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只活一瞬间。 像她,她活在用手指触摸小银马的那一瞬间,活在看见人间星河、牛郎织女的一瞬间,活在穿着白衬衫,被画入画幅中的一瞬间。 可为什么,她只活了那“一瞬间”的时刻,都和沈宗庭有关呢? 都是沈宗庭赋予的呢? 身后,贵妇小姐们仍喋喋不休着。 “这么说沈先生还是个单身汉,钻石王老五?” “是钻石王老五中的顶级啦。他那一支系可是沈氏最有钱的一支啊。而且他本人也非常厉害,金融巨鳄,他旗下管理的家族信托和家族基金办公室常年在Top50前列。” “好心动,他不是没结婚吗?把你家茵茵嫁过去,够格不?” “别说不够格,就算够格,我也不敢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呀。你不知道,沈先生曾和沈氏决裂过,是因为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嗯。一个女孩子,听说年纪挺小的,那时才大学毕业不久。据说,沈先生中指戴着一枚日日不离身的戒指,是那女孩子给他戴上的。” 这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天?戴在中指吗?只有结婚戒指才戴在中指呀。我听说,这位沈先生是不婚主义来着——怎么会容许那女孩给他中指戴戒指?” “是呀,就是好矛盾。当年沈先生有一门联姻的,那门联姻被他硬生生推拒了,他没有因为家族利益改变不婚原则,却为那女孩改变了不婚的原则。” “只是那女孩出身实在普通,所以沈老爷子死活不同意。” “沈宗庭也足够硬气,老爷子不同意,直接为她背离家门,逼得沈老爷子直接在宗祠上划掉了他的名字。他的商业版图也全部和沈氏进行切割,凡是和沈氏有商业合作和往来的家族,通通不能再同他合作。” “我有幸见过这位沈先生,我对他的印象就是凉薄,漠然。那种连生命、连家族都不在乎的凉薄和漠然。很难想象,如此凉薄的他,会对一个女孩用情至此。” “啊??那他最后和那女孩子在一起了?” “当然没有喽。有的话,他怎么还会是钻石王老五呀。” “我真想知道那女孩长怎么样,她是不是倾国倾城那种美貌?人有什么能耐?怎么会让沈先生那么喜欢——喜欢到改变原则啊。我听着,觉得她像希腊神话里的海伦,能引起特洛伊战争的女人呢。” “我好羡慕她啊。得到了一个男人如此纯粹、热烈的爱。这男人还是如此顶级的存在。” “所以,沈先生那么爱那个女孩子,他们怎么没有在一起呢?” 靠在阳台栏杆上的孟佳期,听着身后贵妇小姐们的议论,像在讲一段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故事。 她明明是这故事里的女主角,听着那些切身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恍如隔世。 她不知道,原来从旁的角度来看,她和沈宗庭的故事是这样的。在她的个人视角里,她和沈宗庭的相爱是一场悲情故事,是她一意孤行如锡兵,步步朝他走去,被巨大的阶级差距和他的不婚主义所吞噬。 原来,在旁人的视角里,她是值得被羡慕的对象吗? 明明只是三年,不算久远。这些故事却被她扔进了记忆的垃圾桶,像把电脑上的文件扔进回收站一键清空。 可她把这个故事扔进回收站一键清空了,曾经见识过这个故事的人们还没有。 她们仍在羡慕着故事里的女主角。 身为故事里的女主角,孟佳期仰起脸,对着夜空努力扯动嘴唇。 是啊,他们曾经那么相爱,怎么没有在一起呢? 眼泪忽然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她从不敢仔细回忆尘封的记忆,只怕一回忆,所有的平静都会被打破。 像平静的潭面,潭底暗潮汹涌,只待一个时机,暗潮涌到潭面,再也压抑不住。 命运的大掌落下时,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这一次,命运的大掌带来的,竟然是沈宗庭曾经的未婚妻,魏卓君。 她原本在阳台上站着,想要冷风吹一吹自己,清醒清醒。 忽然,细腻圆润的肩头被搭上一只手。 孟佳期回头,一张明媚而稚嫩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她仔细辨认了两秒,懵了一下才叫出来。 “魏小姐?” “的确是我。”魏卓君唇角弯弯,掬起一个笑容。“三年不见,孟小姐比以往更漂亮了。” 她语气里含着悠悠喟叹,孟佳期隐约听出,魏卓君也有了成长,和马场时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也正如孟佳期所想的那样,的确完全不一样了。 魏卓君的成长,始于她发现沈宗庭只对孟佳期一人用情至深。在她看来,他们这种高门大户出身的子弟,之所以和众生草芥不一样,皆是因为背后有雄厚的家族在支撑。 换言之,沈宗庭愿意为了孟佳期背离家族,这在魏卓君看来,很不可思议。 既然如此,她还有何理由横亘在这两人之间? 乖巧的魏卓君,第一次忤逆了父母的安排,决意和沈氏解除婚约。 一个女孩的执拗具有莫大的力量。魏家父母也不能强按牛头喝水,和沈氏协商,拿了一笔好处后,为魏卓君另择了京城的高门婚事。 与此同时,怀着一种嫉妒又好奇的微妙心理,魏卓君一直在关注着沈宗庭和孟佳期的动向。她觉得,这是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像王子和灰姑娘、野兽和美人一样,沈宗庭会和孟佳期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像童话故事的结尾: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现实远比童话故事要惨烈。 魏卓君不明白,结局为什么会这样?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最终没有在一起? 午夜梦回时,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在马场,当了一回考验真爱的“上帝”。 她想,如果没有她考验他们的爱情,把本来要说出口的那句“宗庭哥哥说,他和小银马都独独属于你”,置换成“宗庭哥哥说他是不婚主义”,是不是沈宗庭和孟佳期就会走下去了? 无意中,她触发了一场多米诺骨牌。如今,魏卓君打算把当日的事情说清楚。 “...三年前,我就觉得你在他那里,很特殊。在你没到达马场之前,我看中了你的小银马,想骑一骑。结果宗庭哥哥很明确地告诉我,马场里所有的马儿我都能骑,唯独不能骑这匹。因为这是你专属的小马。” 魏卓君一口气说完,抬眸去看眼前孟佳期的脸。 女孩清泠泠的一双秋水眸,忽然布满了泪水。 一句迟到三年的话啊,沈宗庭从来未曾当面同她说过的话,就在这夏日的夜晚,阴差阳错地,送到了她耳中。
第85章 酒会 说不出, 当她听到沈宗庭曾经的“未婚妻”转述的这句“那是你专属的小马”,孟佳期是何种感受。 只是那一瞬间,身体的反应竟然比理智还快, 泪水涌出的速度根本不受她控制,一颗颗地流下来, 流得猝不及防。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和你说这些?” 魏卓君试探着问。 她看着眼前的孟佳期, 觉得她哭起来也这么好看, 睁着眼睛,眼泪一颗颗向下掉, 像珍珠一样晶莹,恍如鲛人泣珠,仙女流泪。 “不...谢谢你告诉我。如果你不说, 我可能永生永世都不知道, 真的非常谢谢你。” 孟佳期忍住喉头的哽咽,纤细手掌擦了擦眼角,极力和魏卓君道谢。 如果魏卓君不说, 她将永生永世都不知道, 早在她彻底绝望之前,沈宗庭就已经为她画地为牢。 那句“那是她专属的小马”, 从来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浮在字底的, 其实是“他也是她一个人的”。 小银马,在她心底的份量到底有多重呢? 那是医好她贫瘠童年的最初的一丝甜。它之于她, 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马,是沈宗庭对她这个从未得到过爱、从未物质丰足的少女的救赎。 被爱会疯狂地生长出血肉。即便一开始, 沈宗庭给她的爱只有三分, 可是,她却因为这三分, 而完完全全地长出了血肉啊。 她忽然很想把手指抠进Beauty的鬃毛里,呼吸着马儿身上清新的燕麦气味,再好好地骑一骑这匹小马。 属于她的东西,她总觉得是最好的。所以,小银马是顶顶的好。她为它擦洗身体,为它梳洗鬃毛,给它喂胡萝卜,并把它视为一份沉甸甸的“爱”的证明。 记忆如潮水,不受控制地涌来。 首先想起沈宗庭是如何教她骑马的。他那一类人,顶顶适合穿骑马服,修长有力的大腿绷在骑马裤后,随着动作而显露肌肉的线条。 当她所骑的小马忽然受惊,不住地原地转身、打跌时,她害怕得以为要摔伤进医院,也是沈宗庭告诉她“逃跑是马儿的本能,冷静是骑手的责任。” 今日的孟佳期成为了一个不论在何种场合都能游刃有余的人,她足够强大和理智,拥有稳定的精神内核和极强的专业能力,见过大风大浪,所以波澜不惊。 而这些底色,都是和沈宗庭在一起的三年所赋予她的。 她无法祛除这些底色,所以也戒不掉沈宗庭。只能深深地把他埋在心底。 今天的场合太过特殊。为什么总是勾扯着她,逼着她想起过往? 就不能不想起?永远不要想起? 让她继续装成一个正常人,正常地走下去,不好吗? 她无声地流着眼泪,魏卓君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走掉了。 五分钟后。 原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酒会大厅,忽然静寂了一瞬。宾客们都朝中庭望去。 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款款穿过挑高的中庭,随着他的脚步,清淡的木质香水气息若隐若现地盈散出来。 男人身姿挺拔英俊,黑发背梳,露出锋利的鬓角,眉骨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浅浅勾着,带一抹疏离的笑容,不是沈宗庭又是谁? 大厅里静寂了一瞬,很快又响起亲切交谈的低语,他们和他打招呼。 本次酒会的组办方京北魏家的三公子,殷切地迎了上去,为沈宗庭一一介绍本次赴会的重要宾客。 酒会从来不止是酒会,局从来都不止是局,这场酒会,又是一场资源和人脉的相互置换。 “早就听说沈先生是最会驾驭燕尾服的男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位明艳精致的女人,梳着大波浪和红唇,对沈宗庭妩媚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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