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就跟你们拼命!” 护士皱着眉还要再说,对面坐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便起身阻止了。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您先去忙吧。”那男人朝护士笑了笑,小眼睛习惯性的眯成一条缝。 护士叮嘱了两句,保持安静,便折回了护士站。 “阿姨,您放心,这次的事,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 妇人登时抬眼,问:“你们能赔多少钱?” 男人犹豫了下道:“这个要等事故调查报告出来才知道。” “什么意思,就是不一定赔呗?”妇人尖尖的声音高了一个度,“警察都说是你们闯红灯在先,你们还想赖账?!” 宋温礼停下脚步,偏头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助理。 助理姓余,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立马就明白了宋温礼的意思。 她先走过去,安抚了妇人几句,等妇人安静下来后,带着妇人从另一边走了出去。 “宋总。”刚跟妇人说完话的男人,看见宋温礼来,倏地松了口气,他走过去跟宋温礼握了握手。 宋温礼瞥了一眼手术室还在亮着的红灯问:“现在什么情况?” 盛子昂抹了一把额头,道:“说是情况不太乐观,刚下了病危通知书。” 宋温礼点了点头,问了下刚才那妇人的情况。 “是那货车司机的母亲,从开始来到现在一直在哭,我说了好几次都没用。一跟她说话,就问我赔偿的事。” 宋温礼冷静道:“赔偿也要等最后调查结果出来。” 盛子昂赞同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人家压根不管,非得让我现在说个数。” “你们难道不应该吗?”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蓦然闯进两人的谈话之中。 一直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抬起头来,看着两人,目光似箭。 他的皮肤白得不正常,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跳动着。他的瞳孔是很淡的浅色,看起来像是没法聚焦似的。帽子下露出了些许毛发,是淡黄色的。 几人视线交错,盛子昂最先反应过来,开口道:“这位小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什么都还没确定呢。” 男人冷笑一声,道:“我都看见了,就是你们的车撞过来的。” 宋温礼眯起眼,打量了下他,问:“你当时在哪里?” “就在对面马路的树底下,我哥要给我送东西,我在对面等着他。”他像是回忆道,“你们这边的车根本没管红灯,一直就没减速,直冲我哥他们这边。” 他这话说的,像是司机故意为之似的。 “你的视力多少?” 男人踌躇了下,没说话。 宋温礼接着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弱视,又怎么能看到那么远的距离?” 无论是从男人的肤色还是瞳孔,都能看出他与常人的不同。 这是个白化病患者。 男人仿佛一下被戳中了痛处似的,猛地提高了声音,“我当时带了眼睛!” 宋温礼淡淡的反问道:“带了眼镜就能完全看清了?” 男人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 * 楼上8层。 宋温礼走后,程欣便睁开了眼。 她揉了揉自己的左胸口,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频率让她呼吸有些急促。 伸手拿过手机,上面发了好几条信息。 程欣扫了一眼,便打开了通话页面。 “喂。” “事情办完了。” “她人呢?” “给你送回A市了。” “行,合作愉快。” 挂断电话后,程欣放下手机。 门被有规律的敲了三下。 “进来。” 她把自己的床调高,又把枕头摆好。 一抬头,正好见到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男人进来。 “小姐。”男人微微低头,摘下口罩,脸颊侧面一道疤痕狰狞又显眼。 程欣应了一声,道:“下面情况怎么样?” 闫岩收起口罩,道:“刚下去看过了,情况不太好。” 程欣手指在被子上敲了敲,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能活吗?” 闫岩思索了下,道:“百分之二十。” 闫岩这人说话一向谨慎,他说百分之二十,那就说明实际连百分之二十的希望都没有。 程欣明了的粲然一笑,拍了拍被子,“你辛苦了,来,先坐会。”
第97章 黑 林意眠醒的时候,感觉自己头像是被浸泡在水里一样。 又昏又沉,还喘不上气。 动了动身体,肩膀疼,腿麻,哪里都不太舒服。 她睁开眼,周围一片黑暗。 意识在慢慢回笼,她蓦然想起昏迷前的画面。 她立刻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又摸了摸胸口。 以前看过新闻,被挖了器官后,都会把人冰冻起来,为的就是打个死亡时间差。 在感受到因为紧张而急剧跳动的心脏,在手底下勃勃而动时,林意眠呼了一口气,忽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适应黑暗后,林意眠伸手在床头摸索了一阵。摸到按钮后,“啪”的一下打开了灯。 头顶弯曲像是波浪的壁灯泛着紫色的光,她又按了一下,光变成了绿色。 紧接着,红色、粉色、橙色、黄色、蓝色,各个颜色变幻无穷。 林意眠按着按着,指腹碰到一旁的另一个按钮。 对面靠近转角处的金色水晶灯蓦然亮了起来。 这回,林意眠看清了自己处在什么地方。 水晶灯下摆着一个棕色的茶几,米白色的沙发上放着浅绿色的抱枕。旁边摆着两个单人沙发,是墨绿色的,靠枕则是长沙发发的米白色。后面类似屏风的墙上,印着四朵像四叶草似的图纹,层层叠叠交错在一块。 地上铺着的地毯画着一朵红色的大花,看起来妖艳而魅惑。 看这个构造,大概也是个酒店房间。 可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 她不是在医院吗? 林意眠摸了下口袋,没有找到手机。又转头看向床头柜,这一转头,还没发现手机,倒是先看见了侧边的衣帽间和化妆室。 衣帽间和化妆室连在一起,都是半开着门。 但化妆室斜对着床,她一偏头,就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 她的脸上全是灰,像是从哪个工地跑出来的工人。头发乱糟糟的,乱飞乱翘。 铃铃铃—— 响声从不远处传来。 林意眠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手机被挡在单人沙发的抱枕背后。 难怪她刚才没找到。 “你在哪?” 粗哑的声音,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焦急。 林意眠环视一圈,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天气暗沉,只有下面楼宇林立,熠熠生辉。 “我也不知道。”她沉默了会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打开了地图,定位了自己在的位置。 地图上弹出了一个“A市新区索非所大酒店”的字样。 A市? 林意眠点进路线图,很快便认出了周围标着的大地点。 那边也说了个方法找自己的定位,说完后,没听见林意眠的回答,又叫了她两声。 “在A市了。”她停顿了下,把酒店的名字报了过去。 “怎么回去了?”男人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急促的脚步声缓了下来。 今天林意眠跟着孟斐去医院的路上,给他发了消息。 说如果一会联系不上她,就来这边找。 后面林意眠想往窗外爬,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但不曾想还是被扎了一针。 思及至此,林意眠抬头环顾一圈,这里面没有摄像头。 应该不是宋温礼安排的。 若是真要给程欣换心脏,一定是让她在医院里呆着。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林意眠想不通,把自己的疑惑跟那边的男人说了。 对方沉吟了一会,道:“我去查查,你自己注意点,我一会让人去接你。” 说完后,正要挂电话,林意眠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赶忙道:“等一下,盛民父母怎么样了?” 原本以为今天去医院能见到的,却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 她话音刚落,那边便安静了下来。原本粗重的喘息声,都变得又轻又缓。 林意眠在这无言的沉默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脚步向前挪动了下,手指无意识的攥着刚被她拉开的窗帘。 “是情况很不好吗?”她想尽量委婉的问,却发现这已经是自己能接受范围的极限。 情况很不好,意味着还有挽救的余地。 刚刚才恢复正常的心跳,又急剧的跳动起来,频率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似的。 林意眠抿着唇,像是法庭上等待法官下判决的罪人。 良久的缄默后,男人先是叹了口气,而后接着道:“车祸发生时,盛总护住了盛夫人,所以盛总伤得比较重。”他语气迟缓,徐徐的把当时的情况解释给林意眠听,像是要让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似的,“医生抢救了很久,但盛总还是在半小时前停止了呼吸。” 嘶—— 林意眠的手猛地一拉,窗帘往旁边窜了窜。刺啦声伴随着往下拽的拉扯感,她的指甲在丝滑的布料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那盛夫人呢?” 林意眠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似的,发声时生涩难挨,晦涩不已。 “刚送进ICU观察。” 林意眠手心冒汗,遍体生寒,几乎要站不住了。她慢慢往下蹲,碰到地毯后,缓缓把自己环抱起来。 在ICU证明还有希望。 林意眠自我安慰道,可鼻子的酸涩怎么也忍不住。眼眶一热,泪珠便滚了下来。 她在衣服上左右蹭了蹭,下一秒,更多的泪水止不住的向下流。 虽然盛母现在还在观察期,但她不敢想,若是盛母醒过来,发现盛父已不在人世,这么重的打击她能不能受得过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意眠想,若不是她,盛民便不会出事。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 泪水模糊了视线,耀眼的灯光下,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幻影。 思绪像是无边的旷野,杂草丛生,枯黄的一片随着天际一直蔓延向远处。 她禁不住联想,当初盛民也是在ICU中出的事,那么现在盛母会不会也...... 像是陷入了冰冷的圆井中,周围青苔滑腻,伸手一够,满是污泞。 “你能帮我守着盛夫人吗?”她略带无助的恳求道。 男人毫不犹豫道:“可以。” 他也想到了当初盛民的事,宽慰了林意眠几句。 林意眠也不知道自己听没听进去,含糊的应了两声便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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