说话,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许兰亭见惯了她的这种表情。 以前,每次当她在母亲周惠心面前露出这种表情,控诉她又欺负了她的时候,周惠心就会不听她这个亲生女儿的解释,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她,让她要有姐姐的样子,不要惹妹妹生气。 她的这些招数,也只有在一心想要讨好她的周惠心身上管用。 “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不吃你这套。”许兰亭直接戳破了她的虚假,第一次站在制高点质问她,“还记得以前我求你和平共处,让我顺利上完高中就离开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吗?” 杨舒茜嘴唇颤了颤,却没出声。 许兰亭的脸冷了下来,“你依然对我抱着莫名其妙的敌意,带着同学孤立我,搞各种小动作为难我,甚至故意在我妈面前污蔑我欺负你,在她教训我的时候又躲在背后偷笑。” “你处处与我作对,费尽心机的搞小动作,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 “杨舒茜!” 许兰亭向她走进一步,语气咄咄逼人,“决定结婚的是你爸和我妈,我有什么错?你口口声声说我抢走了你爸,你又何尝不是抢走了我妈?请问我有为难你,像你对我一样对你吗?” “我跟你道歉总行了吧?”杨舒茜带着哭腔说。 前几天还带着一堆人给她难堪的人,又怎么会真心悔过? 跟她道歉,不过是形式所逼罢了。 许兰亭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别提又多痛快:“抱歉,我这个人挺记仇的,不打算接受你的道歉。”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把他让给我?” “除非你能让时光倒流,把你那年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消除掉,把我这些年缺失的母爱还给我,我或许可以考虑看看。” 杨舒茜都快哭了,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做不到就不要信口开河。” 许兰亭满意地抱起双手,笑眯眯地看着她:“对了,告诉你一声,唐厉行没有在追我,因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她也不管杨舒茜是何表情,大步朝前走去。 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除了周惠心偶尔会联系她,打着母爱的旗号关心一下她的近况,她与那个家基本没关系了。 她没打算再提过往的事儿。 哪怕那天在酒吧被她为难,也没想过再跟她计较什么,毕竟她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 可是那年在杨舒茜家里受到的委屈也是实打实的。 她选择与自己和解,把那些黯淡无光的日子,憋屈的经历藏在心底,但不代表这些烂事儿就一笔勾销了。 它一直在那里腐烂发臭,却无法排出,还时不时的出来熏你一下。 她许兰亭不是圣人,做不到心胸大度的原谅,今天也是她自己送上门来,让她将这长久以来的憋屈痛快发泄掉。 只是她没想到,让她得以出气的—— 居然是一个男人。 以前每次看到电视剧里两女争一男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吐槽:搞钱不香吗?还是世界上没有男人了,非得逮着一个男人搞雌竞,做一些极度幼稚又脑残的行为。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因为气杨舒茜,做出同样脑残的事情来,还大言不惭地说已经和对方在一起了。 不过能气到杨舒茜,脑残一回也无所谓了。 有时候,做个快乐的脑残还挺好的。
第11章 回到店里,店门口停着一辆小型货车。 两个陌生男人正在张水莲的指挥下,一箱一箱的往车上搬水果。 “什么情况?”许兰亭没搞清楚状况,拉着张水莲问:“这批货有什么问题吗?” “货新鲜着呢,能有什么问题。” 张水莲笑开了花,连眼角的皱纹都透露着喜悦,“就是你上次来买了四十几件水果的那个朋友,今天又来买了四十件。” 上次? 许兰亭想了想,猛然反应过来,“姓唐的那个帅哥?” 张水莲还来不及回答,唐厉行已经从车的另一边走了出来,礼貌的跟她打招呼:“许小姐,好久不见。” 她不久前还在杨舒茜面前,说自己和唐厉行在一起了,结果转眼就撞见了当事人。 怎么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呢? 许兰亭心虚地笑了笑:“好久不见,你又来买水果?” 唐厉行应道:“嗯。” 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接什么,下意识地望向两个正在搬水果的男人,脑袋里突然想到了杨舒茜问的话。 “唐厉行是不是在追你?” 那天相亲饭局上,她的态度已经够清楚了。 唐厉行事后也没再联系过她。 她不知道杨舒茜是从哪里听说了唐厉行要追她。 但是眼下这个男人的行为确实很奇怪。 一个星期内买了两车水果,不从批发市场批发,来他们小小的水果店,以零售的价格购买—— 不是钱多就是蠢。 或者真如杨舒茜所说的,唐厉行在追她,用大多女人都没有抵抗力的霸总方式。 “唐先生,冒昧问一下。” 她生怕自己会错意,斟酌着用词,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每次都买那么多水果啊?” “唐先生是开餐厅的,买水果是准备给员工的福利。” 张水莲抢着回答:“现在的老板都太抠门了,只想着怎么压榨员工,像唐先生这样,对员工这么好的老板已经不多了。” “……” 这些拍马屁的话,许兰亭平时对着其他客户也能张口就来。 可是眼下面对唐厉行,心里无端的生出一种羞耻感来。 想了想,她又开了口:“你买那么多的水果为什么不直接去批发市场?从那里买会便宜很多。” 她这话一出来,张水莲的脸立刻黑了下来,偷偷捏了下她的胳膊,挤眉弄眼的示意她不要把大客户往外赶。 唐厉行假装没看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开口道:“我是做餐饮的,比较注重食物的味道和口感。听说你们家的水果比较好吃,店里的员工也都很喜欢,所以决定从你们这儿购买。至于价格,对我来说不是太大问题。” “……”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她又该怎么继续质疑? 许兰亭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张水莲已经顺着他的话,开启了王婆卖瓜模式,“这你放心,我们家的水果汁多果甜,保证新鲜。附近的人基本上都上我们家买,主要是品质有保障,吃得放心,价格也便宜。外面那些水果店,包装看着好看,但是价格贵啊,比我们这儿不知道贵了多少。上回有个顾客……” “妈妈妈……” 她越说越起劲,许兰亭却越听越觉得如芒在背,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差不多得了,说得太多反而显得虚假。” 这倒是实话。 张水莲马上闭了嘴,冲唐厉行笑了笑,不死心的补充了最后一句:“总之,你从我这儿买不了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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