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相触,严宁的气息声加重,却也没有拒绝,老老实实让那卷纱布一层一层绕上了她的手臂。 “以前,有带女孩回过家吗?”她问。 “嗯?怎么会有,连女朋友都没有。”沈长秋抬眼笑了一声,眼神扫向四周,“以前都是住学校,而且你看这里,这么破,还有这个被套……” 沈长秋真的后悔极了,他要是知道严宁会来,断然不会铺这种丢人的东西。不,如果不是这个意外,他也不会邀请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孩回家。 太不尊重,自己更不应该期望她今夜留下来。 “被套……挺可爱的。”严宁轻笑评价,又看向满床的花瓣支吾,“我今天……我能留你这吗?我没带钥匙,放单位了。” 沈长秋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 “不方便也没事。”她又说。 “当、当然可以!”沈长秋头上下点得像敲木鱼,“我睡沙发就好!你、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沈长秋的脸又浮出一层薄红,他似乎只要一害羞起来,说话就会结巴,他忐忑的看向严宁,等待她点头,可她的表情突然有些扭捏。 她摸着肚子,眸光闪闪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饿了……” 咕…… 很不凑巧,严宁说完,轻轻的咕叽声从她身体里飘了出来,她侧过头,薄唇抿得发翘。 “我去买!你想吃什么!?”沈长秋迅猛站起身,说话间已经冲到了门口的鞋柜前。 “等等。”严宁叫住他,沈长秋疑惑回头,她好奇问:“你有现金?” 快速的一阵叮叮哐哐后,沈长秋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从狭小的厨房缓缓走出,空气中弥漫着泡面的低质香气。 虽然廉价,但格外诱人。 沈长秋本不想煮泡面,但是他家里确实没有什么更加合适的了,不过他加了两个蛋,和一小把青菜叶子。 “真是不好意思。”他说,轻轻将泡面放在了四方的小茶几上,把筷子递给盘腿坐在地毯上的严宁,“让你在这里吃泡面。” “怎么会……看起来很不错啊。”严宁感激说道,举起筷子,刚低头,她发丝落了下来,她用手拨到耳后,还是有几缕挂不住。 “给。”沈长秋将一个黑色的发圈递给严宁。 严宁抬起头,看着沈长秋愣了一瞬,接过浅笑道:“没想到你们男生还有这种东西,怎么留长头发呢?” “开始是因为省钱,后来就看习惯了。”沈长秋坐在对面,用手撩开眼前的头发,解释的很是坦然。 男生剪发的次数比较多,自己动手又很丑,索性留长了再剪,慢慢的,他就习惯了落在肩上的长度。 “挺好看的。”严宁边扎头发边评价。 “啊?是么……”沈长秋脸红道,眼睛却一直盯着严宁。 她纤细的手臂放下,低马尾落在背后,锐利的五官不再被任何事物遮挡,她正准备开动这份“爱心夜宵”,可面送到嘴里,她突然抬头,沈长秋也在看她,两人目光对视,氛围有些尴尬。 “那个,我我去看书!你慢慢吃!”沈长秋眼眸转开,慌里慌张的到处乱看,最后他跑到桌前假装看书,可他的眼神总是挪到严宁吃面的背影上。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看起来是真的很饿了,吃面的姿态很是随意自如,正在端起大碗喝汤,沈长秋也忘了给她拿一个汤匙,他就坐在身后一动不动看着她。 他给她的大短裤裤腿很宽,布料堆落在她劲瘦的大腿上沿,她皮肤没有很白,也不像其他女孩那么柔软丰腴,沈长秋在想她像什么,她像冰山上的雪莲,像雪原上的不倒的青松。 寒风啸啸,她生冷,此刻却充满生活气息,是富有生命的美。 凌晨了,那盏小台灯依旧开着,沈长秋的大长腿搭在沙发扶手外,沙发这头的扶手用枕头和抱枕垫平,他靠在上面,忐忑望着天花板,迟迟无法闭眼。 “你睡觉不关灯吗?” 他侧眼看到床上的严宁,正抱着另外一个花朵枕头询问,沈长秋本想给她换个床单被套,但是被她拒绝了。“不用这么麻烦,哪没有睡过。”她如此说。 “没事,开着好。”沈长秋收回眼神,又将台灯下压了些。他担心漆黑的环境会给严宁造成不安和压力,就算她是警察,打不打得过另说,她也是个同龄的女性。 才24而已。 他的床咯吱一动,弹簧床垫碎碎地响,大概是严宁躺下了,他没有看。 “你那个盆栽叫什么?”严宁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那个吗?”沈长秋仰头看向头顶伸出来的叶子,“叫春羽,是从学校带来的。” “哦,挺好看的,像羽毛,你……怎么不扔盒子?” “什么?”沈长秋错愕一愣,没明白问的什么。 “蛋糕盒子,都四天了还不扔吗?” “嗯……想留个纪念。” 他随口说,嘴角抿起一丝自我宽慰的笑。 “什么纪念?” “嗯……就是……现在还没到九月,以前上学时都是暑假,没人给我过生日。” “哦。”严宁淡然地应了声,没有接话。 沈长秋的生日在八月末,刚好在暑假里,代养他的郑姨不知道他的生日,也不会给他过生日,而他的同学又凑不到一起,他们,也生怕和郑姨一家染上关系。 高中,沈长秋上体育课时,不小心被同学撞到受了些外伤,校服也破了,郑姨和他,还有同学和他家长,在老师大办公室吵得不可开交。 沈长秋想逃,但郑姨拽着他唾沫乱飞,大声斥责让他们赔钱,还要赔精神损失费,沈长秋解释说体育课冲撞很正常,但郑姨不依不饶,一把扯过沈长秋,捞起他的衣服,给办公室的所有人看他背后的伤。 最后,郑姨坐在地上,边哭边骂她坐了牢的丈夫。 同学家长赔了钱,然而沈长秋也没有朋友了。等到了大学,八月这会他还没做完兼职,自己晚上回来,才想起这天是他的生日。 那天,严宁递给他的蛋糕,是真的算是第一次别人给他过生日。 “可惜那上面没有蜡烛,你许愿了吗?”严宁问。 “许了,用打火机许的。”沈长秋说。 接着一阵沉默。 “你说的,她是谁?”严宁轻轻的声音又飘来,“就是你以为我是的那个人。” 沈长秋缓缓坐起身,看向幽暗灯光下的严宁,她正躺侧过头,眼眸里的光直盯盯送来。 “她……”沈长秋嗫嚅,调整片刻后,再次开口,笑着说,“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只是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了。” “你都记得吗?以前的事?” “太小了,但关于她,印象很深,你这么问?” 沈长秋像是察觉到什么,讶异看向这么问的严宁。 她这种问句,仿佛知道那是很小的时候。 “别多想,我想着你能认错人,大概是很小,要不然也不会记错。” 床垫“嘎吱”一声,她翻过身只剩背影,昏暗的房间,沈长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那天晚上,打火机的火焰被他轻轻吹灭,房间一片黑暗寂静,他的生日愿望是想再见到“她”,可他不知道想见的到底是谁。 他睡着了,梦里的阳光将绿叶照得发黄发亮,他穿过那片占据视野的树丛,严宁似乎从远方的山尖上而下,就站在满眼绿汪之中。 她转身看来,扬起的风似乎勾出她的笑容,仿佛这个世界就是因她而存在的。 但今晚,一夜无梦。 清晨,才不到7点,沈长秋的背影就出现在窄小的厨房,他正在做简易的三明治,清洗西红柿的水流开得格外小,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人。 严宁蜷缩在花朵被子中,墨色柔顺的发丝散在床铺上,枕头被她抱在怀里,柔和的光线落在她侧脸,眉间那道皱起的细纹淡了不少。 沈长秋看到时想起了她……福利院的床很小,她总是抱着枕头睡觉,她将脸闷在枕头里说想妈妈。 “咚咚咚。” 有人敲门,连续三声,又迫不及待的三声,敲得很是急躁。 应该是房东,他当时说过几天会来签合同,只是他如此敲也太不礼貌了,沈长秋轻轻打开厨房门,垫着脚急慌慌去开门。 咔哒一声,把手旋动,外面的人听到声响直接大力推开。 “沈长秋!?她人呢!?” 一声喝问,是程警官,程江。 ----
第10章 泾渭 ===== 门哐的一声被推开撞在了墙上,程江不顾眼神变暗的沈长秋,粗暴地抓起他的衣领,咬牙再次问道:“严宁人呢?!” 程江感觉要疯了,他皮肤上每个毛孔都冒着火气,后槽牙咬得格愣作响,仿佛快要碎了! 昨夜快十点,程江还在补晚饭,微信阵阵响,他拿起一看,大群里说他们队有个女警在河里救了一个落水的孩子。 「叫什么?」程江吃着饭轻松打字。 「严宁吧,接线员说的,当时还有一男的,一块救的,差一点就上不来了!」 「好像就是禁毒队那个冷美人,我见过,长得还挺好看,就是太凶了!没想人这么厉害啊。」 「@程江,你们警花啊!」 「哎,同志们!我有视频!」 程江皱起眉,这时网速突然不好,视频一直在转圈,他的手机也在微微抖动。 严宁? 程江有些不敢相信,她已经连续两天没怎么好好睡觉了,怎么还去救落水儿童?又怎么差一点就上不来? 思绪没一会,视频转好了,人声嘈杂,叫喊声不断,可画面除了路灯的光,水里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小孩的红色衣服和一些水花。 程江凑近了屏幕,这时水里有个墨色的人影转过了头,依稀是张清瘦的脸,视频清晰度不高,可程江对这张模糊的脸分外熟悉。 就是严宁!深色的河水正不断没过她的脸颊! 视频里这时跳下了另外一个人,程江没有细看,他急忙退出给严宁打电话,结果自然是关机,接着他给所里打,大致询问了结果。 当时她打电话让出警的人回去了,事情都已经妥善安排,程江想,或许她再晚点就会回队里,因为她家里的钥匙落在车上,此刻正在程江手里。 可等到了十一点多也没有她的消息,程江又去她家敲门,依旧没有回应,队里也说严宁没回来,他问她唯一的律师朋友,也说没见就把电话挂了。 他犹豫片刻,决定回队里等。 来来回回,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这一晚,心急的程江还是劳累过度睡了过去,但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的头发有些长,他跳进了暗色的河。 睡梦中的程江身体一抽,突然睁开眼,慌张点开手机,亮起的屏幕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忍着泪,划拉出早就被信息淹没的视频和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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