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还说我俩跑吧。”楸楸想起点什么,不禁失笑,“没想到今天就实现了,只剩下我俩。” 这七百多公里路,还只走了一半。 “某人说这七百公里路上养我,现在也实现吗?” “裵先生,车都发出去一半,现在只有半票可以买。” “那岂不是更优惠值得?” “是啊是啊。”楸楸点点头,“请你吃中餐。” 到底是谁想吃?裵文野没拆穿她。 逼仄的轿厢,无人能听懂他们的语言,裵文野挤她进角落,欲求朝她扑面而来。 “不如先吃你。” 【……】 “怎么办啊?”楸楸跪在落地窗前,有点傻眼地问他,那窗帘就方才几十分钟,被她抓得皱巴巴地,上面环扣掉了几颗,窗帘上还有巴掌洇湿的水印。 裵文野只看一眼天花板,没什么表示,能怎么办?只能赔钱了。 “去洗澡。” “我可没有那么大力气,能弄坏这个。” 楸楸碎碎念道,想甩锅。 裵文野气笑了,指着她,“倒打一耙是吧。” 楸楸站起来,经过他时做了个鬼脸。裵文野追着她回头,她一溜弯儿下来的背柱还有白色痕迹。又扭头看天花板。 华盛顿哪儿有地道好吃的中餐?甭说地道了,单说好吃都很难找。 楸楸换好衣裙,化好妆出来,裵文野本来承包着搜寻攻略的担子,现在竟然坐在窗边沙发打电话。 她放下包包,脱了鞋子,悄悄溜到某人身后,展开双手,捂到裵文野眼睛上。 其实窗玻璃早都把她整个人暴露了。 眼前一片昏黑,只指缝溜进稀薄的余光,裵文野不理她,任由细细碎碎的吻落在耳后,继续与电话那头的人沟通。 依然是楸楸听不懂的粤语,他说得简短又迅速,我行我素。 尽管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这语气任谁听了,都明白他是在催促结束通话。 电话彻底告一段落,脖颈上却多了一个吻痕。 裵文野盯着镜子里,自己的颈窝,耳后方有一枚浅浅粉色的痕迹。 楸楸倚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双手环胸,没有穿那条冬日气氛浓重的墨绿天鹅绒吊带裙,穿得是自己带来的克莱茵兰中袖T,一条七分黑裤,一双白袜子,搭昨日买的玛丽珍鞋,搭配了湖蓝耳环和九十年代港风妆容——大约是昨天听过那么几句粤语,心血来潮化的妆,发现意外的合适。 “这叫什么?”楸楸忽然问。 “什么?”裵文野依然看着镜子,视线却从脖子上的痕迹,溜到身后那人身上。 “这个。”楸楸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吻痕。” “不是这么说的。”楸楸眼珠子缓缓左滑,似乎在思考。 懂了。她是在问粤语,吻痕怎么说。 “咖喱鸡。”裵文野说的普通话。 “对,对。”楸楸眼睛一亮,小兴奋,“我在网上看到过,为什么把吻痕叫咖喱鸡啊?好奇怪。” 裵文野打开水龙头,洗了手。 又关上,边往外走,边说:“这个说来话长。” “你不知道吧?”楸楸怀疑道。 “我确实不知道。” 这干脆的承认,又引得楸楸生疑。是又不信,不是又不信。真难伺候。 “喂。” “走啦。”裵文野拿上车钥匙和手机,兜着她肩膀往外走。 虽然他不知道确切的来源,却也听过那么一段,关于咖喱鸡会与吻痕划上等号的传说。 传闻:奸夫出去偷情,脖子上留下淫.妇的吻痕,身上还有那什么之后的味道。奸夫就想到了吃咖喱鸡,因为咖喱鸡不但味道很大,还与他脖子上的吻痕颜色相近,所以就用这个借口跟他的老婆说,因为吃咖喱鸡而不小心弄脏了自己的脖子。 “说完了,真假自辩吧。” “就这样?”楸楸啊了一声,失望道,“太假了吧。”她还以为会听到一个更加神奇的故事。 “否则怎么会是传闻。” 进了电梯,轿厢里有人。 一对男女,中国人,在用普通话对话交流。 男的大腹便便,手里拿一个爱马仕手包。女的貌美苗条,手里亦是一个爱马仕手袋。 在纽约时,楸楸经常会碰到华人面孔,毕竟纽约是世界金融中心。位于曼哈顿的商业中心时代广场,还被称之为世界的十字路口,她在纽约不上学的日子,就算不出州,每天都可以见到至少一个华人,而在纽约的这几年,不说全球197个国家的人都见过,至少见过一大半,房东是法国人,楼下卖三明治的英国人,咖啡店老板意大利人,洗衣房里有韩裔,开中餐厅的越南裔,快餐车里的以色列人,邻居是尼泊尔人,捏寿司的中国人,上门找人捐款的巴拿马人…… 在这里生活,楸楸经常会感觉到自己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来自哪里,可换而言之,她心中毫无归属感。 见到他们先后进来,电梯里的男女先是话音一顿,楸楸看着二人,能明显看到女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后,眼前一亮,大约是看到他脖子上的吻痕,旋即就萎了,目光灰灭。 但凡是一个成年人,有谁会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电梯门关上,她身边的男人,浑然不觉她短暂的变化,还在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男人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自然也看到了裵文野脖子上的吻痕,嘴一歪笑了,说:“昨晚我要留的时候还说不要?原来是欲擒故纵吗?要不待会哥哥给你弄一个?” 女人额角一跳,扭捏地看回男人,推了一把男人的肩膀,娇嗔道:“你在说什么呢?” 楸楸亦被这个男人的话油腻到,贴近角落,站得离这俩人远远的。 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地竟是一致的。 DC市中心的一家中餐馆。 来前,裵文野订了位置,进门后直接被服务员带到里屋,前脚落座,后脚这对男女便进来了,且在他们前面那张桌子。 一张方长桌,裵文野和楸楸就坐一边,并排坐的,大约是觉得面对面尴尬,这对男女亦选了并排坐在一起,将背部留给他们。 刚坐下来,男人的手机来电,然而第一句便是“宝贝?这么晚还不睡?”。 楸楸惊到了,一双美目从菜牌上移,看着裵文野,愕然,又意识到自己情绪表达地太过明显,又转成了无辜,菜牌竖起,挡着自己,微妙地眨了眨眼睛。 只听男人仍在亲昵地说:“儿子睡了没有?睡了啊。你还不睡吗老婆,现在都这么晚了。我?我在外面吃饭啊,待会还要去见客户,想要阿玛尼的包包?”男人下意识瞟一眼身旁女人的包包,“买,好好,我回去就带给你。” 他们只能看得到这对男女的背部,因此不知女人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点完餐,楸楸依然竖起菜牌,凑近裵文野,试图咬耳朵说悄悄话。 “我猜,他们在国内就认识,到美国来一场crush偷情之旅。” 楸楸说的是家乡话,小小声的,带着张家口的乡音。 裵文野侧目,“crush是这样的意思?” 楸楸说:“反正就是一带一路的意思。” “一带一路是这样的意思?”裵文野忍俊不禁。 楸楸说:“这个男的好油腻,虽然知三当三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等裵文野说话,楸楸又说:“但是这男的实在是……这个女人也太不挑了。”实在是一言难尽,“算了,黑暗料理么,有些人就是爱吃臭豆腐。” 不知道哪个字戳中裵文野的笑点。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道:“你这样,臭豆腐协会会表示强烈谴责。” 嘴完隔壁男女,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酒店的窗帘上。 “你刚才跟前台说了吗?让修修。” 裵文野刚才看过,那窗帘是连接电动的,他本打算偷偷借点工具回去修一修,然电动的修起来太费劲,还不如直接赔钱。 “说了,待会做客房打扫会修修,再斟酌修理费。还是,你想换一家酒店住?” “都可以。”楸楸对酒店不挑,安全就行。 大约过去二十多分钟,点的菜终于陆续上桌,他们点了水煮鱼,鱼香茄子和菜果腊味饭。 楸楸还未吃过这最后一道美食,这是在裵文野的建议下点的。 服务员呈上来的时候,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楸楸拿起勺子给自己分拨了一碗,先是埋头闻了闻,而后惊艳到了,擓起一勺饭,送进嘴里。 后厨似毫不吝啬,用料满满,不少菜果腊肠和冬菇等。 “哇。”楸楸扬声,却也没说什么,又塞第二口饭,间中比了个大拇指。 见她喜欢,裵文野勾唇笑了下,没说话,也给自己分拨了饭,筷子去夹水煮鱼。 半碗饭下肚,楸楸才想起桌上还有其他美食。 “你之前来过这里吗?”楸楸夹起一片水煮鱼。 否则怎么建议点了这一味饭? “来过几次。”裵文野说,“其他中餐馆没这个饭。” “水煮鱼不好吃。”楸楸气声道,怕被不远处的服务员听到。 裵文野认同,“差不多都这样,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这个饭,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楸楸好奇地问,音量恢复平常。 “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我奶的拿手好菜。” 从他记事起,就是爷奶在照顾他,后来小学跟着教练去河北训练,过年也不一定回家。后来退役,出国留学前那段时间,还住在爷奶家里等offer。 家中大富大贵,却也不是每餐都大鱼大肉,更多时候吃的家常便饭。 这一味菜果腊味饭是奶奶老家的美食,偶尔在香港买不到菜果,就会用白萝卜切丁替换。 裵文野很喜欢,一来就搜寻着中餐馆,很可惜不是每个餐馆都有这个饭,这个饭甭说没走出国门,甚至没走出广东省。 直到有天他在谷歌上搜中餐馆,发现这家餐馆老板跟阿奶来自同个老家,过来一问,居然会做,并且做得还不错,后来这个饭就上菜牌了,成了这里的特色招牌。 其实后来他也会做,但他再也不想做饭给楸楸吃。 “这样啊。”这一句,楸楸倒是没想到。 “她做的更好吃,下次回国……”裵文野顿了下,有那么一秒钟的局促,飞快改口,把“带你尝一尝”改成了“我想去见她。” 楸楸不甚在意他的停顿,改去夹鱼香茄子。 她问:“她在哪里啊?” 裵文野说:“香港地。” “香港地。”楸楸学着他的语气,又说,“你真的很像港片里的男主角。” “嗯?” 裵文野不知她为何想到这一茬。 楸楸握着筷子,想象地说:“是像上世纪港片,不是这世纪的,就像……我不太会说话,就像精神世界里没什么目标,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日常,看着蒙了一层捉摸不透的光影,氛围压抑,有着不近人情的切割,以及浮动在人生上的光斑,暴烈迷乱,迷失抽帧,看上去内敛沉默,但内心却蕴藏着巨大的风暴,像爆炒风沙,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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