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昭垂着双目,说完后轻轻地抿了抿嘴唇,仍然不太好意思抬头看他。 周维扬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因为她发现,想要适应一座城市,甚至爱上一座城市,都是很艰难的事。 但是想让它留住你,只需要一点点的温度就够了。 她握着这一点点的温度,声音很轻很柔,就像踩雪时轻微的碎裂声,和他说:“因为我想告诉你,我的心也是一块豆腐。” 豆腐和豆腐,好奇怪的比喻,软软的,虽然容易碎掉,但也干干净净的。 结果周维扬开口便揶揄一句:“敢情你也没那么想当演员啊?” 棠昭挺惭愧的:“嗯……也不是特别不想,但我有点怕吃苦的。” 他继续数落:“你这一点儿信念感也没有,以后在名利场怎么混?” 棠昭面对他犀利过头的问题,哑巴了一瞬。 她说:“我不知道,我也可以安安静静的吧,应该也有安静的演员吧?” 周维扬打量着她神情微妙的变幻,缓缓笑了,用指骨点了点她的鼻梁:“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你还有我呢。” 她居然问:“你?你……有什么用啊?”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用,但我能给你兜个底,行不行?”他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得担一部分责任,将来你大红大紫有我一份功劳,要是有人欺负你呢,你就跟我说。” 棠昭笑了起来,她是听到大红大紫这个词,有点点开心:“你觉得我会大红大紫吗,家喻户晓的那种,到时候这里这里、那里那里,全都挂着我的照片。” 她指一指外面的广告屏。 周维扬没有看向外面,只是盯了她好一会儿,他问:“想听我的真心话吗?” 棠昭点点头。 他说:“我觉得你活得轻松愉快点,比什么都重要。” 她眼神懵懂,过好半天才缓缓理解并接纳了这句话。 剧场在胡同里,车进不去,停在了大街上。 棠昭下车后就看到街对面卖糖葫芦的,摊前熙熙攘攘,看起来生意不错,她最喜欢凑这种热闹,于是揪一下周维扬的衣袖。 “糖葫芦都馋,你几岁了?” 棠昭说:“我就是想尝尝。” 周维扬一脸拿她没辙的神情,他捞起袖管,腕上戴了一只机械风的黑色手表,看一眼:“还有十分钟,应该来得及,我去排。” 棠昭粘上他:“我跟你一起去。” 周维扬指了下她刚站的地方:“那路边儿是风口,很冷,你就站这等我。” 他也在摸索着一些经验似的,又解释了句:“约会不都是男生照顾女生吗?在这等着就行。” 棠昭乖乖点头,“好。” 然后乖乖地目送他过了马路。 周维扬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好多串糖葫芦,塞在一个大大纸袋里,她刚才忘记告诉他要什么口味的,他就每样来一串,一股脑都买了。 他无所谓这些事,在买东西方面没有选择困难症,周维扬一直是一个很果断的人,遇事不决的时候,即便是馊主意,也总会拿个主意。 “咱们得快点儿,可能要迟到了。” 棠昭还无所适从拎着一袋子糖葫芦,忽的被他攥住了手腕。 “走吧,回去再慢慢吃。” 脚步往前一倾,棠昭的重心斜到他的身侧。 周维扬扯着她,在狭窄的胡同深处一路狂奔。严寒的深冬,十二月的北京,穿过一盏盏被雪洗净的红灯,她莫名闻到一股草木苏醒的少年气息。 有日落的黄昏,棠昭的鼻息都被严寒呛住,她吞饮着冬风的干涩,跟着他脚步匆匆,经过一块一块老旧的砖墙。 男孩子的力量凝固在她的手腕上,隔着厚厚的呢大衣,他的手因为柔顺的布料而缓缓下滑偏移。 她大衣的袖口长了些,掌心落了半段绵软的粉色袖口。 隔着一片衣料,感受到他指节的紧握。 棠昭的心弦被铮一声用力拨弹,乱七八糟地震荡着。 他牵着她的手,在冰点的空气里。她被力量带动,跌进了风的旋涡。 棠昭忘记自己是怎么为了跟上他跑得飞快,徐徐地被风迷了眼,到后面都有些看不清路,眼睑变得湿漉漉的。 只还清楚那一节相互勾缠的指端,错落的体温,让她感到一股恒久的冷意。实际并没有那么冷,因为和周维扬有关,所以钻心很深。 尽管是在冰封的深冬,她觉得眼前飞驰而过的一幕一幕都无比生动。 她会记住他,很多很多年。 棠昭跑得嗓眼干疼,她正想喊他歇一歇:“周维扬,我跑不动——” 一块冰猝然碎在脚底。 她不受控地往前滑,还好周维扬扯着她呢,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的腰。 棠昭就那么稳稳当当地栽进他怀里,双臂还那么恰到好处地揽住他精瘦的腰身。 经过力量训练的胸腹,曾经被她一览无余,眼下又被她进贴在怀。 他的声音无限贴近,懒洋洋的:“好朋友,往我怀里摔两次了,怎么回事儿啊你。” 男孩子嘲弄的语调十足:“能不能起来了,要我搂你进去?” 棠昭烫着脸从他怀里弹开,对上他唇角轻斜的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周维扬没有生气,他笑深了些,掏出门票转身进去。 话剧太文青了,台词什么的都挺深奥的,周维扬没有特别浓厚的兴趣,不过也能看。 他不喜欢看无聊的电影戏剧,如果陪着愿意让他花时间的人,也都能颇具耐心地统统接受。 好在演员的功力很深厚,感染力强,是能让人看进去的。 要周维扬来总结,《恋爱的犀牛》,就是一个有点神经兮兮的爱情故事。一个神经病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神经病。 不过故事的内核还是动人的,把爱而不得写到淋漓尽致。 他们会同时觉得伤感,却不会被这份伤感刺痛心窝。 彼时年少,天真无忧,哪里懂什么爱而不得? “喜欢看这个?”谢幕的时候,周维扬问了一句。 棠昭开始讲渊源,她妈妈是话剧的舞台导演。 她觉得比起电视剧、电影,话剧显得更有生命力。在演员的表现上,更注重形体,没有电影语言那么细微,但富有张力。 她说这些时候,他就视线淡淡地看着她。 知道他听得一知半解,棠昭还是很乐意分享她的体验。 “我在剧团长大,上映过所有话剧我全都看过。”她最后骄傲地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周维扬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笑。 那时候他只是闪过一个浅浅的念头,既然她喜欢,可以试着看一看。 在所有玩乐的时间里,周维扬从没度过过如此堪称无聊的一天。等人走光,他如蒙大赦:“走吧,还是带你去玩点有意思的。” - 夜幕降临。 周维扬带她去了一间VR体验馆,棠昭在试戴眼镜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懒散地坐着,一张不够宽敞的沙发,周维扬紧挨着她,手臂摊在她身后,距离有几分不受控制。 就像她坐在他怀中。 棠昭兴致勃勃地研究眼镜自然没发觉,周维扬也闲云野鹤挺享受这份错位的靠近。 棠昭进入游戏的设置,调了个背景,还不太懂要怎么玩,手腕被他托了起来。 在她身后的那条手臂绕过她的肩,扶住她的手:“扣扳机。” 棠昭手里拿了个小巧的塑料枪。 “就……直接按吗?” 他嗯了声:“别怕,这是假枪,没声儿。” 周维扬说完,便见她抬高枪口,嘎达一按。 好像打中了什么。 棠昭惊喜地笑开:“哇它死了!感觉好好玩啊,这个要付费吗?” 周维扬笑着看她:“不用。” 他顺手帮她调整了一下眼镜的角度,打量着她脸上自如的笑。 周维扬之前还觉得,她和周泊谦是一类人。 现在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他们还是不太一样。 棠昭会给自己找出口,她不是非要关门,她只是暂时性的找不到门而已。 “你跟周泊谦真的有话聊吗?” 耳边传来这样低低一声。 棠昭还沉浸在游戏里呢,猛地一回头:“什么?” 周维扬正好靠在她耳侧,眼镜闷闷地撞到他的鼻梁骨。 这个VR眼镜还挺有分量的。 他吃了疼,闭上眼,轻轻地啧了一声。 棠昭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愣住,急忙说,“没事吧,对不起啊。” 他揉了下鼻梁。 她也抬手帮忙揉,手指点在硬硬的骨头,是下意识的举止,还怕他疼,哄孩子似的,下意识的“呼呼”吹一口气。 吹得他一个激灵,睫毛颤几下。 周维扬再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她。 棠昭察觉到举止暧昧,慢慢地收了手,也收了眼。 周维扬忽然笑了声:“棠昭,你跟我哥说话也这么嗲吗?” 棠昭茫然:“怎么嗲了,我就是正常说话啊。” 他笑意浅浅:“是吗?听着好甜啊。” “……” 棠昭戴着眼镜,除了游戏里的设置,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他的声音,在背景音之外,又十分迫近、清晰。 她能感觉到,周维扬的嘴唇就在她的耳后。 她早就从游戏里脱了神。 从他喊她名字起。 周维扬问:“我哥好还是我好?” 她茫然,“什么啊。” 他抬手点了点她的镜框:“他会带你玩这个吗?” 棠昭觉得耳朵一冷,像有什么东西靠上来,她稍稍歪过头,小声的:“你是不是亲到我了?” “衣服。” 哦…… 她用手太戳到旁边去,果然是他外套的拉链。 “那你离我太近了吧。” 本以为能将这个话题掠过去,结果周维扬稍微往后退了退,又不依不饶地问下去:“我哥好还是我好?” 棠昭很轻声地说:“你上次问过这个问题了。” 他语气平平,漫不经心的:“你怎么回答的?我不记得了。” “我说的是都好啊,你是真忘了?”她眉目轻拧。 周维扬略一沉吟,而后笑一下,自以为是地说:“明白了,我好。” 棠昭放下手里的东西,但没有搁置到位,手往下一探,碰到一个坚硬的表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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