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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陈姝觉得困惑的是，老李头的态度和林司令夫妻俩截然相反。 她曾经坐在漏风飘雨的废墟里，对老李头叫嚷着，她不要在这个地方呆了，然后质问老李头，她的家在哪儿，她看到了别人有爸爸妈妈，还有人喊她叫野孩子，小孤儿，所以为什么她没有爸爸妈妈，她的爸爸妈妈在哪儿。 老李头就格外生气，说过最难听的话是：“你记住，你生来就在贫民区里，就是贫民区的孩子！怎么，别人都能生在贫民区，就你不能生在贫民区？你是我捡来的孩子，要是乐意的话，喊我一声爸也不为过，别的你想都不要想！” 有次把她骂得直抽抽，倔着非想要找回忆，老李头就开始糊弄学，跟她讲：“多少大人都回忆不起小时候的事儿，那都不重要的，忘记是自然过程，人要过的始终是眼下。眼下这日子难道不好吗？” 当然不好，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脏兮兮臭烘烘的， 她清晰记得，那天去翻垃圾，她还被那个垃圾场的老大给踹了一脚，说，如果不是看在她小的份上，一定会打死她。 老李头就沉默了，抱着她，直叹气：“孩子，可这是你最好的命。” “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我甚至盼着你永远别明白，如果走出这片贫民区，或者，这片贫民区也不再安全，你就会知道，这些日子的可贵…” 当然，话是这么说，转脸老李头就去替她找场子，跟人拼了一架。 总之，他们就获得了这么一小片生存的场地。 陈姝从自己的记忆里抽离，她望着林雨泠，周遭的一切变得静默，唯独心跳震耳欲聋，一股焦灼与不安攀升上来，她隐隐觉得，自己和林雨泠绝对不只是病友关系。 他们失忆的节点都太巧了，这不正常。 后来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她沉默了太久，以至于林雨泠许久没听到回复，转过头来看她。 然后笑了出来：“不用这么凝重，好像我被什么蒙在鼓里，搞得很可怜。” 林雨泠的话令陈姝心脏骤缩，他时不时轻轻扯她一下，继续往前走。 穿梭于吵杂的人群，与乱七八糟的音乐交汇在一起，将他的声量掩藏。 这样，好像就听不出什么情绪，这是林雨泠仍想保留的自尊心。 但陈姝还是听到了。 他说：“你一定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才一直傻傻的对家里抱以期待。” “不是的。” “我知道，我从第二年，妈妈的第一次崩溃，我就知道。” “他们对我隔着的，是一层名为‘无法接受’的东西。” “所以拒绝有时候也是假的，解释其实是谎言。” “但我想要。” “想要爸爸妈妈…” “所以失望也好，痛苦也好，那都是我…”活该。 林雨泠没把最后的字眼说出。 他是很敏感，远比陈姝认知里还要敏感。 不是不懂，反倒是太懂，只是为了想要的东西，他太能忍痛。 于是情愿用父母的谎言骗一骗自己，这样自己就又能满怀期待，好像自己总会拥有着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不是‘过去’的延续。 他对父母的情绪全部了解，就这样压抑着过，直到今年，他才开始失控，挑明了质问父亲为什么永远摆脱不掉‘糖’。 因为在今年，他得到了真正的好，看到了真正的关怀是什么样子，就尤其地无法忍受那些虚假的东西。 说到底，他是个独立的人。 “你在自虐什么？”陈姝有点生气了。 她停下来，猛地一把拽住了林雨泠的手腕，将他往怀里带。 低迷的情绪被打断，一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像拎孩子一样将他拎了起来，然后往上一颠，就扛在了臂膀上。 “活着，是进行时，是一个动词，过去的事，之所以叫‘过去’，就是因为它已经成为了旧的篇章。学会活在当下，林小朋友，不记得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去背负，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应该操心的。” “不要因为人类的投食，就愧疚自己不该长着翅膀，长翅膀才是鸟原本的样子，金子打的笼子也摆脱不掉笼子的本质，而有得选的时候，就不要强迫自己先苦后甜，那没有意义。” “快点看看还想玩什么。” “要认真挑。” “因为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是切切实实会被记住的，未来几十年，直到你头发花白，死亡之前，都会存在于你的记忆里。” “所以，有关我参与的这部分，得开心一点。” ----
第65章 敬我们 林雨泠为了保持平衡匆忙抱住了陈姝的脖颈。 没有生气，也没有急着下来。 稳下来后，就一边摸她的头发，一边笑：“你现在倒是真像个诱拐无知omega的黄毛。” “我这是在为谁生气啊？哼。”陈姝又颠了他一下。 “我现在有改变了的。”林雨泠撅了一下嘴巴，又紧紧抓住她：“我以前从来没对阿峥说过这些话，因为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承受着就够了。所以他也不知道，我会因为一些话题就突然陷入了情绪。” “我的解决办法就是，去麻痹自己，逼自己不要想太多，强行抽离出来，然后把一切归结到自己头上，让自己懂事，再懂事一些。” “就像你说的，因为只有怨自己不该长翅膀，面对金笼子时才能不去回忆被捕捉的痛苦。” “以至于，堆积在心里的各种事，其实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解决，它们只是又被忍了下去。” “但最近不一样了。” 当获得过幸福的感觉，那么痛苦的感觉就更加尖锐，尖锐到容不得一点自欺欺人。 爱到底是什么。 爸妈给予他重重的精神压抑，却又一遍遍告诉他，他们爱他，当然爱他。 他曾对此怀以真实的期待，也曾怀以自我欺骗式的期待，哪怕是现在，他也没有完全摆脱这份期待。 他是想要。 可他也有自己的人生，他要过自己的人生，他有其他选择，有他自己的选择。 他不能为了‘得不到’，就丢了自己。 “哪儿不一样了？”陈姝催他继续说，吊半口气，搞得她抓心挠肝的。 林雨泠明媚地笑起来：“我明确了一件事，我首先是我自己。” 这个回答非常完美。 “对喽！”陈姝开心地抱着他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世界又按下了播放键，但这次是一曲生机勃勃的spring。 夜幕降临，十人齐聚在烤串店。 陈姝和林雨泠一人拎了两提酒水，在一片欢呼声中入座。 银铄大叫：“哇，你俩出来最早，来得最晚，该罚！” 陈姝拆开包装，将酒水一瓶瓶发下去：“我们这不是去买酒了吗？！” 其他人却不买账，纷纷附和银铄：“那也不行！身为队长怎么可以迟到！” “是啊，陈老师，我们等的屁股都麻啦！” 林雨泠“啪嗒！”一声，单手开了易拉环，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下接过话：“好好，我们自罚三大口——” 顶光下，他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光，眉眼间跃动着少年该有的灵气，闪烁的星河盈满他的眼睛。 陈姝也跟上，用力地与他碰在一起：“干杯！” 曾经得到的，或又流失的，渴望的，或又遗憾的，都不再是困顿。 因为他们不再迷失于过去，也不再惧怕迷茫的未来，他们知道，一切都要先前走，迈出这一步，像火石的碰撞，燃起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将明了。 大步地大步地，运行自己的人生，而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时间。 这天晚上，大家都喝了太多的酒，黄的白的，数也数不清楚。 向来腼腆的莉莉也在酒精作用下变得豪迈，拍着桌子发誓，说：“我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军人的！” 姜勇瞪着眼，起身的动作差点把桌子都掀翻：“对！” “我们，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向世界证明，我们beta，一点都不平庸！” 罗森跟着附和：“我们一点都不平庸！我们要证明给世界看！证明给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看！” 他嗓门太大了，比赛时候病殃殃的不出声，这会儿嗓子里像安了个喇叭。若拉顿时不甘示弱，也扯着嗓子喊起来：“我们omega也一样！” “我可以打得Alpha满地找牙！以后，我也能保护百姓，都，都得喊我一声，上校！嘿嘿嘿…” 众人像在办宣誓大会一样，各自喊着口号，惹得旁桌侧目纷纷。 “小了，若拉，你格局小了！”周峥一把扯住她，连连摆手。 说着话又打嗝，酒气扑面，惹得若拉连连扇风，结果发现自己也是一样的满嘴酒气。 林雨泠歪着身子，也不像往常那样挺得直溜溜的，他靠着陈姝，望向若拉，补充道：“做司令！” “对！”若拉反应了一下，然后学着莉莉拍桌子：“做司令！” 大家就纷纷捂着肚子，捂着脑袋的大笑。 若拉被笑红了脸，赶紧将矛头转移：“喂，说完我们啦，你们这些Alpha呢，你们想做什么？” “我？”银铄挺着圆鼓鼓的肚皮，她的腹肌已经彻底不见了。 “我没那么远大，我做小兵也行，做将领也行，只要能献出一份力量，部队肯把责任给我，我就做好每一样！” 脚踏实地，方得始终。 反正外婆一定会为她骄傲的！ 目光轮到方世杰。 方世杰抱着陈姝另一边的胳膊，一边扭动，一边道：“我是老大的小弟，以后还要当老大的小弟，老大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嘁~”若拉撇撇嘴巴：“好没出息的理想噢。” 方世杰完全没有被攻击到，当即就做了个鬼脸：“那我觉得跟在老大身边就是最好的，跟着老大有肉吃！哼，若拉，亏你还喊我老大叫老师呢。” 罗斯向椅背靠去，微微眯眼：“哎呀，我也没什么具体的理想，我就想，世界是幸福的，和谐的，美好的，大家都过得好，嗯…，有点太宏大了是不是？” 银铄拍拍他的肩：“是有点太童话了。” 罗斯抖了一下她的手，没抖掉，哼哼起来：“童话又没什么不好，我就是想无风无浪嘛！” “所以陈姝你呢？” 大家的目光看过来。 “嗯…”陈姝拉了个长音。 可能是喝了太多酒，她今天感慨尤其多，居然得思索思索从哪儿开始讲才好。 于是她决定从头说起：“我刚入军校的时候吧，没什么理想，就想能吃饱能穿暖，然后水个文化。反正离开了贫民区，这就行了。” “后来，从安老师那儿听说了覃老师的故事，我也依然没有什么奉献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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