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有顾客想定制一套茶具,许兰亭下楼和顾客沟通了,再等她再上来的时候,肖檬檬捏的杯子变成了一个动物的形状。 “这是什么?”许兰亭坐下问她。 “袋鼠妈妈和袋鼠宝宝。”肖檬檬把手里的半成品展示给她看,笑着问:“怎么样?像吗?” 许兰亭点头,“嗯,有点袋鼠的轮廓。” “还没捏完,捏完就像了。” “我玩了这么久的泥巴,都捏不出这么复杂的小动物,想不到你还挺有天赋,捏得像模像样的。” “那当然,我小时候可是捏橡皮泥长大的。” 她们边聊天边捏着泥,工作室里放着轻快的音乐,时光缓慢的流淌着,整个画面都变得治愈起来。 天很快黑了,肖檬檬的袋鼠也捏得差不多了。 她盯着自己的作品看了半天,又问许兰亭:“嫂子,你说袋鼠妈妈的口袋是不是捏得太大了,等冬天的时候,袋鼠宝宝会冷吧?” 许兰亭看了眼袋鼠,愣了一瞬。 袋鼠只有手掌大小,胸前的袋子里探出一个小袋鼠的脑袋,两边则是两条大大的缝隙。 陈肖说,肖檬檬回自己家后,就没再见过周嘉铭和宝宝。 她口口声声讨厌宝宝,这辈子都不想在见到那个害她失去子宫的孩子,可大概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在她的内心深处有多爱她的孩子,多想念她那个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宝。 要不,她今天怎么会无意识地捏出这个袋鼠妈妈和袋鼠宝宝,还担心袋鼠宝宝冬天会冷。 人是复杂的动物,人的情感更是难以参透。 许兰亭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里难过得无以复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 肖檬檬并未察觉到她的情绪,继续喃喃自语:“可是马上就到夏天了,口袋捏小了不透风,袋鼠宝宝又会热。嫂子,你说怎么办才好?” 许兰亭的鼻腔涌起阵阵酸意,她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尽量笑得自然:“现在这样就很好啊,等到冬天的时候,你往袋鼠妈妈的口袋里塞点棉花,袋鼠宝宝就不会冷了。”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肖檬檬开心地笑了,“那就这样吧!” “你看看还有没有那里要调整的,没有的话我就拿去晾着,等晾干以后,上完色就可以烧制了。” “好,我再看看。” 肖檬檬捧着袋鼠仔细看,看着看着,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许兰亭被她吓到了,坐到她旁边,揽着她的肩膀问:“怎么了?檬檬,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 “我觉得袋鼠妈妈太伟大了。”肖檬檬的声音哽咽了,肩膀也止不住的颤抖,“袋鼠宝宝出生了,它还要放在自己袋子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把它保护的好好的。不像我,我居然会讨厌我的宝宝,我是一个坏妈妈,我是一个讨人厌的坏妈妈……” 她主动提起孩子,许兰亭既惊讶,又难过。 她下意识的反驳道:“怎么会,你才不是坏妈妈?你现在只是生病了,等病好了,你一定会是个比袋鼠妈妈还伟大的妈妈?” “好不起来了,我永远好不起来了。” 肖檬檬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嫂子,我没有子宫了,我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我只要想到小果冻,就会忍不住恨他。我逼着自己不去见他,不去想他,假装自己从来没有生过他,可是我晚上又总梦见他,梦见他冲我笑,喊我妈妈。嫂子,其实我真的好想亲亲他,抱抱他。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感觉痛苦得快要死掉了。” 许兰亭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缓解她的痛苦,只是抱着她,反复说着一句话:“没事的,檬檬别害怕,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肖檬檬哭了很久,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许兰亭擦掉她的眼泪,试着说:“檬檬,要是想小果冻,就回去看看他吧,我相信小果冻也很想念你的怀抱。” “可是我怕自己会伤害他。” “没事儿,你想抱他的时候就抱抱他,不想抱他的时候就不管他,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委屈自己。” 肖檬檬眼里闪过一丝期冀,“我可以吗?” 许兰亭认真点头,“可以的。” 肖檬檬没有说话,和她对视了会儿,又低下了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小袋鼠的头,伸出大拇指轻轻抚摸着它的脸。 良久,楼梯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传来了陈肖的声音,“两位大美女,忙完了没有,忙完了一起去吃饭吧!” 许兰亭闻声回头。 陈肖和唐厉行一前一后朝他们走来。 陈肖的语气一贯的自然随意,唇角还挂着笑容,可他掩饰得再好,也藏不住泛红的眼睛。 很明显哭过,大概是听到肖檬檬刚刚的那番话了吧。 许兰亭直接收回了视线,假装没注意:“等一下,檬檬的袋鼠还没做好。” “已经好了。”肖檬檬抬头,小心的把袋鼠递给她,“嫂子,麻烦你帮我放好,等凉干了,我再来上色。” “好,到时候我告诉你。”许兰亭转身把小袋鼠放在架子上。 “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定位置。”陈肖掏出手机,打开了美食软件。 肖檬檬取掉围裙,起身走到陈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说:“哥,我想去看看小果冻,你陪我去好不好?” 陈肖愣了下,表情有些不可置信,随后忙点头,声音轻颤着,“好,哥哥陪你去。” 肖檬檬又看向许兰亭和唐厉行,“厉行哥,嫂子,我今天就不陪你们吃饭了,下次我来请客。” “那就说定了,你请客。” “嗯。” 送他们上车后,许兰亭长长吁了口气。 是无奈,也是放心。 唐厉行揽住她的肩膀说:“其实我和陈肖早就到了,刚刚在楼梯口听到了檬檬在哭,所以没着急上去。” “我知道。” “你和檬檬今天都干嘛了?她为什么突然愿意去看小果冻了?” 肖檬檬并不是不愿意见小果冻,她只是无法面对自己残缺的身体。 但许兰亭相信,她的母爱会战胜这一切。 “也没干什么,就是一起吃饭、看电影、玩泥巴,我都不敢提起嘉铭和小果冻,是她自己主动提起的,她实在太想念小果冻了。” 许兰亭搂住他的腰,有些无力地靠着他的胸膛喃喃低语:“老公,檬檬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相信吗?” “我相信。”唐厉行抚摸着她的头,“她一向勇敢,一定能面对这些。” - 转眼到了许兰亭和唐厉行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许兰亭早几天就定好了餐厅,是上次唐厉行过生日时,因为物流送货太迟而没去成的那家餐厅。 下午,最新一匹瓷器开窑。 许兰亭将东西一一上架以后,把工作室交给了林凡和朱雨晴,背着包直接回家了,准备洗漱打扮一下,去庆祝结婚纪念日。 唐厉行发消息说公司还有点儿,要晚一点到,让先去餐厅。 工作室开业以来,许兰亭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没什么时间和心思好好打扮自己,今天特意化了个精致漂亮的妆,穿着一条秋冬款的咖色长裙,披着一头大波浪的长发前去赴约。 到了餐厅后,服务员将她领到预定的位置。 桌上摆着烛台和鲜花,音响里放着舒缓的钢琴去,落地玻璃窗外的高楼被霓虹笼罩着,这样浪漫的环境里,只有她一人。 她叫来服务员询问才得知,唐厉行今晚把餐厅包下来了。 许兰亭一边觉的他大费周章的整这些浪费钱,一边还是忍不住被他的用心感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到了约定的时间,唐厉行还没到。 服务员连询问都没询问她,直接开始上菜了。 酱汁排骨、牛肉汤、红烧鱼、花椒鸡、芹菜炒香干、清炒西兰花。 色香味来俱全的六道菜,全是她喜欢吃的。 许兰亭早就饿了,看着桌上的菜忍不住想咽口水,又拉住服务员严肃道:“你们上菜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先生还没到,一会儿菜凉了怎么办?” “抱歉,女士,是您先生吩咐上菜的。”服务员恭敬道。 许兰亭没再说什么,掏出手机给唐厉行打电话。 电话刚响了两声,一身身影忽然出现在身边。 她下意识抬头看,直接愣住了。 唐厉行穿着一身白色的厨师服,带着高高的厨师帽站在桌子旁边,将手里的一盘拌面放在桌上后,笑着道:“这是主食,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说着,他转身走了。 许兰亭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重逢一年了,她一直知道他是搞餐饮的,是厨师,却从来没见过他穿着厨师制服的样子。 和他西装革履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干净整洁的衣服,给人专业性十足感觉,还有他脸上自信从容的表情,颀长挺拔的身形,别有一番魅力,像是拍画报的男模。 她心底生出一种熟悉又陌生,奇妙的感觉。 大概过了两分钟,唐厉行换上正式的西装,抱着一束玫瑰花朝她走来,在她诧异的眼神中,将花递给她:“老婆,一周年快乐。” “谢谢老公。” 许兰亭接过花,看着桌上的菜,“这些菜,是你做的吗?” “嗯。”唐厉行点头,从服务员手机接过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然后在太她对面坐下,“尝尝看,太久没做过菜了,不确定好不好吃。” 许兰亭将花放在旁边,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喂进嘴里。 鱼肉鲜嫩,味道浓郁,口感极佳。 是大厨该有的手艺。 许兰亭来不及说什么,眼泪直接滚落下来。 唐厉行没料到她的反应,立刻起身坐在她的身边,抽纸擦去她的眼泪,轻声安慰道:“怎么了,老婆?” “我太高兴了。”许兰亭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哽咽道:“你什么时候好的?怎么都不跟我说。” “快半个月了,我想给你个惊喜,才一直忍着没说。” 这个惊喜太大了。 这两个多月以来,因为肖檬檬的事,所有人的世界都是一片灰蒙蒙的,生活也变得压抑,唐厉行的这顿饭,好像把阴云密布的天幕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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