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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安双手扣着置于桌面，一副跟人谈生意的做派。说了大段话，最后才提出自己的决策：“所以，他们两个这桩婚姻，我们还是需要重新考虑一下。” 他话说完，桌上一干人除了许盼，脸色都肉眼可见地变了变。 梁随目光微凛，紧紧盯着许长安，没有插长辈的话。 梁劲松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随后面色沉重地叹了口气，“话不是这么说，这俩孩子领证的时候，你们夫妻都在国外，他们是自愿结的婚，你怎么知道孩子们不是两情相悦，你虽说是为了盼盼好，但你可有真正问询过盼盼的意见？” 说话间，几人的目光转向许盼，她只端坐在木椅上，两只眼睛水灵灵地眨，双手乖巧地搭在腿上，也不说话。 许长安微蹙着眉头，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对面梁劲松见他不说话，笑了笑，“亲家，我们不如先问问两个孩子怎么想？让他们自己做决断，如果不是两情相悦，那现在让他俩离了，我也没意见。” 这话一出，梁随交叠在腿上双手攥了攥，垂下眼睫看了眼许盼，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梁随没沉住气。 “爸，叔叔，”他眸色低沉，正襟危坐，“实不相瞒，我已钟意盼盼许多年了，能和盼盼结为夫妻，是我三生有幸。” 话音刚落，两家人又是一惊，眼底的诧异掩盖不住。就连许盼听了都猛地抬起头看他，不可置信，心里乱作一团。 他回头对上她的目光，毫不避讳眼中的欢喜，“之前结婚没有郑重地跟叔叔阿姨打过招呼，是我的疏忽。但我对盼盼确实真心真意，这场婚姻，我尊重盼盼的意愿，只要她表态，她要想离婚，我也愿意。”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两人身上。 梁随说完，大家都在等许盼的反应，但她愣在那里，心跳得无比快，脑子如浆糊一般，理不清思绪。 “盼盼？” 见她半天没开腔，王淑君隔着奶奶唤她，“盼盼，你呢？” 许盼垂下眼睑，回头扫视桌上的面庞，抿了抿唇，随即揪着衣角开口：“我……我不离婚，阿随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爸爸，我不离婚。” 她望着父亲，神色复杂。 一阵宁静过后，大家听见了梁劲松的笑声，“亲家，你听见了吧，孩子们是互相喜欢的，既然你也说了是为了盼盼好，那就尊重她自己的想法。而且，我们家阿随，也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不会辜负盼盼。” 许长安和王淑君沉默了好一半天，面色不算好看。 他们倒也不是对梁随不满意，只是担心女儿太小，心智不成熟，这么早就嫁过去，以后会受欺负。 几天前许盼明明说的是心里牵挂奶奶，所以才和梁随结婚，半句没提喜欢。 今天在饭桌上，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算是当众承认了。 王淑君深深看着女儿，担忧地又确认一遍，“盼盼，你确定你是真心喜欢阿随吗？” 闻声，许盼看向王淑君，又回头看看梁随，他眼神坚定，眸光深邃却情意绵绵。 她点点头，“妈妈，我是不会离婚的，阿随他会照顾好我的，你们也放心吧。” 得到回复，王淑君的心沉下去些。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许老太太此刻神态严肃，“你们两个，今天说好两家人和和气气地团圆吃个饭，现在开口就要逼我孙女离婚，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盼盼和阿随结婚，是我允许的，也是我交待阿随照顾好盼盼，你们怎么不来怨我，却在这儿合起伙来对盼盼施压，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一听老太太话说得这么严重，王淑君赶紧抓着她的手道歉：“妈，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我们是想让盼盼考虑清楚再决定结婚这种大事，没有要逼她离婚。” 许老太太脸色不好，不给王淑君正眼。 许长安看不下去，伸手揽上王淑君的肩膀安抚她，随即对老太太说道：“妈，对不起，是儿子做的不对，您别为难淑君，都是为了孩子好，您身子不好，千万别动气。盼盼，爸爸跟你道歉，既然你们已经决定好了，那就好好经营你们的婚姻，一定要幸福下去。” 他会做事，安抚了老太太，又跟许盼道歉，但作为女儿哪里受的住，许盼连忙摆手。 她没开口说话，倒是梁随先站出来，“叔叔，我会照顾好盼盼，您和阿姨可以放心将盼盼交给我。” 说着，他的大掌在桌上将许盼的手握住。 掌心有些湿热，出了不少汗。 大概是许长安说要聊两人的婚事开始，梁随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预料到他们不会放心把盼盼交给自己，他也是第一次这么紧张，在外雷厉风行的梁总，此刻竟也有些慌了神。 当他说出许盼想和他离婚他也愿意时，面上沉着稳重，实际上还是怕得要死，生怕许盼说一句不喜欢他，要不就离了吧。 这顿饭结束，梁随最是心满意足。 临别前许老太太又说了一下全家福的事，她年纪大了，身上又染着病痛，儿子儿媳又长年在国外，家里有一张全家福放着，是不是看看也能舒心一些。 最后将时间定在了后天上午。 回程的路上，许盼一直趴在后车窗边，目光滞滞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树影和人流。 许长安将许盼送到公寓楼下，临行前还嘱咐了一句要和梁随好好的，如果梁随欺负她，他和王淑君会马上回国给她撑腰。 许盼很感动，因为这么多年来父母都不在身边，这也许是她第一次如此真真实实感受到父母的爱。 她乖巧地点头，跟他们说拜拜。 回家后，许盼一直心不在焉，耳畔时不时响起梁随那句“我已钟意盼盼许多年了”。 卸了妆，换完衣服，盛着满窗少女心事趴在柔软大床上，双腿翘起摇摇晃晃。 他说的是真的吗？ 还是为了应付长辈？ 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该怎么办？ 许盼纠结再三，摸出手机点开梁随的聊天框，点进去又退出来，键盘敲出来又一股脑删掉。 这样贸然问他会不会显得很掉价呢？ 窗外在刮风，吹得阳台的玻璃门轰隆作响，她不管，在床上辗转了几圈，最终举起手机，在聊天框打下一串文字。 ［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是为了让长辈们安心才那样说的吧？］ 消息发出去，她将手机捂在胸口。 心跳莫名很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又或者在期待什么？ 如果他说不是，那会是什么，是真的喜欢了她许多年？ 许盼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收到梁随的回复以前，她在脑子里设想的回答都是不是。 好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梁随终于回复了——［嗯。］ 其实也没有过很久，不过十来分钟，但许盼却感觉等了好久好久。 甚至在这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里，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很乱，甚至心里暗自窃喜着什么。 直到看见对方发来的那枚冰冷的字眼。 心跳倏地慢了下来。 好像一盆冷水突然浇到她头上，流进心底。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明晃中掺着暖黄的吊灯，嘴角不自觉往下撇。 良久，她才拿起手机敲了一句——［那就好。］ 但许盼真的是没心没肺，即使察觉到自己有一点点失落，她也能很安稳地睡过去，好像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便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反而，如果梁随真的喜欢她，她可能才会觉得更加不适。 睡不着的是梁随，他盯着那句“那就好”看了许久，心底升起千丝万缕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最深刻的，好像也只剩下了难受。
第11章 许长安和王淑君会在大雪节气前离开，许盼几乎是推掉了馆内所有的活动陪在父母身边。 拍全家福的前一晚，她是在临海别墅和妈妈一起睡的。 王淑君推心置腹跟她掏了好多心窝子，交待她结婚后也不能怠慢了自己，在爱梁随的同时，要先爱自己。 许盼心里暖融融的，心底汩涌着沸腾熨帖的潮。 老太太预约的摄影师是京州最有名的，听说给好多明星拍过写真，不过是拍张普通的全家福，老太太还是想留一张最好的。 在那之前，老太太还叫了袁天敬和袁峥过来，都是几十年的交情，一个院子里的老伙计就只剩他俩了，许老太太重情，袁家人也当做是自己的亲人。 不过袁峥的父母在外地授教开讲座，赶不回来。 那天上午，几个男人都穿了同一色系的黑西装，两相对比下，梁随清冷倨傲的气质在其中尤为突出，眼皮松松耷拉下来，半抬不抬的，一种看似无力却又隐藏了洪水的汹涌。 女孩子则都穿上了旗袍。 王淑君和李舒婷都穿着颜色偏素的裹身旗袍，却也难掩她们眉下的娇媚。 许盼是第一次尝试这个类型，那天她挽起发髻，水滴领开在胸前，露出冷白肌肤，橘绸赤色艳丽的古韵旗袍及至小腿，窈窕淑女，温柔小意，同色系的披肩一边落在小臂，举手投足都透着江南美人的妩媚和娇软。 她一抬眸，一颦一笑好像都被放慢了动作，如冬日里盛开的艳蔷薇一般惹眼。 好巧不巧，今天气温较低，梁随身上还披了件黑色长大衣，两个人站一块，就好像民国乱世烽火下的军阀和他娇俏惹怜的军阀太太。 许老太太一见到两人就合不拢嘴，眼底的喜欢几乎要溢出来。扯着袁天敬问自己的孙女和孙女婿是不是很般配。 袁天敬也笑得开心，格外喜欢许盼和梁随。 一双璧人，在这屋里是最晃眼的存在。 袁峥忍不住打趣：“简直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果真般配。” “羡慕吗？”梁随回的轻佻又自然。 袁峥翻了个白眼，“切。” 许盼抿着红唇站在梁随身侧，黝黑明亮的眸子抬起，看见他突出的颌骨，线条分明流畅，衬衣领口圈在脖颈，露出性感的喉结，好看的要命。 他现在所有拉近她的举动和语言，都被许盼当作是在长辈面前的演绎钟意她许多年的戏码，并不走心。 想着他如此，心底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第一张照片先拍的许家，老太太在前面的红绸沙发坐着，身边是温婉动人的儿媳妇，许长安坐在最边上。梁随揽着许盼的肩膀站在长辈的身后，唇上掀起浅淡的弧度。两个人在镜头里格外好看，说不出的般配。 第二张照片拍的是所有人。 许老太太还是坐在沙发中心，不过左侧坐了袁天敬和袁峥爷孙俩，右侧则是许盼和梁随，身后站着的许长安夫妇和梁劲松夫妇。 照片拍的很快，但视觉效果却很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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