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歧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余光扫到她快步靠近,愣一下,表情有些怪异。 “跑什么?这点儿耐心我还是有的,又不着急催你。” 宋槐抚住胸口喘了几口粗气,平复好情绪,对他说:“走吧。我们晚上在外面吃,我想晚些时候再回来。” 在书房里,那只想触碰又收回的手已经耗尽了她的勇气,今天实在不能再面对他了。 她深知过满则溢的道理。 - 今年是寒冬,放假周期比去年拉得长。 年前这段时间,宋槐尝试着上了几节钢琴课,发现自己不止对古筝这一门乐器感兴趣,自觉有追逐目标的能力,于是决定将筹备艺考的事正式提上日程。 除夕前两天,宋槐随段朝泠回飞龙桥胡同那边过年。 陈静如工作繁忙,今年没来得及赶回来,提前半个月把给大家的新年礼物寄回国。 宋槐拆掉自己那份——古着红条纹针织套裙,celine凯旋门红色挎包,还有一双英伦风短靴。一整套适合春节的穿搭。 好不容易等到除夕,宋槐迫不及待换上新衣服,动身前往北院,去寻老爷子和段朝泠。 刚走到厢房南侧的抄手游廊,正要拐进环形露天通道,瞧见大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 一辆车开进来,缓速停在了带棚檐的空位上。 段斯延从车上迈下来。 宋槐下意识扫了眼他身后的车牌号,见他走向这边,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礼貌开口:“二叔,新年好。” 段斯延点点头,隔着薄薄的镜片看她,“去找老爷子?” 这条小道是去北院的必经之路,能猜到倒也正常。 宋槐笑说:“大家都在堂厅聚着呢,几房亲戚昨儿就到了。” “你叔叔也在吗?” 宋槐含糊应答一句:“嗯……在的。” 段斯延说:“一起走吧。” 宋槐凝神,跟上他的脚步。 路上,段斯延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宋槐险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听说你前段时间因为过敏去医院了,恢复得如何。” “已经好多了。”她笑说,“谢谢二叔关心。” 表面这么说,心里难免觉得奇怪。 他们两兄弟的关系似乎僵硬得很,她不明白为什么段斯延会问起段朝泠,还会知道她过敏的事。 这段插曲很快过去。 后半程几乎沉默着,两人走到北院门口,看见段朝泠站在不远处打电话。 宋槐朝他挥了挥手,用口型叫一句“叔叔”。 瞧见他们过来,段朝泠跟对方简单交待两句,先一步挂掉电话,“中途碰到了?” “嗯。”段斯延嘴角噙笑,“顺便聊了几句。” 三人并肩往院子里走。 段斯延忽然说:“之前的事,我替秦予谢谢你。邹老先生的号不好约,如果不是你出面,她母亲很难得到根治。” “不用。顺便帮你照拂而已。” “找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段斯延说,“上次你因为要赶去医院没吃成,这次到家里来,我和秦予做东。” “年后要出差,临时再定。” 耳朵里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宋槐恍然想起一件事。 她去书店买资料那次,看见秦予上了辆车,当时隐约觉得那车的车牌号熟悉,如今回想起来,发觉是段斯延的车。 结合他们的对话,所有困惑迎刃而解。 原来秦予不是段朝泠喜欢的人,也不是他未来要发展的结婚对象。 明白这点,最近一段时间积攒的沉闷和压抑瞬间烟消云散。 段斯延有工作上的事要找段向松聊,先走一步。 嫌里面闷,段朝泠没急着进屋,准备在外面待会。宋槐自是想陪着他。 段朝泠原想抽支烟,见宋槐在场,也就放弃了这打算,低头看她一眼,“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宋槐微讶,“……我吗?” “嗯。” 她弯起眉眼看他,“可能因为穿上了喜欢的新衣服吧。” “家里有那么多新衣服,没见你因为哪件开心。” “不一样的。叔叔。” 说完这话,宋槐朝远处眺。 这两天一直在下雪,银装素裹,砖瓦像被干净的棉絮围起来。 昨天看到的雪和今天的完全不一样。各种层面上的不一样。 陪他又待了一会,宋槐说:“之前听陈爷爷说……因为换食材那件事,导致你和二叔的关系闹得很僵。” 段朝泠知道她会提起这个,也不意外,只说:“食材其实不是段斯延换的。” 宋槐愣住,“所有人都以为……” “我一直都知道不是他。”段朝泠说,“他顾念亲兄弟之间的感情,替人顶包。” 宋槐笑了笑,“你也在顾念兄弟之间的感情啊,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拆穿对方。” 似是觉得她的话有意思,段朝泠轻笑一声,“槐槐,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觉得,你其实比你自己以为得要善良得多。我有证据的。” “什么。” “被你收养的我就是最好的证据。”宋槐笑说。 段朝泠目光一霎变得深不可测。 宋槐摸不准他这记眼神背后的意义,只静静看着他。 她今天莫名多了许多勇气。 想更了解他一点,再多一点。 片刻,段朝泠突然说:“晚上想不想放长明灯。” “嗯?” “库房里应该还有两个我当年做的。” 宋槐眼里闪过极亮的水光,“想是想的,不过今天来了很多小辈,就我自己放灯的话,好像不太好。” “怕什么。我在你身后。”段朝泠温和哄她,“一切有我帮你兜着。” - 晚七点,年夜饭准时开餐。 北院厢房的餐厅里摆了三大桌,每桌都坐满了人。 宋槐没跟段朝泠坐在一起,扶着陈平霖在主桌落座后,主动跑去隔壁那桌——那儿坐的都是同辈,无需敬酒和致辞,少了很多客套,饭吃起来也能轻松些。 席间,有不少跟她差不多大的跑到段朝泠面前撒娇要红包。 段朝泠面色并无不耐,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几个红包,平均分给他们。 去年除夕碍于父子俩的不欢而散,年夜饭的氛围远不如眼下热闹,宋槐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向漠然的段朝泠会这么受小辈欢迎。 饭后,饱食餍足,众人陆续回到堂厅,边打牌边守岁。 年三十晚上,长明灯畅燃,通明到天亮,寓意新年新气象。 宋槐陪老爷子来里屋看春晚,她对面是段朝泠。段向松坐在主位,正偏头同段斯延讲话。 隔一道中式六叠屏风,外面的谈笑声不绝于耳,气氛还算和谐。 距离0点还有十五分钟左右,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传来两声震动。 宋槐倾身去拿,解锁屏幕,看到通知栏上段朝泠发来的消息。 简洁一行字:外面等你。 宋槐下意识抬头看了段朝泠一眼。 他并没看向她这边,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寡淡得可以,仿佛发消息的不是他。 无端生出一种既兴奋又刺激的感觉。 这是仅属于她和段朝泠两个人的秘密。 段朝泠拿起沙发上的黑色毛呢外套,随意把它搭在臂弯,作势要走。 段向松出声询问:“要去哪儿。” 段朝泠平淡地说:“出去抽支烟。” 段向松蹙眉,“你也适当节制些,快三十岁的人了,常沾烟酒对身体总归不好。” “知道了。” 宋槐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外,佯装镇静地等了三五分钟,瞧着时机差不多了,赶紧寻了个由头出去。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夜里温度低,凝雪成霜。 北城严禁燃放烟花爆竹,院子周围没什么太大的喧嚣声,只有寥寥几个小孩在玩雪球。 宋槐裹紧外套,穿过鹅卵石子路,边走边环视四周,在想段朝泠去了哪。 不知不觉走到偏屋北边,那处没有路灯照明,周围黑漆漆一片。 地面有雪,容易打滑,她放慢脚步,走得比刚刚还要小心。 肩上突然被披了一件大衣。 熟悉的冷杉松针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住了惊呼声。 宋槐回头去看,段朝泠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包长明灯的竹骨架。 “叔叔,你不冷吗?”他把外套给了她,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黑白撞色毛衣。 “放个灯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身体要紧。” 宋槐问:“我们在这儿放吗?” “嗯。这儿没什么人。”他把东西递给她。 宋槐伸手接了过来,走到附近的石凳旁边,稍微俯下身,把灯座座上去。 她朝他摊开手,笑说:“打火机借用一下。” “外套口袋里。” 宋槐把手伸进去搅了搅,摸到烟盒和车钥匙,又重新翻一遍,找到了打火机。 拨开盖子,按动,借着跳跃出来的火苗,看见打火机的黑色漆面上刻着一串烫金的英文。 Cora Zhou. 宋槐顿一下,没想太多,弯腰点燃灯芯。 长明灯的灯瓣随火光绽开。 段朝泠低头扫了眼腕表,“过0点了。新年快乐。” 宋槐看着他,“新年快乐。” “今年有什么新年愿望么。” “有的。” “说说看。” 宋槐仰头和他对视,轻声说:“段朝泠,我以后想叫你的名字。”
第15章 15/恰到好处的温存 - 段朝泠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宋槐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她远不如现在开朗,体型偏瘦,脸上沾了些病态,整个人陷入一种安全感极度缺失的状态。 这样的她主动塞到他手里一颗水果糖。 他其实不太相信“命定”一说,但对宋槐切实有命定的责任。 因为责任,以长辈的立场教她为人处世,陪伴她成长,尊重她的所有决定。 原打算以这样的模式一直相处下去,直到她成年,且能够真正为自己负责。 在医院那晚,她拉着他的手呓语,让他隐约产生一种认知——之前的决定似乎出现了某种偏差。 过往一众小辈中,不乏有人对他讲过类似的话,男孩女孩都有。知道这是小辈之间明争暗斗的占有欲,他也就恩威并施地适当说教两句,提醒他们把精力放在正经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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