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锁了车,转身进屋。 廊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连光都是冷的。 许沐安好心:“改天我教你几招,追女孩要是都像你这么追,真不知道要追到什么猴年马月去。” “不用。” “怎么?”许沐安喉底发出一声很轻的哂笑,“你有法子?” 温珣的性子他又不是不清楚,既然都承认目标了,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 “什么法子?”许沐安说,“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想搞纯爱那一套,打算瞒着哈。” 结果温珣挑挑眉,“不然?” “草,真的假的?你想要的东西我就没见过你轻易放手的,这次怎么会……” 生活阅历在这时起了作用,许沐安似乎猜到了个中缘由。 “难道说,她有男朋友了?” 温珣不说话了。 温珣的沉默让许沐安恍然大悟。 他在那头也愣了几秒,尔后摇头颓唐低笑。 “阿珣,那双手套跟了你四年了。” “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翌日醒来,艳阳高照。 肖玉支很早就到了,一进门便看到了新搬来的书架,书架还没布置,只有一叠Faith的作品。 Faith是舒令秋最喜欢的画家,肖玉支之前了解过。 画架上散乱地摆着未完画作,颜料桶歪七竖八地倒在一旁。 出于美术生的本性,肖玉支着迷般地靠近。 画得很好,用色柔淡,看上去很空灵。 但人物眼瞳深黑,和整体基调不太和谐,但在画中男人的身上却过分合适。 舒令秋从里头走出来,荔枝眼眯成窄缝,头发乱糟糟的,随意堆成个鸡窝。 肖玉支下意识地远离画架,她局促地拧着十指,小声喊:“秋姐。” “怎么了?” “……没什么。” 舒令秋打了个哈欠,“昨晚你是自己回去的吗?” “不是,是许总送我回去的。” “许总?”舒令秋忽然想起他的名字,“许沐安?” “对。” 舒令秋哦了声。 冰箱里还有盒全新的抹茶松饼和蓝莓巴斯克,舒令秋揉揉头发,随意扎成一个丸子头,碎发从中漏下,一绺一绺映在阳光里,反倒显得格外慵懒。 她咬着勺子,一起拿了出来,附带小盒的光明牛奶。 “上次你说不喜欢喝咖啡,我想想,牛奶应该比较合你胃口。” 舒令秋将甜点们放在琉璃桌上,推至肖玉支面前,“吃甜点吗?松饼没那么甜,巴斯克会稍微甜一点。” 肖玉支局促不安的手指顿住,她僵在原地半晌,良久后才盘腿坐下。 抹茶松饼和蓝莓巴斯克都是舒令秋精心挑选的,淡奶油细腻绵柔,蓝莓甜而不涩,松饼层次分明。 肖玉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甜点。 茶几上还有台笔记本,舒令秋咬着酸奶袋子一边咀嚼黄桃粒一边打开工作微信。 甲方还没发信息来,估计还在睡觉。 微博后台私信不断,约稿的人络绎不绝。 其中有条却格外醒目。 【。】:早安。 发信人的头像是一片白,没有多余的杂质,单单这般纯净的色彩。 他发了很多次“晚安”和“早安”,从大二那年——也就是舒令秋开始做博主的那年一直发到现在。 他的主页算不上空空如也,寥寥几张大海或是云层的照片。 连头像相册里也只有这一张白色背景。 舒令秋有种异样的感觉。 不厌恶,但说不上来何处异样。 肖玉支想起了今早收到的邮件,“秋姐,出版社那边说ZINE合集都准备好了,需要您准备一百份亲签。” “行,什么时候送来。” “这两天,最快今天下午到。” 舒令秋含糊不清道:“OK。” 吃饱了。 该干活了。 最近收到了《文海》的邀请,舒令秋要为其绘画封面以及正中心彩色页的四格漫画。 这期的主题是“校服”。 杂志社方发给了她许多参考样式,很漂亮,西式,舒令秋却感受不到亲切。 她的学生阶段都是在公校度过的,温遇冬也是。 他们就读的是南宜中学——南宜市最好的中学,每天的一本率都稳定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学校里能人如云,其中最有名的还要数温家两代人。 温遇冬外表出众,气质绝尘,这点从高中开始便表现出来。 他的锋芒掩埋不住,也没有任何掩埋的意思,每天上下学最多的事情便是收情书和扔情书。 舒令秋不能理解,她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其中一员应该会很伤心。 她问他:为什么收了女孩子的情书还要扔掉?如果这样,当初还不如不收。 温遇冬回答,收下是我对他们的尊重,扔掉是我对你的责任。 青春期的少女,心思比谁都要敏感。 舒令秋当然猜得透其中含义。 她对这份炙热的情感视而不见,对于年少时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好好读书早日还掉债务更为重要。 大家也因此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直到某次温遇冬的发狂。 那天是体育课,舒令秋生理期到了,先天的宫寒迫使她腹痛难耐。 炎炎的太阳仿佛一杯毒鸩,解散后她顿时晕倒在地。 同学们围着看,却没一个人主动上前来帮忙。 是温遇冬冲进人群,将她带到医务室。 温遇冬生性莽撞,做事全凭喜好,根本不计后果。 他不知道公然的关心会带给舒令秋什么后果,只知道他很担心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 她渐渐苏醒,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 舒令秋非常感激温遇冬的帮忙,在学校里能这样和她主动交往的,寥寥无几。 也因此,在之后的凌辱中,舒令秋从未开口告诉过温遇冬一句。 放学回家,温遇冬和朋友们先骑摩托车离开了。 舒令秋一个人走在路上,风吹得很急。 他们的校服平常又质朴,不是电影电视剧里那些漂亮的制服裙,而是普普通通的蓝白运动服。 布料扎实,透气宽松,就算是冬天在里面再加一件羽绒服也可以。 风从眼前的路吹来,后背的校服徐徐膨大,胸前的布料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出漂亮窄瘦的肩线和腰身。 她身子单薄,四肢纤细,领口向外翻,露出破皮的肌肤和锁骨。 一辆车缓缓靠近。 吱。 有人从车上下来。 ——秋秋。 他喊她的名字。 舒令秋顿住,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反应过来立刻将校服拉链全部拉完。 温珣站在她的面前,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山一般不可逾越。 去哪儿?遇冬呢? ……回家,不知道。 舒令秋一字一句回答他的问题,佝头,刻意遮掉脸上的疤痕。 她不想再生出事端来。 温珣的黑瞳注视着她的脖颈,他不说话了,送她回家。 一路上,一句多余的问题都不再有。 再回到学校,舒令秋便听同桌说,欺负她的那几个女孩昨天被人举报了。 举报人没有匿名,甚至还张扬地宣称。 ——我是舒令秋的家人,如果还有人再敢搬弄她的是非,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同桌说,那人姓温。 单名一个珣字。 舒令秋双手交合,目不转睛地盯着掌心。 掌纹相应,错综复杂,好像有另一株蓬勃茂密的树在替自己生长。 自来水笔里有些堵墨,肖玉支帮忙拆了支新的,重新灌水。 “秋姐,用什么颜料?” 工作室里颜料众多,摆在台面上的便有好几种。 舒令秋分门别类的整理好,收纳架上还有个莲花状的托盘。 里边放着的是温珣的礼物。 她看了眼礼盒。 想想,还是没动。 “第二个抽屉里的。” “好。” -- 忙碌到深夜。 白天处理了亲签和难缠甲方的三稿,舒令秋腰酸背痛,睡了个下午觉。 一觉睡到了八点,头脑却格外清醒。 要命。 生物钟开始混乱了。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开手机。 通话记录里有许多温遇冬的未接来电。 舒令秋掀开被子,回拨过去。 没接。 算了。 正当她打算静音时温遇冬又打来电话。 “什么事?”舒令秋直截了当的问。 “给你问候声晚安。”他的语气嬉笑味儿很重,一点也不认真。 舒令秋懒得跟他废话,“很闲的话把自己打晕,挂了。” “诶诶诶别,我说我说。”温遇冬急了,声音软了下来,“那天不是惹你生气了吗?想再来安抚你一下。” 安抚? 她还真没感觉到他是在安抚。 那天他在楼下等她,说的无非又是以前的那些好话。 刚输完液,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不想和他多纠缠,刚说没两句脑袋就开始发晕,外面风大,他也没立即送她进屋,而是趁着她麻木无意识的时间又拽着她去道谢。 现在有精神了,舒令秋像只战斗的公鸡,忍不住嘲讽道:“放心不用你安慰,我会继续装瞎。” “……我和谢江月不是媒体写的那样,秋秋,你应该能明白我的苦衷吧?” “苦衷?”舒令秋感到智商受辱,“同抽一支烟也是剧本?” “啧,你们的戏演得真全。” 温遇冬愣了一会,“谢江月说她忘记带烟了才跟我要的。” “她抽了以后我就没再抽了,真的,我发誓。” 上帝不会放过任何撒谎的小孩。 发过誓言的尤是。 舒令秋也不想再追究,这么多年来,温遇冬的性子一直是这样,他不从源头解决,而是用最下策的法子解决燃眉之急,从不顾及后果。 很多事情,或许他不是诚心的,可造成的后续就是如此不堪入目。 她提醒过,可他也说他的能力只此而已。 这个矛盾,无法调和。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有人打电话来。 舒令秋正要拿开手机看是谁,结果对面直接挂了。 “我跟嘉姐也说了,这种事以后会减少发生,我也会尽量和谢江月避嫌。” “秋秋……我真的已经努力过了。” 温遇冬说得很恳切,尾音稍颤,似乎还有些哭腔。 他道过很多次歉,这次是他第一次哭。 舒令秋感觉心好像被一双手紧紧攥住连呼吸也困难。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她受不了他演出的“刻意”和对她的“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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