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疯子听不进去啊,一直在那嚷嚷,周维扬也懒得跟他废话了,听不进拉倒,直接给人拽走!” 棠昭握着橘子汽水的玻璃杯,手指收紧在水液流淌的杯壁,彻骨的寒气从指尖往心底蔓延着。 她问:“周维扬打了他吗?” “没。”孟辞源说,“他只想把他扔远点儿,别吓着你就行。出了门就给他摁车里,打算把人送去警局来着。 “结果呢,这张梁也是一股牛劲儿,愣是把车门一踹,周维扬个儿高不少,擒着他也不难,再把他往后座塞的时候,张梁恼羞成怒,拿了把美工刀出来。” 孟辞源说着,点点自己肺部的位置:“就直接往这儿扎进去了。” 听着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讲着沉重的话,棠昭一口气喘不过来,她闭上眼,皱紧眉心。 突然浑身冒冷汗,五脏六腑都疼得像万箭穿心 。 那把刀子仿佛冷不丁地刺在了她的身上,冰冷又尖锐。 他继续说下去:“还好那儿有几个保安正好看见了,这人一手血,还能放他进去吗?直接给逮走了。 “后来周维扬再也没开过那辆车,他人生的第一辆车,他爸送他的成年礼物,到处都是血,开不了了。 “这件事情,他家里人都不知道,手术是我找人给他做的。一般来说,挨一刀不会毙命,但伤到肺了,影响到呼吸,就很严重。” 孟辞源说着,又重复了一遍很严重。 “周维扬知道自己肺挫伤之后,第一件事,居然不是问有没有脱离危险,而是问那男的能不能判刑。 “我们告诉他,按伤情鉴定,大概能蹲几年。 “我还冲他说风凉话,我说周维扬,你可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啊,怎么会为了这种荒唐的事儿差点丢了命。 “结果他压根儿没听见我说什么,反而说那就好,不会有人再去烦昭昭了。” 说到这儿,孟辞源看了眼棠昭,见她脑袋快埋到桌面了,想着会不会是描述得太可怕,真把她吓着了,就停了停。 他忙不迭给她抽了几张纸。 棠昭没有哭,原来人在很悲伤很沉重的时候,是掉不出眼泪的。 她只觉得头晕,理智昏溃,难以支撑,好似下一秒就会沉沉坠地。 过好久,棠昭沉缓而苍白地出了声:“后遗症严重吗?” “得亏我爸手里的医疗资源顶天,治好了就没事儿了,你也看见了,现在不是挺好的?” 她回忆着说:“我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伤口。” “那刀口很窄,留的疤不长,你们周总那么有钱,祛个疤是什么难事儿吗?”孟辞源打趣着,笑了下,“不过呢,愈合的只在表面而已,伤在肺上,伤在心里。” 棠昭勉力抬眸,掩掉一点眉心的苦涩:“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他让我别跟你说,是怕把你吓着,也怕你为他不高兴。毕竟过去这么久了,再难熬也熬过来了。” 棠昭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还好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还好,他没有出事。 “没事了就好。” 孟辞源说:“我说这事儿,不是因为嘴闲得难受非得告诉你,我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他有多爱你。” “你是女明星,每天恭维你的人数不胜数,可是你想想,真正不图回报为你好的,恐怕也没几个吧?” 孟辞源说起意味深长的话。 “你的粉丝爱你,是因为他们对你有期待,想看到你出头,想看到你步步高升,想等着看你满身荣誉的时候,最漂亮精彩的样子。这样的话,他们脸上有光。 “可是有人不期待什么,他不在乎你是不是大明星,也不管你红毯的礼服惊不惊艳,妆容漂不漂亮。他只希望你过得好。他祝福你能展翅高飞也只是因为,实现理想的你会为此而满足。 “我不是道德绑架你,也不是替他不值。他不会把这些伤啊疼啊作为困牢你的筹码,我自然也没立场怎么样。 “但说心里话,我不希望你们错过。”孟辞源轻叹一声,掏心掏肺地跟她说,“棠昭,道德是很重要,但爱也很重要。” 过好一会儿,棠昭咽掉淤堵在喉咙里的哽咽,她说:“可是,我真的不想给他压力,我们在一起的话,他要面对的会比我多的多。我不想让他为我背负痛苦。” 最后,孟辞源淡淡地反问一句:“如果他觉得你是压力和痛苦,你们又怎么会再遇到?” 从一开始,她的正缘,被上天钦点的,是他的哥哥。 是改过偏旁,为了与她水木相生的周泊谦。 他们才是处处般配,人人叫好。 棠昭和周维扬,这两个在鸳鸯谱上错开的名字。 如果不是那么执着强烈的爱和思念,又怎么会再遇到呢? 他流过泪,也流过血—— 为了再度与你重逢的时分,看你星光满身。 为了亲口恭喜你得偿所愿,长大成人。 为了还能留住旧梦里的余热,让你释怀那段迫不得已的告别。 棠昭说,遗憾就像擦不掉的痣。 可是,他从来都不想让她有遗憾的。 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 周维扬没怎么和她提过过去的事,过去有什么好讲的? 摊开他的八年,点点滴滴,不过都是些拿不出手的,破碎的温柔。 出来已经天黑了,和孟辞源告别,棠昭形单影只地走在路灯下。 那一杯橘子汽水,虽然错点成了冷饮,她最后还是尝了一口。是盛夏的胡同口,他们的那个吻的味道。清新的,温暖的,在她舌尖频频回甘。 棠昭抿一抿唇,默默地行走在黑夜中。 没有人的单行道,道路漫长寂静。 听闻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她眼下回想的却是孟辞源跟她说,没有人的爱是不图回报的,你承受了他们的期待。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拥有了很多,却还是会感到孤独。 阴冷的冬天,夜空很高,灰蒙蒙的,她一抬头,看到灼眼的路灯,好像舞台的灯光啊…… “棠昭!” 突然之间,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 棠昭猛地回过头。 谢幕的舞台,灯光一排排渐熄,众人散场,有人逆着人流走来,从阴影到光中。 她穿着水蓝色的晚礼裙,编着漂亮的公主头,优雅地站在那儿,没有挪步,好像专程在等待他的到来。 周维扬捧着一束花来见她,风尘仆仆。高高的个子,英俊的脸在昏暗光线中棱角分明,一副不容靠近的嚣张气场。 仍然是十几岁的样子。 终于,他看到了她风光动人的模样。她如愿以偿,他也是。 看她懵懂怔怔的一双眼,周维扬嘴角噙一点笑:“什么表情,不记得我了?” 棠昭缓缓地释开一个笑,她轻轻地喊他名字,就像从前那样。 “周维扬,你来了。” 她托起手里的新人奖,重重的,被她骄傲地举到高处,问:“给你看我的奖杯,我厉不厉害?” 他眼波淡淡,意气风发的笑藏在浓烈的玫瑰花色里,语气很宠,“厉害死了。” 她微微歪着头笑,甜丝丝的。 而后花被递过来,他亲自挑的,月季,百合,玫瑰,还有被赋上了意义的红豆,一同递给她,他远渡重洋的相思。 “恭喜,真成大明星了,祝你以后一天比一天红,可别把我忘了。” 他说:“给你买的花,跟上回一样,随便挑了几个。” “好漂亮,好喜欢。” 棠昭埋头嗅着花,过好久,她抬了眼,深深地望着他:“周维扬,我好想你啊。” 除了想你,她还想说:虽然有很多人爱我,但你的爱于我而言,仍然是拔得头筹的珍贵。 周维扬抬手,轻揉一下她的头发,他说:“我也很想很想你。” …… 一阵风来,带来冷意,棠昭站在北京的深冬里,裹紧了呢大衣,视线凝出水汽。 大幕落下。 眼前,没有男孩,也没有女孩,没有灯光舞台,只有漫漫的长路。 她嘴角带一点温淡的笑意,缓缓地眨一下眼,看着年华老去。 往事种种,如烟云消散。 泛黄的灯影下,带暖意的泪滴垂落在地,所有的意难平都一夕迸溅,终于碎得一干二净。
第72章 燕尾蝶之梦13 文哥接到棠昭, 将车子缓慢地开进了繁华中。 棠昭在后座,什么也没干。她好久不玩手机了,不敢看舆论,也没有可以聊天的人, 离开虚拟世界, 安静地看着窗外的京城夜景。 “回酒店吗?”文哥问她。 棠昭说:“先不回去吧, 我想溜达溜达。” 文哥见她无所事事,问她听不听歌,棠昭想了半天,说你随便放首吧。 他放了一首老歌。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缘分不停留, 像春风来又走。 旋律在车里响起,流畅优美, 就像水流没过粗粝的沙石, 将世事都润净了, 令棠昭紊乱的心神也跟着静了下来。 人对所有第一次的经历总是印象深刻的。 棠昭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城市,最开始, 是在周泊谦的车里。 歌放完, 棠昭想好了她的目的地,她报了个学校的名字, 问文哥认不认识路。 文哥挠挠头:“我对北京不太熟。” 棠昭帮他调好了导航, 过去大概半小时。 在路上, 她接到了周维扬的电话。 这个点,他估计刚刚结束工作, 声音有些懒倦, 还闷闷的,问了她一句无关紧要的:“吃了什么?” 棠昭说:“牛肉和虾。” 周维扬:“又减肥, 营养跟得上吗?” 棠昭:“我有营养师。” 周维扬低低应:“嗯。” 接着他就没话说了,她也没什么话。 棠昭正想找个借口挂了,周维扬又开了口,淡然的四个字:“我想你了。” 她缓缓地翘一下嘴角:“那亲你一下。” 他用气音轻笑,然后说:“亲到了,好甜。” 被幼稚得笑起来,棠昭心底化开一片浓稠,她轻轻地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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