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气息覆上来,黎月筝猛地警惕起来,转身向后看。就见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从她身后靠过来, 坐到了方才姜眠坐的位置。 男人身高一般,极瘦, 几乎有些撑不起身上那件西装外套。他梳着个大背头,看起来喷了很多发胶,方一靠近,黎月筝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道。 黎月筝拧起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些距离。 然而男人和没有察觉到她的不适似的,边坐下边笑着问了句,“怎么一个人在这么偏的地方坐着,小姐怎么称呼?” 能来这个场合的人非富即贵,黎月筝当记者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虽然不是什么擅长交际的人,总归也是练出了些本事,一眼就看出眼前这流里流气男人在想什么。 只不过是因为黎月筝是这场合里的新面孔,男人一时摸不出她的底细背景,故而有所收敛罢,没那么直接罢了。 黎月筝往边上侧了下身子,礼貌回应,“我姓黎。” 话止于此没再有下文,黎月筝脸上的疏离明显,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她给的台阶,偏偏男人是个脸皮厚的,直接忽视掉黎月筝的拒绝,硬是要凑上前去。 冯天刚从洗手间出来就注意到了黎月筝和姜眠,一掌漂亮到惹眼的生面孔,很难不吸引到他的注意。边上那个姜眠他倒是认识,不过知道她是贺榆书的女儿,又和简家那位太子爷关系甚密,他自然是不敢招惹的。 好不容易等到姜眠离开,他寻着机会上前搭讪,没想到这还是个冷美人。 不过这并没有打消冯天的兴趣,反而还让他更加兴奋了起来。 冯天拿出名片从吧台上推给黎月筝,“我叫冯天,今儿在这个私宴碰上也是缘分,想和黎小姐交个朋友。” 眼看这是个难摆脱的,黎月筝没了再给他好脸色的心情。 “不好意思,我的同伴还在等我。”说罢,微微颔首就抬步离开吧台。 然而身后的冯天却念头未消,直接追了上去,“黎小姐。” 冯天直接拦在黎月筝身前,目光上下扫了黎月筝一眼,笑容轻浮,“我话还没说完,这么快走做什么。” 黎月筝神色不耐,“我说了,我的同伴——” “同伴是谁呢?”冯天直接打断黎月筝的话,朝她走得更近了些,“不妨说来听听。” 听到这个问题,黎月筝却突然卡了壳。难不成要说是贺浔吗,怕是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况且这会儿,贺浔正和别人聊得正热,哪有心思关心她在做什么。 黎月筝没有和冯天在这里掰扯的欲望,眼神冷下来。偏偏他和堵人墙似的挡在那里,黎月筝想绕道都没法子。 刚想说些什么,这时,突然有道熟悉的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 “两两。” 和声音一起出现的是贺浔。 凭冯天自己的本事,私下见贺浔一面难如登天,眼下贺浔却独步朝他走来。冯天心中雀跃紧张参半,双手在西装下摆上擦了擦,刚想同他搭话,贺浔便直直从他身侧走过。 在冯天的注视下,贺浔走到黎月筝身侧,很自然地牵住了黎月筝的手。 “怎么离开这么久,我都没找到你。”贺浔垂眼看着黎月筝,伸手拨了下她额前碎乱的发丝,姿态亲密,语气温柔到让黎月筝都愣了下。 分明方才对她还是冷眼无视的态度,把她当空气似的,现在怎么突然变了个人。贺浔是什么时候找到她,又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遇到麻烦的? 黎月筝的指尖微微抽动了下,没再挣扎。 手上的力道太紧了,像要把她捏碎在掌心似的。 说完,没等黎月筝回答,贺浔的视线挪到已经在原地傻愣的冯天。脸上的温和收起,取而代之的是若风暴席卷的黑沉,没说什么话,气势却若压倒般向人袭来。 “这么着急把人拦着,看来是有很着急的事要和她说?”贺浔的目光锋利,若看一摊死物般没有温度,“不如直接和我说。” 要是知道黎月筝是贺浔带过来的人,就是给冯天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强行撩拨黎月筝。 此刻受着贺浔的盯视,冯天的头几乎要低到地下去,原本张扬的背头,现下也只能看到油光发亮的发顶。 冯天的手抖的像筛子,根本不敢去看贺浔的眼睛,“没!没没!” 话音未落,贺浔本就没多少的耐性消失了个干净,拉着黎月筝就往外走。 前路畅通无阻,黎月筝和贺浔是从宴会厅侧门出去的,布加迪就停在门口。此时这里除了开门的侍者外没有别人,许是贺浔早早安排过。他松了手,坐进了后排座椅。 冬夜的风凉,黎月筝穿着单薄,在风口站了一小会儿就被冻的皮肤发红。 “还不上车?”车窗降下来,贺浔偏头看着黎月筝,语气不善。 话声间,隐隐藏着薄怒。 无声叹了口,黎月筝随之拉开车门。 一道车门隔绝内外温度,车内空调开着,温暖如春,把寒风阻挡在外。 车上只有沉默,安静到让人心里发慌。侍者很有眼力见,送他们上车后便独自走开,此时这里就只有黎月筝和贺浔两人。 暖气运作的声音是封闭车厢内唯一的响动,呼吸轻,是有意放低过。 黎月筝靠在座椅靠背上,身上逐渐回温,被冻红的皮肤也恢复成正常的颜色。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右手拇指一下下蹭动着左手指甲,昏暗车厢内,情绪慢慢发酵。 空气静的落针可闻,好半天没人说话。 漫长的沉默对峙,还是贺浔败下阵来。 “小离。”贺浔念了个名字出来。 黎月筝手指收紧,没说话。 贺浔继续,“黎离。” 从东临回来那天,他听到黎月筝和拳击馆教练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叫她小离。他当时怎么就没想过,她叫的其实并不是「小黎」。 贺浔低声笑了下,“称呼还挺多。”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终于,贺浔问出口:“你改过名字?” 尽管早就预料到他要问什么,可真正听到时,黎月筝的心脏还是不由地颤了下。 鼻息间长长呼出一口气,黎月筝回答:“嗯,是改过。” 不过短短几个字的回答,却让贺浔的神经狠狠波动了下,刺激得太阳穴闷疼。 “什么时候改的?” “上大学前,离开延水后。” 贺浔又问:“为什么改。” 停顿了下,黎月筝淡淡给出答案,“当然是为了不被人找到。” 她的话声平淡过甚,却又坚硬到像匕首,狠狠划刻在贺浔的心脏上,让他透不过气来。 气息起伏加重,缠绵在车厢内,一声声扰人心烦。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贺浔还是不死心地想问,“不被谁找到?” 周围再次陷入沉寂。 贺浔突然笑出来,笑声却冷的刺骨,他替黎月筝回答,“我,是吧。” 黎月筝整个身子只占了后座的一小部分,她的手指嵌入层层叠叠的裙摆里,心脏拧动,丝丝痛感像是能磨进骨肉里。 “黎月筝,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干脆利落呢。” “算起狠心来,我还真比不过你。” 黎月筝一言未发,坦然接受着贺浔的嘲讽。 边说着,贺浔的声音渐渐急促起来。 “执行力这么强,真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还没想到,你连名字都能改,你知不知道我——” 话声停住。 贺浔用力闭了闭眼,头靠在座椅上,胸腔到鼻息呼出一道闷闷的喘息。 “你走吧。” 短短三个字,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无奈,愤怒,痛苦,复杂到难以分辨。 黎月筝的手已经搭上门把,然而这时,旁边的人突然阻拦下她的动作,“等等。” 停顿两秒,贺浔下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几分钟后,有人拉了驾驶座的车门坐进来。黎月筝朝前排看去,就见从哪儿冒出来的楚尧转身同她打招呼。 “黎小姐,贺总还有些事,我送你回去。” 说完这话,楚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黎月筝的神色,除了脸色有点白,看着倒是正常。 至少是比老板正常。 平常的工作太忙,好不容易赶上个私宴,楚尧沾着贺浔的光进来,原本也没什么大事。谁知几分钟前,被贺浔一个电话打过来,自己就到了这儿。 方才看到贺浔时,他沉着张脸,不知经历了什么,表情森然到有些恐怖,威胁楚尧时的气势也更重了几分。 他说:“送黎月筝回去,安全送到后告诉我。这个月工资翻一倍,一根头发都不能让她少。” - 长夜漫漫,黎月筝再一次被梦境裹挟。她又梦到了那个黑漆漆的房屋,脏乱封闭,看不见光亮。 她向前摸索着,脚步小心而缓慢。 又是那道奇怪的金属划刺声,好像有什么被割裂。黎月筝浑身战栗,加快摸索的动作。 忽而,手掌好像触碰到了什么软物,指尖有种浓稠的黏腻感。 黎月筝猛地停下步伐,她低头,费力地去看手心沾到的东西,潮湿,温热。 下一刻,笼罩的黑暗突然消失,黎月筝暴露在光亮里,眼前的场景也变得清晰。从手掌到指尖,布满血红,刺鼻又腥热。 鲜血模糊了手心纹路,刺的人眼睛生疼,直冲冲迎面门而来。 “哗——” 黎月筝猛地惊醒,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她瞳孔瞪大剧烈晃动,身体还在发抖。 像是还没缓过神来,黎月筝立刻摊开双手,正反来回翻看了好几遍。看着干干净净的掌心半晌,黎月筝神经松了下,只心脏还在狂跳。 她跌回床褥里,胸口上下起伏着,手背挡住眼前。 黎月筝从床头摸过手机,界面刺亮,黎月筝费劲看清时间,才发现自己不过才睡了半个多小时。 最近这段日子,她做噩梦的频率越来越高,睡眠也越来越差。这种状态,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了。 她扔掉手机,从床头柜摸出褪黑素来,拿在手心攥了攥,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又放了回去。 刚才楚尧送黎月筝回来后,她便倒头就睡。现在时间不算晚,黎月筝洗了把脸,随便裹了件羽绒服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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