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准则固然是要捧着金主的,只是金主昨晚发烧烧坏了脑子,边月贴心的让他多休息会儿。 杂乱无章的风景开始变得有规划,四季常青的景观树取代枯枝败叶,路上的坑洼无影无踪,崭新的柏油路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往下眺望,一个巨大的湖泊隐藏在群山包围之中,傍晚的余晖薄雾一样盖在湖泊上,光因此变的具象,在水波上跳跃。 顺着柏油路一路往下,往来的车肉眼可见变多,大巴车里的游客趴在窗户上,极力想从层层迭迭的树荫中窥见一星半点儿湖貌,喻枫收回视线,发现自己的身子也在往窗户的方向倾…… 喻枫是追着边月而来,唯一一点兴奋感消失在二人一次又一次的争执中,这本是从一开始就不受期待与重视的旅行,喻枫甚至连这里的地名都不清楚,但真正到来时,还是不知不觉被景色吸引。 湖泊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车已然开到了山底,蓝底白字的路牌上写着,路牌后便是依湖而建的大十九村。这附近多是少数民族聚集地,地名一般以少数民族的语言音译,还有些言简意赅的,以当地的特征取名。 大小十九村自然都依托十九湖而名命,十九湖之所以叫十九湖是因为它是由十九个大大小小的湖泊而组成的湖泊群,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小众旅游景点。 进村的路上都是村民自建房改建的民宿,看的出来有大半是经过设计的,建筑主体与绿植相得益彰,小院干净漂亮,但边月却连了解一下的念头都没有,车速未曾减慢。 喻枫已经看见了好几家心仪的民宿,如果没住过县城招待所与春花家的客栈,喻枫不会这么激动。经历了带血的床单,农村旱厕,烧水洗澡后,喻枫迫切的希望拥有一个散发着消毒水气息的明亮房间,以及一个干净现代化的浴室。 边月的目的地十分明确,喻枫摆正身子,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难以开口,毕竟一开始闹脾气的人是他,现在想搭话的人也是他,怎么看面子都有些挂不住。虽然这种情况从认识边月第一天开始就经历过无数次,他早就没了面子可言,喻枫也清楚,但人就是越没有什么越在乎什么。 除了宣泄感情之外,发脾气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自己的要求能得到满足。发脾气的由头是各种各样的,但喻枫的要求却一直只有一个。 须知在路上见人就扑的都是有项圈有牵引绳的宠物狗,而那些什么都没有的流浪狗呢?即便路人对它们散发出善意,它们也只会拉开距离警惕地望着,发出阵阵低吼。 项圈与牵引绳是束缚,但也是有人愿意包容它一切的证明,而什么都没有的流浪狗则只能通过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来证明自己的重要程度。 “我……” “你知道十九湖为什么叫十九湖吗?”边月打断吞吞吐吐的喻枫。 喻枫怔了怔,松了口气的同时道:“因为有十九个湖。” 边月摇摇头:“不全是,其实还有一个关于十九湖的传说,要听吗?” 这世间所有的传说大多大同小异,喻枫不感兴趣,但他又实在想和边月说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相爱的年轻男女,女孩儿叫十九,男孩儿叫阿黑,但他们的父母并不赞同他们……” 十分老套的开头,喻枫开始走神,湖边的温度比山里更低,但边月不喜欢关窗户,也不喜欢开空调。窗外的一片空地种了许多桃树,枝干脆弱,零星挂着一点儿粉红,才种下没多久,土壤刚被翻新过,湿漉漉的冒着水汽。喻枫在车里闻到了冷冰冰的泥土味,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也许是错觉。 村里没有光污染,好像视力受阻,无论睁多大眼睛都看不清昏暗的傍晚。笔直的双行道忽地出现一条岔路,路灯洋洋洒洒亮了一路通向湖边,两侧许多酒吧、餐馆、小吃店…… 窗外又飘来热热闹闹的交谈声、歌声,车内,边月还在说老套传说,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她的嗓音似乎有一种魔力,很淡,平缓,在吵闹中独具静谧。 喻枫喜欢听她说话,故事也好,讲道理也好,甚至是骂他,喻枫都能在她的声音里找到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为了救整个村子的人和阿黑,十九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她滴下的十九滴眼泪化作十九个湖泊,世世代代守护着这里。” 边月的故事说完,车也恰好停了下来,车灯熄灭,边月在黑暗里问他喜不喜欢这个故事。 “喜欢。”喻枫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边月转头,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亮如星辰。她怔了怔,然后微微勾唇。 “是吗?但我是骗你的,根本没有这个传说。”
第20章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放风筝的人控制风筝,自然也被风筝所控制,否则要么风筝坠毁,要么被锋利的风筝线划伤。 所谓十九湖的传说不过是把其他地方的传说改头换面,添加一点十九湖的东西就成了十九湖的传说,那些关于爱情的悲剧、关于牺牲一个人拯救所有人的故事比比皆是,几乎不用思考就浮现在脑海里,就像牛反刍过的食物,已经被说烂嚼碎消化了,三岁小儿也不会被这样的故事吸引。 喜欢这个传说毫无疑问是假话,但“喜欢”却不一定是假的。 喻枫还在为边月的谎话发愣,边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意盈盈,“下车吧,到民宿了。” “莫名奇妙!”喻枫下车前小声嘟囔了一句。 车就停在民宿门口,推开木制小门,跨进门坎,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庭院里铺的黑白两色的石子,左侧花团锦簇,让人一时恍惚,不知道生在哪个季节,爬山虎攀附在白墙上,一排暖黄的灯光将它照的金灿灿的,连带着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了静谧温馨的氛围中。 “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又爽约了。”民宿老板抱着手出来迎边月,一打眼看见边月身后的喻枫,笑道,“哟,还带个小鲜肉,艳福不浅啊。” 长发用鲨鱼夹随意夹住,眼睛挑而魅,瞧着比边月年长几岁,没个正形,边月也不唤她姐,苏老板、苏老师跟着别人胡乱叫了。 “其他人呢?”边月岔开话题。 “早在酒吧里了,刚才还找你呢。”又笑着看向喻枫,“帅哥,你和她认识多久啦?可别叫她骗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语气里的熟稔叫喻枫听的好不舒服,话里话外好像他多不了解边月似的,硬生生激起他的胜负欲。 “认识挺久的。” “是吗?”苏觅惊呼,“诶哟,怎么这么多年我都没听边月提起过你?把这么帅的小哥藏着掖着,安的什么心呀?” 苏觅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喻枫话里话外的炫耀,表面上好像是在调侃边月,喻枫却觉得自己膝盖深深地中了一箭。 “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别扯了,先带我们去房间放东西。” 苏觅白了边月一眼,从柜台里翻出两张房卡递给边月,“自个儿上去,我先过去了。” 房间在二楼,紧挨着,一推开门就看见一扇漂亮的玻璃推拉门,阳台正对面就是十九湖。边月随意把行李扔在地上,转身想关门,却发现喻枫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怎么了?”边月问。 喻枫道:“我不是你弟弟。” 还纠结这事儿呢,边月不懂喻枫为什么对她每一句话都咬文嚼字的分析,她满嘴跑火车的时候多了去,为了达到目的、为了哄人玩儿她什么鬼话都说过,签了合同都能毁约,空口白牙的一句话算什么?听过也就过了,这么较真儿有什么意义? 但也挺好玩儿的。 边月起了作弄的心思,笑着逼近喻枫。 “你干嘛?” 喻枫不明所以,略略往后推了一步,边月抓住他的手臂,此时两人靠得极近,边月听见他的呼吸声。 退无可退,微微偏头,耳尖不自觉泛红,他听见边月在他耳边道:“不想当我弟弟?” 嘴唇几乎快贴到他的耳垂,温热的气息让喻枫不自觉想躲开,却又像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那你想当什么呢?”温热的气息顺着耳垂往下,若有似无的落在脖颈上,语气似乎很苦恼。 喻枫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喜欢叫姐姐吗?”边月继续说,“姐姐好伤心啊……” 还在发愣,温热一下退开,微凉指尖轻轻划过脖颈的经脉,呼吸声与心跳声交缠在一起,连晚风都变得暧昧。 “我……你……那个……” 吞吞吐吐,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边月轻笑了一声,喻枫莫名有些恼怒,似乎要清醒—— 远离的人再次凑近,下巴抵在喻枫肩上,那重量好像已经超过了喻枫心脏能承载的最大值,愣了三四秒,一把推开边月,在爆炸前落荒而逃。 “……没有不喜欢。” 在关门前,很小声,但边月还是听见了。 笑意浸染眼尾,她也觉得她很恶劣,喜欢看人为她抓耳挠腮,为她落荒而逃,为她患得患失……就是这样才好呀,点到为止,倘若真有人愿意剖出自己的心脏捧到她面前,她又觉得无趣了。 世间最难得的是真心,最恶心的也是一厢情愿的真心。 一时半会儿大概也出不来,边月拿手机给喻枫发了条消息,让他收拾好行李后去浮生若梦酒吧找她,她去见几个朋友,酒吧就在刚才看见的那条街街尾,靠近十九湖。 最近不是什么小长假,但这条通向湖边的街道总不会缺人,一路灯火通明,烟雾缭绕,街道不长,很快走到街尾。 湖心一片黑暗,风里有淡淡鱼腥味,抛开来自人类的喧嚣,边月听见湖水一层层翻涌的声音。手机时不时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人听说她已经到了,正在群里疯狂@她,边月没管,在湖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折返。 边月走进酒吧的时候罐头男孩已经在台上唱了三首歌了。退圈的消息三个月前就放出去了,今晚聚在这里的不是他们这些朋友,就是歌迷了。 她进去的突兀,胡子拉碴的主唱一睁眼就看见了她,手离开琴弦,抽空与她打招呼,险些没赶上下一小节。 他们乐队三个人都是生活里最不受待见的那种中年大哥,头发上的油够炒一年的菜,满脸疲倦,从来睡不够,一身烟酒味熏得人头皮发麻。 叫“罐头”是因为他们最穷的时候用罐头盒当存钱罐,晃一晃叮当响;“男孩”则是因为年轻时候张口闭口西城男孩,跟屁虫似的非加上这俩字,当时觉得酷毙了,现在无论如何都扯不上关系,每每提到都燥得慌。 “才来啊?给我月姐三杯满上,这不喝说不过去呀。”边月还没坐下,最爱张罗的小钱已经把酒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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