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萱听到,她姐姐从鼻孔里嗤了一生, 似乎是在嗤她,然后扭身在前头走着。她见状,抬脚跟上。 酒吧二楼是一个小露台,精致的咖啡小圆桌,星星灯从咖色的装饰墙上垂下来。露台外缘,种了许多迎春花,细长的枝条如瀑布般垂落。 在盛开的嫩黄迎春花中,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那猫看见周玉琢回来了,轻手轻脚地跳下花台,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周玉琢手边。 周萱拉开椅子,在周玉琢对面坐下。将花朵形状的小包包撂在桌上。 “说吧,你说的和梁津有关的事,是什么。”周萱开门见山。 在来的路上,她不停猜测着,周玉琢到底要和她说什么。比如,周玉琢撞见梁津和某个女子有亲昵的动作吗?又比如,梁津和周玉琢之间,曾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不,梁津和她说过,他和她姐姐,什么都没有。 看着妹妹略带急切的小脸,周玉琢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纵观全局的得意姿态,就好像看着蚂蚁在被放大镜聚焦的太阳光线下,受着焦烤。 周玉琢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红酒,手指轻轻抚摸着手上的小猫。 “妹妹,你说,我经常来看这只小猫,我给小猫搭了猫窝,买了猫薄荷,定期带它上医院做检查,我是不是很宠它呢?” “嗯。”周萱点点头,不明白周玉琢在卖什么关子。 事到如今,她多少也知道些局势。周玉琢既是拥有信息差的那一方,就有能耐掌控全局。她心焦也没用,只能等着周玉琢卖关子,掉胃口。 想清楚这点后,周萱心中的燥意去了不少。她拿过侍者端来的一杯午夜玫瑰,浅酌了一口。 “姐姐,请你继续说下去吧。” 周玉琢看出了周萱的神态变化,从焦躁、紧张,变成了平静、平和。似乎不知不觉中,这个笨蛋妹妹也成长了不少,不再是当年傻乎乎的女孩子了。 但她依旧有信心击碎她和梁津的感情。 她知道周萱已经爱上了梁津。爱上一个人,有了盔甲,也有了致命的软肋。 想到这里,一抹残忍的微笑,慢慢地在周玉琢脸上扬起。 “这只小白猫——我很宠它,但我不能把它当成我的终身伴侣。我和它没有共同语言,既然它成为了我的猫,我就得对这只猫负责。这就是我宠它的真相。” 周玉琢说着,拿起一旁的香奈儿提包,从里头摸出一只录音笔。 这只银白色的录音笔,被她慢慢推到桌子中央,像咖啡色海洋中停泊的一艘银白色船只。 不知为何,周萱听到周玉琢的一番话,再看到这只慢慢被推到桌子中央的录音笔,搁在腿上的小手,发着抖。 宠物,小猫,责任。周萱隐隐想到了什么,但是,仿佛大脑自动开启防御机制一般,大脑在这一刻停止运转,不让她继续再联想下去。 不,不要再想下去了——她听到大脑发出这样的警告。 但是,周玉琢却不会让周萱停止联想。她今天,就是要当一个恶人,亲手挑破这个泡沫,就像挑破皮肤上的水泡,一阵鲜血淋漓,露出里头的脓肿。 周玉琢的灵魂在疯狂地嚣喊。她就是要破坏妹妹的婚姻,她就是看不得她妹妹幸福,凭什么她失去的东西,要被她妹妹得到?她要她们谁也别想得到。 周玉琢按了按录音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夜风也静止了。 录音笔中,潘多拉的恶魔被释放了出来。 “。。。我担心她和你没有共同语言,你对她没有感情。说白了,你和周家二小姐之间,没有爱。” 周萱认出,这是梁津妈妈的嗓音,优雅中带着虚伪的担忧。 女孩杏眼圆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伸出手,想从姐姐手上抢下那只录音笔。只要她按下暂停键,再把录音笔丢进垃圾桶里,她就永远听不到回答。 她不想听到回答,她宁愿装聋作哑—— 然而,一切都迟了。周玉琢将那只录音笔举起。男人那冷冷的、沙哑的嗓音响起。 “夫妻不需要爱也能在一起。重要的是责任。” 夫妻间不需要爱也能在一起。 重要的是责任。 周萱认出,这是梁津的声音。原来,他的声音这样冷这样凉吗?像是被千年玄冰浸泡过。为什么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声音这样凉? 她忽然觉得,唇边好咸,好湿,咸得苦涩。女孩怔了几秒,抹了抹脸蛋,却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泪水,那眼泪就像止不住的小溪,哗啦啦地掉下来。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啊? 然而,周玉琢的声音,还持续不断地在她耳边响着。 “...梁津是个责任感很重的男人。你有真的了解过他吗?梁津她妈妈当年,在舞场里靠着一曲探戈,引起了他爸的注意。他爸睡了他妈一晚,就有了他。” “...他一出生就注定是个私生子。姜清檀是个舞女还想上位,挺着大肚子逼宫,梁洵东那个浪荡子,怎么可能娶他妈?因为这桩风流韵事,梁洵东差点没被梁老爷子打折了腿。梁洵东对梁津这个儿子,没有喜爱,没有责任,只有厌恶。” “...你应该知道,缺失父爱,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有多严重吧?这会影响他的一生。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他非要娶你了吗?你以为他真的很爱你?那不过是责任而已。” 不,她才不想听这些。她今晚上已经够脆弱了,消化不了这些,她才不要听。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停下来。”周萱摇着头,抽泣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心口那么痛,好像一把把的刀子扎进来,搅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甚至不敢去细思,去想梁津,一想,她的胸口就牵扯起丝丝缕缕的疼痛,连着筋骨脉络,让人遍体生寒。 “可是这还没有结束啊。其实,你和梁津的第一次,还有梁津爸妈的第一次,真是很像呢。你以为,那晚上,你们都只是单纯喝醉了吗?” “不是的。那天晚上,殷商屿在你酒里下了致幻剂。梁津的酒中也有致幻剂。你阴差阳错地进了他的房间,你们发生了关系,所以,他才要娶你。你看,剥开来看,不过是一段用性.药催发出来的一.夜.情,是不是很肮脏?” 说到最后,周玉琢甚至轻轻地笑出声来。她觉得真好玩啊。就这样摧毁她这年轻的妹妹对于爱情最美好的幻想,将赤裸裸血淋淋的一面展开来。 “啪——”地一声,周玉琢右边脸蛋火辣辣地疼,头皮一阵剧痛。却是周萱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打了她一巴掌,还揪住了她的头发。 “你——你居然敢打我?”周玉琢看着眼前的妹妹,怒问。妹妹那张令她嫉妒的美丽小脸上,眼泪流成了小溪,像一只小花猫,只是眼神依旧凶狠。 “你给我住嘴。你不住嘴,我还要打你。”周萱的嗓子有些哑,只是音色清凌凌的,让人不敢忽视。 周玉琢还要再说,头皮根处,传来剧痛。她只能闭嘴。 “姐姐,我问你,你说这些目的是什么?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周萱质问周玉琢。 “是啊。我的妹妹。我想提醒你,我才是和梁津有联姻的那个人,梁津他是你姐夫。你想想,你叫了他多少年的姐夫?你叫了他二十年的姐夫!”周玉琢不甘心地怒吼。 “闭嘴,你给我闭嘴。这桩联姻不是我自愿要的,明明是爸妈极力要求的。你们怎么能这样?把我推上这艘船,现在又不认了?”周萱喊了出来。 一时间,两姐妹对视了,周萱看到了姐姐眼中的疯狂,像是两个漩涡,想要摧毁所有东西。 她姐姐已经成了一个疯子了,一个歇斯底里,看不得别人好的疯子。但就是这个疯子,要把她心中最美好的爱情城堡,一寸寸打掉,直到变成一片废墟瓦砾。 她不能够再留在这里,再在这里逗留。迟一秒,干涸的泪腺都要再涌出眼泪来。 不行,已经丢过一次脸了,不能再丢第二次。她不想在公共场合之下哭。 周萱放开周玉琢的头发,抓起桌上那只录音笔,笔直地朝外走。 背后,传来了周玉琢的喊叫。“你就承认吧,你配不上梁津,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你以为他真的爱你?” 周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推开酒吧的门,一步步走到玛莎拉蒂前,再打开车门的。 车门合拢,她强撑着的一口气也终于耗尽,脊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趴在方向盘上,就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筋骨也被抽走了。 今天的月色,像冷而凉的露水。而梁津的声音甚至比露水还要冷。女孩忽然发现,她手里还握着那只录音笔。明明录音笔是银白色,却好像能将她灼烧,将心都烧成灰烬。 女孩颤着手,将录音笔丢进了花朵包包的夹层深处。 这年的早春,格外缺少水汽,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气息,似乎能将人的鼻腔黏膜都吹得皲裂。女孩吸了吸鼻子,原本湿润的鼻腔一片干燥,泛起让人难忍的疼痛。 忽然,女孩想起了一处关键,殷商屿。为什么那次她在乐乐动物园坐了殷商屿的车,梁津会如此生气?其实,梁津他是什么都知道的吧? 但他却...什么都不肯和她说。他为什么不肯和她说?难道潜意识里,他也认为,她就像那只小白猫一样,只配被宠着,被爱着,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吗? 她舔舔干裂的唇,直起腰,掏出手机,拨通了徐正阶的电话。 * 此时,新加坡机场。徐正阶正亦步亦趋跟在梁津背后。徐正阶眼见着总裁进了一家纪念品商店,正要跟进去,忽然手中手机响了起来。 定睛一看,却是夫人打来的。徐正阶站在商店门口,按了接通键。 “喂,夫人,总裁现在在新加坡,赶最近一班红眼航线,预计明天早晨能落地。。。”徐正阶话还没说完,却被周萱打断。 “徐叔,殷老爷子过八十大寿的生日那时,殷商屿是不是在我的酒杯里下了致幻剂?” 夫人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很轻,沙哑。像一片枯折的要破碎的落叶。 徐正阶愣了愣。这好端端的,夫人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是,夫人,但是您放心,总裁已经私下里解决过这件事了。”徐正阶只能据实回答。 不料,那边应了一声“知道了,谢谢徐叔”,便“喀”地一声挂断了电话,独留徐正阶在这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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