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僵冷,一到了站,就逃似的跑下了车。 那个女人没有跟下来。 他惊魂难定,步履匆匆向着公寓跑去。 躲回自己的破屋子里锁好门,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喜欢过自己的狗窝。可惜护士姑娘要上夜班,没有回来,不然他还能觉得更安全一点……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她那样盯着他,令他一晚都没有睡好。 他甚至做了噩梦,梦里,那个女人就坐在他的床边,瞪着血红的眼望着他。 今天,他又被老板留下加班了,说是加班,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又点小权又无处使的老板测试一下员工的服从性。 只是下班的时候,又是19:30这趟…… 徐仕兴恐惧了,几乎紧张得想吐,但是他仍抱着侥幸的念头,硬着头皮上了车—— 就像小时候没有好好复习硬着头皮参加考试,却寄希望于运气足够好,选择题全能蒙对一样。 全蒙对是不可能的,能蒙对一个都算他运气爆棚了。 就如此刻,他一上车,就看到了后排的那个可怕的女人。 干!她为什么又在瞪着自己啊! 浑身的血液都变成了滞涩的泥浆,令热量无法顺利传导到四肢。他僵硬在那里,神思和身体好像被抽离了,直到司机不耐烦催他: “四眼仔,发什么呆?走不走啊?” 司机师傅的喊叫声中气十足,霎时给了他强烈的安全感。 侥幸的心理又重新冒了出来,他向前走了一步。 胖司机重重地用鼻子出了一口气,关上了车门。 他麻木地坐在最前面,不敢回头看。 也不知道这样僵硬着多久—— “下一站,圣心私立高级中学,请留意车门,不要抢上抢下……” 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因为错过了放学晚高峰,只上来了一个女孩。 黑色的制服,细碎的刘海,头发在头顶束成一个简单的丸子包,漂亮到精致的侧脸像新荷,身形有点纤弱。 外面下着大雨,天气这么凉,她却穿得单薄,连一个围巾也不围。 徐仕兴很快认出来,这不是住在他们公寓的女孩么? ——他上下班时偶尔见过她几次。 他简直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女孩一上车就坐在了司机后面的位置。 他纠结再三,还是抱着自己公文包鼠窜了过去,央求她帮自己看看最后一排的女人还在不在。 女孩回头看了,奇怪地说道,“我觉得那里没有人呀!” 他立刻回头。 又是一个完美的四目相对。 那个女人还在,她那双发红的眼珠,也还钉着他。 徐仕兴吓尿了,急切地向身边的小姑娘证实:“妹妹,那里明明就有一个女人啊,她,她一直死死盯着我呐……难道你看不到嘛?” 他这样一说,给白昭昭也吓得不轻,赶紧从兜里掏出眼镜来,又仔细去看后排。 这次,她也被吓到,飞快就转了回来,结结巴巴的:“是的,那有个、有个女人,盯着我们。她刚才坐在角落里,又穿着黑衣服,我没有看清楚。那、那是谁呀?” 知道白昭昭也能看到那个女人,徐仕兴居然放心了许多,这至少说明,那个女人不是鬼吧…… “我也不认识,但是她总盯着我看,怪渗人的。” 白昭昭安慰他:“也许是精神不太正常的人。” 徐仕兴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唇釉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看上去有些疲惫,但是面对他突兀的招呼,仍然微笑着回应了。 那时候她看上去是很美丽很正常的。 不过,很难说,也许她也只是那一天看上去正常而已。 徐仕兴飞快就被白昭昭的说辞说服了,“对,我也觉得她精神不太正常,她总是跟着我。妹妹,你以后也要小心一点啊。” “哦,好……不行的话,我们报警吧。”白昭昭很胆小,提议,“万一她想要伤人呢?” 徐仕兴萎靡地笑了:“没事儿,我好歹还是个大男人呢……” 白昭昭看他很可怜,于是说道:“那大叔你就坐在这里吧,我们可以一起下车。” “大叔?”徐仕兴顿时被这个称呼震得头皮发麻,“我、我已经看上去那么老了吗?” “喔,不是的。”她想笑,又有点惶恐。 “叫大哥就行啦。”他不甘心地为了这个称呼斤斤计较。 白昭昭笑了,“叫兴哥可以么?” “嗯。” 有了白昭昭和他说话,徐仕兴感觉轻松多了。 到了临塘公寓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身边的这个学生妹叫白昭昭,是个高三学生。于是推推眼镜,以过来人的身份说道:“虽然辛苦一点,但是也要加油啊,选个好专业,别跟我似的……” 他叹了口气,又回头看去。 雨幕中,那个女人没有跟下来。 两个人都松了口气,一起撑着伞向公寓走去。 “兴哥,你怎么不给家里换个防护窗?”这个问题已经盘桓在白昭昭心里很久了。 这么漂亮的公寓,徐仕兴的防护窗显得很格格不入。 他有点难堪,似乎哽了一下才勉强说道:“租的房子嘛,我还在攒钱……” 攒的钱已经够买现在这个公寓的一个厕所了。 “哦……”白昭昭点头,“那你知道对面一楼的大哥是做什么的吗?”她补充道,“很壮很胖的那个,我有点怕他。” “我只知道他叫关正浩,好像自己开车行吧,他说自己是东北的,具体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也没问过欸。” “车行啊,”她小羊羔似的笑了,有点傻乎乎的,“我还以为他是h社会呢。” 徐仕兴迟疑了一下补充说:“看他那样子或许也有点吧,做生意的,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是得匪气一点啦。妹妹你呢?” “我是横江市的。” “哦哦,北方呀,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我妈妈工作调动。”白昭昭这样说完,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她没说过谎,也不习惯说谎,所以赧然。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二楼,于是白昭昭和他道了别,继续向家里走去。 快到三楼,她听到了左手边的门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三楼的门打开了,一个也像是上班族的男人急匆匆地向外走。 看到白昭昭站在楼梯口,他明显愣了一下。 屋子里女人高昂的尖叫声瞬时变得清晰了起来:“你滚吧韩儒,滚出去永远别回来!垃圾!我瞎了眼会嫁给你这种东西——!”
第7章 第2日 搭配着她的尖叫,屋子里的婴儿也长一声短一声地哭着。 男人赶紧关上了门,心烦意乱地绕过白昭昭下楼去了。 白昭昭十分尴尬,赶紧快步向上走去。 回到家里,屋内冷冷清清的,黑暗黏黏糊糊地滞在每一个角落。窗户透出外面的光来,蓝盈盈的一片,有些诡异。 白昭昭怕黑,只是看了一眼,就飞快把灯打开了。 暖黄的灯一开,家里便显得温馨多了。 这么早,母亲肯定回不来,要是有加班,直接没办法回来也说不定。 她靠着门松了一口气,好似逃离了什么危险的境况,原本蜷曲的手指也舒展了开来,如一朵纤弱的花徐徐绽放。 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她放下书包,开始准备晚餐。 熟练地将鸡蛋打散,切点小葱香菜,面汤里加点油麦菜和虾仁,再倒上醋和盐,晚饭就大功告成了。 想了想,她给妈妈拍下了晚饭的样子,发了一条信息: 【妈,我回来了,开始吃晚饭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一直到她吃完饭把锅碗瓢盆都洗干净了,母亲才回了信,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大拇指”的表情包。 白昭昭笑笑,又忽地抿嘴,轻轻叹气。 “怦怦”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白昭昭一惊,顿了两秒,不知该装作没人在家还是该去开门。 叶之悠低醇的声音隔着防盗门传来,“白昭昭,是我。我点心买多了,送你一点吧。我给你挂在门上了。” 说完,响起了下楼的脚步声。 诶? 白昭昭悄悄走到门边向外窥视,猫眼里,楼道的灯亮着,外面确实没有人了。 二楼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她打开门,从门把手上面的塑料袋拿下来。 如叶之悠所言,里面是包装完整的肉松饼和麻糬,看牌子,是商业街那家很有名的糕点店做的,据说用料都是最好的。 明明只是上下学见过几面而已,他怎么会突然送这些…… 不会下毒了吧…… 她被自己的多疑逗笑了,又盯着袋子,吞了吞口水。 打开大包装,她先拿出一个肉松饼来吃着,第一口下去,就已经一脸餍足。她还觉得脸在发烫,好像,还在止不住地笑? 她后知后觉地想,自己下楼的时候碰到叶之悠,会不会不是偶然? 难道…… 他想追求她吗? 一旦萌生了这个想法,叶之悠的样子在她心里就变得更加清晰了。 但她又赶紧驱散了这个念头。 别自作多情,他都说了,是买多了…… 她吃完了肉松饼,不过瘾 ,又吃了一个麻糬。 白昭昭其实是有点贪嘴的,可她家里的条件不太允许她买这种享受一下就没有的东西。 零食吃过就没有了,不如用的东西实在。 她长这么大,甚至没有吃过太妃糖,第一次吃还是母亲单位同事发的。母亲忍着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多拿了两块,带回来都给了她。 她简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三块糖一个月才吃完。 白昭昭很珍惜这种食物带来的短暂快乐。 父母离婚后,父亲每个月只给她们3000元,扬言只给到白昭昭18岁,最近已经好几个月没给过了,是母亲一个人拼力撑起这个家。 母女两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压力,谁也不想干扰到谁。 生活固然苦,但心里有一份惦念,又是甜的。 白昭昭已经为母亲准备了一个秘密的惊喜——妈妈马上要过生日了,她攒了一些钱,准备送她一件好看的风衣上班穿,得是牌子货、米色羊绒的,很久也不过时的那种。 心里算着自己的零花钱,白昭昭吃完了糕点。 她看着剩下的忍了又忍,把它们放在了冰箱里。这样等母亲早晨回来,就也能吃到了。 因为有了这样的小惊喜,白昭昭心情大好,开始做作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家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水龙头偶尔滴答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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