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整晚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多吃点。” 温珣点的菜很多,有白灼虾这样的荤菜,也有清炒时蔬的素菜。 这几样,都是她的最爱。 舒令秋艰难地进食,白菜在口腔里好像抹布,卡在堵住的喉咙,如何也吞咽不下。 她咳嗽出声,放下碗筷。 “你为什么不说?” 她顿了顿,“是因为温伯伯的缘故吗?” 温家的事儿,她从李芳华的口中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 温珣父母早逝,大概在温珣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后来读书也好,创业也好,第一笔启动资金是温国荣卖了一套房子换来的。 那时候温国荣和周慈姝正吵着架,看到温国荣卖房子给弟弟创业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张罗着就要和温国荣离婚,温国荣从小就有大男子主义,要脸面,更要威严,并没有因此屈服,执意要帮扶温珣一把,这才有后来的温珣。 卖的房子是老城区的旧房,后来还拆迁了。周慈姝知道错失良机更是许久都没给温珣一个好脸色看。 温珣重情重义,没记恨周慈姝,一直把温国荣的帮扶铭记在心。 他不说是自己借的,大概也是觉得这笔钱本来就该是温国荣的吧。 他们都在为同一家人的恩情偿债。 温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抿口酒,“许沐安还跟你说了什么?” 舒令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 温珣点点头。 “钱的事情,最好解决,既然我哥当年没有付出,你和阿姨倒也没必要一辈子都陷在不安之中。” 舒令秋握紧筷子,“那你呢?” “我?我没法不还。” 温珣笑着叹息,“哥哥对我,一直不错。” 他笑的一点也不好看。 至少现在是。 舒令秋一霎觉得格外心疼。 她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温珣一直在隐瞒,明明是他帮了他们一家却要伪装成温国荣的善举。 他在让步,让出自己的心爱的一切。 包括舒令秋。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温珣要一辈子都活在偿债之中? 他明明是这么骄傲的存在,有着最好的物质,心灵,却因为他所认为的亏欠而一直封锁自我。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主动靠近过,坚守线内。 远远地看着两家人熙熙融融,却从未参与。 他明明可以再贪心点,拥有更多的。 舒令秋眼睛酸涩,心脏像被一双手抓住,揪着疼。 “对不起……” “我知道得太晚了……” “没有,没关系的。” 酒精可以给人很多理由做想做的事。 现在便是最好的时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温珣小心翼翼地揽过她的肩膀,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指骨微微颤抖,攀上她的后脑勺。 他将她按在锁骨里,舒令秋温热的鼻息在肌肤里肆意流窜。 他们共享呼吸。 像是察觉到抵在他们之间的手,温珣缓缓分离。 她很紧张,太阳穴突突地跳。 舒令秋眼里噙着泪花,结结巴巴道:“我,我口渴,喝点水。” 他深深地凝着她,“没有水,只有葡萄酒。” “……都一样。” 舒令秋说完便逃离开他温热的拥抱去够。 温珣握住杯底,向回拉,“还没醒好,我刚喝了一口,很酸。” 舒令秋说了句“没关系”,又向后拉。 推攘之间,杯液晃出瓶身。 冰冰凉凉液体慢慢蔓延,顺着指甲盖低滑虎口,黏黏稠稠的,半湿半浓。一部分悬在半路,一部分水性尚存,继续下滑,越向下,绛紫色越淡。 泛香烂泥,暧昧气息,在手背上生生走出几条紫路。 四根手指紧贴着,酒液中的糖浆像一层胶水,将二人牢牢粘黏。 僵持的局面并没有延续太久。 片刻后,有人率先逾矩。 温珣手指下坠,摁上她手指的软肉。 他抬高下巴,双唇轻轻地靠在倾泻杯壁。 舒令秋触电一般颤抖,看着粘稠的液体,又看了看温珣被酒液沾染的,殷红的唇,舌,水蒙蒙的眼。 他像是盘踞在禁--果上的蛇,诱挟思绪。 她想到了什么,耳尖霎时红到滴血,松手,拼命地咬紧下唇。 可是她的手还在他的手里。 她跑不掉。 舒令秋试探性地拉了拉,没想到温珣压碾的力度并不大,她稍微加大一点力度,便能撤局。 这是意料之外。 手是撤回了,但用了她很大的力气,舒令秋一个重心不稳,向后摔去。 下坠的一际,有一双温厚的大掌托住蝴蝶骨。 与此同时,啪—— 葡萄酒全部泼洒在她的领口。 液体倾泻而出,舒令秋的领口登时便被染成了紫色。 多余的酒汁顺着喉咙向下,滴进她的里衣。 舒令秋感觉胸口冰冰凉凉的。 她的内衣完全湿透了。 她外面穿的确实是大衣,但是临时接到李芳华的电话,她从空调房出来,里面仅一件薄薄的白衬衫。 她的内衣能湿透,自然也寓意着…… 嗯。 她彻底老实了。 温珣垂眸,手还放在她的背后。 一只手在腰上,一只手在肩胛骨之间,扣结之处。 “……” 温珣眸色加深,声线沙哑,“为什么不放手?不酸吗?” 舒令秋仰起头,柔软的腰肢如蛇一般扭动,上顶,“酸……葡萄酒……好酸……” 温珣静静地盯着她发亮的双唇。 他悬在她的上空不过一厘米的位置。 可即便隔着这段距离,舒令秋也能感受到男人火炉一般的身体。 以及强有力的,砰砰的心跳。 他大概不知道,他说话时有多好看。 舒令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很喜欢看温珣说话。 他的嘴唇很薄,淡淡的两片,像轻盈的蒲公英。不管是流利地说一串英文,或是简单相碰,一张一合,只是微微翕动,发出纤弱气息,都非常美。 他说话的时候,声带轻轻颤,舌尖无意间顶住上颚,连带着喉结也会缓慢蠕动。 越是安静的时候,她便越觉得赏心悦目。 似乎连带着自己的双唇也会轻轻颤。 譬如现在。 她克制不住地战栗。 温珣害怕吓到她,毕竟女孩子很多事情都没有接触过,他不想这么快地破坏她。 他向上支起一点身子,拉开更长的距离,“抱歉。” “吓到你了。” 他缓缓挪动,舒令秋注视着他的离去。 再远一点,他们就彻底分开了。 舒令秋忽然拽住他的领带,将人一把抱进怀中。 温珣一顿,他们彻底贴实了。 舒令秋带着些许哭腔,“温珣,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令秋呢?” 他摇了摇头。 “因为温遇冬。”舒令秋说,“我的名字是周阿姨起的。” 温遇冬比她大几个月,他是冬天生的,她是他第二年的秋天生的。 她的名字一开始不叫令秋,叫令仪。 取自《诗经》中的“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本来叫得好好的,舒令秋还在李芳华的肚子里时家人便一直这么称呼她。 但十五岁那年后,便什么都变了。 周慈姝说,她的名字不好听,要改名。 便顺着温遇冬的名字,改成了令秋。 “温珣,你知道吗?周阿姨给我改名的时候,其实连我妈妈也很难过。” 舒令秋悲凉一笑,“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没有办法。 所以她一直活在温家的影响下。 这些事情,她本来已经埋藏好,许诺再也不挖出来,让自己难过。 毕竟连最亲近的温遇冬也并不会认为这有什么,那谁又会在乎这些? 可是在这个时刻,她格外地想要告诉他。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温珣最理解她。 听她讲起他未曾知晓的过去,温珣感觉到如鲠在喉。 他再也无法抵御。 温珣低下头,像是在询问:“可以接吻吗?” 可还没等得及舒令秋回应,他便掐着舒令秋的后颈向后翻,力度不轻不重,舒令秋翻身,完全背对他。 她看不清光明,腰窝湿热,一个吻烙在雪白的肌肤。 舒令秋手架在身前,浑身都在颤抖。 他步步靠近,从腰窝,脊椎线,棘突,一直到耳尖。 咬了一下,又捏着她的下巴,含住上唇。 他的吻温热而潮湿,含住她的唇珠轻轻吸吮,又慢慢下陷,吻至下唇。 舒令秋感觉到大脑里的那根弦,啪嗒,断了。 她微微张开唇换气,温珣握着她的手指细细摩挲。 体温极高,就像他的舌尖。 她清晰地感觉到,上颚那片软肉正在被霸道而温柔地顶起。 “乖,叫阿珣。”他咬着她的唇,含混道。 “阿……阿珣。” 她那声“阿”沾染了点情-欲。 不像是昵称。 倒像点别的。 门外狂风阵阵,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们在暴风雨里交颈舐吻,像两只受伤的羔羊。
第36章 Chapter36(修) Chapter 36 昨晚她睡得一点也不好。 按理来说温珣的床很高级还自带按摩功能, 她应该可以做个好梦。 可一闭上眼,脑子里便全是那些画面。 接过吻后,她忙不迭地逃走。 借由睡觉的由头逃窜, 但压根没睡着。 她想了一夜,也失眠了一夜。 嘴唇好烫。 好像着火的芦苇地, 茎叶埋在湿润的湖泊,理智下陷,然后克制不住地燃烧。 沙发上的人倒是睡得很安稳, 她并没有听到他辗转反侧发出的摩擦声。 呼。 合着只有她一个人乱七八糟是吧。 舒令秋烦躁不堪,垮着脸往外走。 刚到过道, 便看见温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早。” 她捂着唇, 隔着一只手说:“早。” 温珣似乎早早便洗漱好,碎发一丝不苟,整齐地梳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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