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叙白就守在黎月筝边上, 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静静等待着头顶灯灭。 心脏泛出浓厚的苦涩, 岑叙白几次想把黎月筝抱进怀里安慰,却又在目及到她神情时退却。那双清亮的瞳孔看似毫无波澜,却又总让他觉得像早已碎裂的黑玻璃珠。 其实,岑叙白宁愿黎月筝为贺浔哭喊。 或许是黎月筝过分平静, 就连章桐也没能轻易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只能默默陪在边上。 手术室门口的几人各个情绪复杂, 只有黎月筝脑子空白, 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感到头晕,或许是车祸造成的影响,但是比起贺浔来差远了。 脑海里晃过贺浔那张脸, 一直没有动静的黎月筝突然指尖抽动了下。 方才贺浔的血流过眉骨和侧脸,而后低落在不平整的土路上。他倒下去的时候靠在黎月筝怀里,那猩红的血液便也沾在她的衣领上。 鼻息间是车祸在空气中残留着的火星气,还有从贺浔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 黎月筝仿佛还能感受到他骨骼的重量。 惊惧似乎卷土重来,黎月筝的胃部突然狠狠抽缩了下, 刚平息一会儿的呕吐感再次袭来。伴随着嗓眼的腥咸,热意往眼皮上涌。 就在这时,头顶的显示灯忽地熄灭,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黎月筝几乎是瞬间回过神,她猛地站起身,顾不得胃中翻涌最先跑到医生眼前,声音说不出的哑,“医生,他怎么样了?” “放心,没有生命危险。”医生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声音温和极给人安抚力,“但是肋骨断了两根,还有头上的伤,需要家属好好照看。” 很显然,医生把她当作了和贺浔有什么关系的人,仔细交待了几句。黎月筝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可最终又都通通咽下。 后面才赶过来的楚尧一直站在黎月筝身侧,等到医生同你也整交代完才走上前。 “黎小姐。”他明显脸色也不太好,却仍旧保持着礼数,似乎是有些话想单独对黎月筝说,看了眼岑叙白和章桐,突然止了话头。 旁边两人会意,无声走开了些距离。 没了外人,楚尧才安心下来。他眉毛微微皱起,犹豫了下,还是正色道:“黎小姐,今天贺总的事情,不能外传。” “我已经做过安排,对外只会说贺总出差近些天不在京西,您我当然放心,只是您的两位朋友...”楚尧欲言又止,怎么说都觉得不妥,奈何事关重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还请黎小姐见谅。” 闻声,黎月筝眼睫闪了下,想起隐约知晓的那些贺家传言,无声了然。她没有过多询问的打算,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黎月筝走到岑叙白和章桐面前的时候,他们正在说着什么话,见到黎月筝过来,章桐第一个扶上去,“筝筝——” 知道他们担心,黎月筝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放心,我还好。”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黎月筝从方才起的眩晕感此刻更加强烈。她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有件事要和你们说一下。” 黎月筝扫了眼正在一旁和医生说话的楚尧,“今天的事情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闻声,章桐和岑叙白对视了眼,就见黎月筝继续道:“当时只有我们几个在场,贺家那边会另外安排,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坐的车撞向了白杨。” “还有贝央和小况他们,也不要说。” 贺家背景复杂,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有大动静,更何况出事的还是贺浔这位掌权人,他们自然知道轻重。 章桐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地看向黎月筝,“警方已经控制了刘永平,还有那个和他们串通在一起的加油站员工杜明。这两人原来是远方亲戚,那杜明在我们面前还装得和什么似的,还好你警惕。” “刘永平就是绑你的人,也是老刘串串的老板。” “火锅店底料的事贝央他们也已经去跟进了,你放心。” 说到这里,章桐愤恨道:“这群人在秀岗这小地方当地头蛇惯了,没见过什么世面,胆子大,什么都干得出来。” “还好你没事。”章桐拉住黎月筝的手,“刚才可把我吓死了,要不是有贺——” 想到什么,章桐霎时闭了嘴,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气氛不由得有些凝滞,黎月筝面色灰白,眼底有几分道不明的情绪。眼皮子很重,从方才进医院起便强撑着的劲头逐渐退去,黎月筝手脚有些发麻。 岑叙白看了眼章桐,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心情稍有复杂,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道:“光顾着在这里等了,你也没来得及检查一下,我看你脸色很差,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来的安心。” 随即,章桐也点头附和着,“是啊筝筝,你刚才肯定吓着了,还是检查一下的好。” 不知为何,黎月筝耳边的声音突然有些模糊,忽近忽远,她需要反应半天才能理解话中额意思。眼前章桐和岑叙白的脸逐渐变得影影绰绰,他们动作似也变得迟缓。 “筝筝,筝筝?” “筝筝,你听到我们说话了吗?” 理智告诉黎月筝有些不妙,口中却再难说出话来。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黎月筝好像听到有人在大喊自己的名字。 紧跟着,彻底失去了意识。 - 黎月筝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躲在了阴暗的楼梯间门后,看到长相凶恶的男人施暴后离开。心绪平复了许久,她停在门口想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推门溜了进去。 刚一进屋,就看见一片狼藉的室内,少年闭着眼躺在地上,模样痛苦。 尽管害怕,可犹豫过后,黎月筝还是试探性地往少年倒着的地方挪了挪。 “贺、贺浔?”黎月筝小声地叫他的名字,见他没反应,微微弯下腰,屈膝跪在他身侧,双手轻轻地碰着他的肩膀,“贺浔?你——” 话还没说完,地上躺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睛抓住她,那力道大的好像能捏碎她的腕骨。 “嘶——”黎月筝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可确认到贺浔没有真的昏死过去,还是松了口气。 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对于在这里见到黎月筝,贺浔起初以为是错觉,可当她逐渐感受到掌心的温度,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待看清女孩的面孔,贺浔猛地甩开她的手,撑着地板费力坐起身。他盯着黎月筝,语气很差,“你来做什么。” 闻声,黎月筝没很快回答,只是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几本书和几张卷子,平铺着放到贺浔面前。 见此,贺浔皱了皱眉。他深喘了口气,忍着身上剧痛从地上站起来,随后握住黎月筝的手腕直接把她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拿起书包扔进她怀里。 贺浔的步子大,拽着黎月筝三两下就到了门口。 推肩膀,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等黎月筝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门外。 黎月筝并没有回家,而是选择去了附近的一家药店。因着经常待在校医务室,黎月筝对跌打损伤之类的药膏和消毒的东西还算了解,很快便搜罗好自己需要的东西。 然而,当她刚把东西放到柜台上准备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却叫出她的名字。 “两两?” 黎月筝一愣,闻声抬头,就看到邻居黄阿姨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还真是你啊两两,你怎么在这儿?” 完全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遇上熟人,黎月筝明显有些慌乱,她错愕地看着柜台上的东西,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越过肩头伸出一条手臂。 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往柜台上扣了一盒维生素。 紧接着,头顶传来道声音,“都是我的,一起算。” 黎月筝忽而扭头,就看见贺浔穿着深灰色的长袖T恤和黑色长裤,头上带着一顶纯黑色鸭舌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 看着他,黎月筝突然有了借口,双眼发亮,仿佛目前的窘境已经迎刃而解。她笑着同柜台前的人点点头,“黄阿姨,学校准备趣味赛,我是来和同学买点碘伏之类的东西,万一到时候有同学受伤,也好有个准备。” 闻声,贺浔扫了她一眼,没拆穿。 看着倒像是默认。 黎月筝跟着贺浔走出药店,也不说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能暂且跟在他身后。 转过拐角,身前的人却突然停下来,黎月筝的额头差点磕到他的背部。 贺浔转过身看着黎月筝,眉宇间尽是戾气。他脸色不太好,嘴唇苍白没有血色,许是方才的殴打还没让他缓过劲儿来,步子有些虚浮。 然而黎月筝却没事儿人似的,反而温声反问他,“怎么不走了?” 沉默片刻,贺浔盯着她,语气不善,“你拿这么多药做什么?”稍有停顿,他明知故问:“你钱很多?” 顺着他的手臂往他的手提袋看了眼,黎月筝的目光重新回到贺浔身上,实诚地摇了摇头。 贺浔冷笑,“没钱你还买这么多,是准备赊账还是当恶霸?” 黎月筝没回答,只是低头撩开外套,从自己的内侧口袋里拿了张百元钞票出来,随后递给贺浔,面不改色。 “你的。” 或许是觉得回答太模棱两可,又补了一句,“我刚才从你口袋拿的。” 闻言,贺浔微微一愣,看着她的面孔有几分讶异。 合着他刚才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到还方便了她搞这种小动作。 贺浔气笑了,“你还挺有本事啊。” 话中的讥讽黎月筝没理,只是淡淡地看向他。 想到什么,贺浔的目光打量般地扫过她。 一字一顿,缓缓道:“两,两?” …… 眼皮似有千斤重,黎月筝梦境反复,唯有耳边那道“两两”清晰。 画面流转,从体育室到旧楼房,又到郊区的白杨树下,从白烟里走出来的贺浔。 他脸上是湿热的血液,也流到黎月筝颈侧,而后晕倒在她怀里。 黎月筝听到他在自己家耳边轻唤,声音和十年前青涩的嗓音重合。 下一刻,她猛地睁开眼,喉咙涩痛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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