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点了下头,没再深聊,继续看锦鲤。 袁婧却说:“你上次的公关很成功。” “谢谢。” 舒云真心道:“婧总,其实你也很厉害,你在华勤北美区工作的一些案例我都看过。” “是么。”袁婧微怔,轻声,“谢谢。” 空气有丝别样的凝固和别扭。 舒云把鱼食递还给侍应生,准备去卫生间洗个手:“失陪。” 可刚转身,袁婧忽然开口:“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爱你了。” 舒云脚步一顿。 “我也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宁愿被我羞辱,宁愿喝那么多酒,也要把你护得一丝不漏。” 舒云霍然转身。 袁婧望着池塘,好似在努力理解,却又找不到方向。 她一直知道自己性格很差,也知道那些一口一个说爱她的男伴们有多虚伪,她一边享受胡作非为、纸醉金迷的权利,一边又厌恶这样的现状,却又不愿意改变。 改变多累啊,意味着规训、持之以恒。她才不要。 她之前嗤之以鼻,不懂为什么梁遇臣这样一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的人,会喜欢这种没有任何亮点的女生。 但刚刚,她好像明白了。 发布会上独当一面的人,私下却又能在这里心无旁骛、笑眼弯弯地喂鱼。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如果是梁遇臣现在在这儿,即便她什么也不用做,他也一定是被她感染的。 舒云却没懂她的话:“喝酒?” 袁婧“嗯”一声,抬眼,“你不知道?” 她歪歪脑袋:“梁遇臣没和你说过?他那次为了来找我删你的照片,在我面前喝酒赔罪。” 舒云一震。 她蹙眉,对从她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很陌生:“删……我照片?” 袁婧有些不耐烦:“就上次李宗然和德威打架,医院门口的媒体是我找的。你们俩在路边的接吻照,也是我拍的。我说要把照片发出去,梁遇臣给你拦下来了。” “可能酒喝猛了把胃喝伤了吧?他这一年好像身体都不太好。”她拨拨手指,并不觉得有多愧疚,只是意外,“你们不是情侣吗?亚太的员工都见他上半年去了好几次医院了。” 舒云安静几分。 她脑海里闪过一点记忆,忽而紧盯着她,“他来找你删照片,是哪一天的事?” 袁婧耸肩:“就你办展台的那天啊。” 说完,她莫名其妙地扫她一眼,转身走了。 …… 梁遇臣今日召集了不少股东董事,打的名头是后续所里的分红改革。 他这次会逐步改掉华勤从前由袁定山定下的分红体系,将那些个吃干饭的人从董事会踢出去,换成更有能力的股东担任。 现在大部分董事都已站队梁遇臣,对他的决议自然支持。 而袁定山作为上一任华勤亚太的董事长,从零八年做到现在十几年的任期,何况还有上次要小钟给他送过去的文件,袁定山不敢不来。 整整一餐饭,梁遇臣坐在主位,李宗然和林森各坐左右;袁定山都得往后排。 众人便更加心明眼亮,现在的华勤集团彻底改朝换代,袁家大势已去。 饭局上,大家表忠心的表忠心、请罪的请罪,好不热闹。 袁婧无聊地撑着脑袋,偶尔去看梁遇臣锐利俊朗的侧脸,他手搭在饭桌上,腕表银白,手背骨节分明。 他正听着某个人的请罪敬酒,不露声色一笑,任之过去。 袁婧挪开目光。 饭后,李宗然和林森送客,袁定山和梁遇臣去了后面的茶室。 袁婧则站去外廊上吹风。 茶室里,梁遇臣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袁定山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知道这次鸿门宴躲不过了。 他呵笑一声,咬牙认可:“好,确实是长大了。有你父亲当年三分勇谋。” 梁遇臣不紧不慢喝口茶,将手边的文件推给他。 袁定山看见文件封皮上的“协议”两字,已知晓里面是什么:“你费劲心思要我来耀城,看来是都准备好了。你借天星解约和虞饶辞职两件事假意失势,又拿ESG当挡箭牌,让我们以为ESG是你的后手……没想到汇通才是你的筹码。也难怪,汇通的项目市面上没人谈得下来,我就该想到是你。后面,你人去了财政部,居然还能脱身。” 袁定山冷冷一笑:“我是真没想到,会给自己养出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梁遇臣听他数完这一串:“论狼心狗肺,我怕是比不上您半分。” 他神色微肃,“从三年前开始,你暗中亲近德威,透露华勤的项目细节与报价,让德威半价截胡;天星解约后转投德威,怕也少不了你在后面牵线搭桥;你得知天星曾向我行贿,于是一次又一次调动媒体给集团泼脏水,想趁我被财政部带走,用倒卖信息的事压死我。” 梁遇臣想到自己从财政局出来,舒云蹲在花坛边等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想而知她背负着多大的压力。 他想到这里就生气。 梁遇臣拿起手边的一叠证据扔过去:“十几年了,您这手段真是用不腻啊。” “你说什么?”袁定山顿觉不妙,他看着滑到自己跟前的纸张,谨慎翻开。 “袁叔,做局能不能用心一点?”梁遇臣薄笑看着他,语调悦耳,“至少,换个爆料媒体呢?” “你……”袁定山瞳孔骤然紧缩,不可置信,“你怎么会知道?” 梁遇臣气息凛冽下来:“我父亲零八年车祸,救护车为何迟迟不来?传得浩浩荡荡的出轨下属的新闻,究竟几分真几分假?真觉得我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 他眼神锐利:“爆料我父亲出轨下属的媒体与现在爆料华勤倒卖信息的媒体是同一个。往下顺着一查,您与那媒体资金往来可真不少。这不,水落石出。” 确实是一连串好招数。 车祸失事,袁定山就跟车在后面,却延迟拨打救护车。 毕竟只要他父亲梁先仁彻底倒台,董事长的职位便会顺理成章落到袁家手里。 死人无法对证,因而一则“华勤董事长出轨下属车内亲密导致重大车祸”的丑闻瞬间铺天盖地,网络言论一边倒,华勤所有高层董事全数通过免除梁先仁所有职务。 袁定山从此踩着梁家手眼通天、扶摇直上。 茶室里一时死寂无声。 袁定山哑口,妄图再打感情牌:“可遇臣,梁先仁死后,我没少过你吃穿教育,你从国外回来,我也让你回华勤接班。我养你这么大……” 梁遇臣面色淬寒,直接打断:“多说无益。这些年我对袁家仁至义尽。” 他挑挑下巴指指那封协议:“从此刻开始,我希望袁家退出对华勤集团海内外事务的管理,任何有关华勤的事,袁家不再有发言权与表决权……” “不可能。”还没说完,袁定山将桌面上的文件一扫,怫然道,“梁遇臣你想都不要想!” “还没说完呢。”梁遇臣寒声一笑,“否则,我会把这一桩桩一件件,泄露机密、贪污受贿、诽谤欺诈的证据全部移交法院起诉。还有您当年车祸见死不救不作为的事一起上交,一套下来数罪并罚,判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他说:“就看您想在哪养老了。” 袁定山面色怔然,手心发抖。 他重新抬头看向他,从前那个深沉隐忍,对他的决议甚少置喙的孩子,终于羽翼丰满、一剑封喉。 梁遇臣声音还在继续:“这不是商量,只是通知。” 他喝口茶:“我相信您不会闹到那样一个地步。毕竟袁家所有的股票信托基金,都在我手里。” “袁叔还是回香港好生养病吧。”梁遇臣扣好扣子起身,不再欲多说,“协议签好了,我让人去取。” 袁定山眸子鹰一样盯着他,因为年纪大了,他眼皮耷拉,并没有多少威慑力:“梁遇臣,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很像你父亲当年吗?我、潘明远、你父亲梁先仁三足鼎立,你现在和李宗然林森也是如此,你以后也会走上你父亲这条路。” 梁遇臣身体一震。 他眯了道眼,回头微冷地看他垂死挣扎。 袁定山恶毒而扭曲地诅咒,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不知是在笑还是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就看你的左膀右臂谁先向你捅刀子了。你之前那样利用你那小女友,估计她也不会再真心实意对你。你不会一辈子高枕无忧!不会的!” 梁遇臣转身出去了。 - 外廊,夜风灌进胸膛,带着秋霜的寒凉,他抬头,看见中式飞檐上的月亮。 池塘里锦鲤微动,梁遇臣吸了口气,提步沿着栏杆往前走。 走到一半,他忽而抬头。 悬挂的雕花灯笼下,舒云靠在木质栏杆的座椅上,她斜坐着,大衣敞开,一只手臂搁着下巴半趴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味着鱼食。 舒云余光看见他,赶紧拍掉手里的鱼食站起身。 她模样有些怅惘和失神,就这么站在昏澄的廊下看着他。 梁遇臣蹙眉,提步过来:“怎么在外边吹风?不是给你订了个茶室……” 舒云眼睛看他一会儿,一言未发,上前抱住他腰。 他声音止息。 梁遇臣手放到她肩上,任她抱了会儿,想分开她,她却抱得更紧。 他低头,贴着她耳朵:“到底怎么了?” 舒云睫毛微颤:“没怎么。就想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等你。” 她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反复回想从前的那些事。 她想,如果那时自己再多听他解释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分手了。 但刚刚看见他走过来,她又觉得,当下已是最好的安排。 舒云心里又酸又疼,在他衣领里抬头:“你那边顺利吗?” “顺利。”梁遇臣给她别过发丝。 舒云笑:“那回家?” “嗯。” 他低头吻了吻她唇瓣。 梁遇臣给她拎过包,牵着她往外走。 前面的外廊的拐弯处,又瞧见两个身影,居然是李宗然和林森。 舒云一激灵,有点想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 梁遇臣却没放手,牵着她走到他们面前。 舒云只好跟着过去,抿唇冲他们笑笑:“然哥,林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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