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 “知知,他用林家七成资产,跟周家做生意买了国外的军火和雇佣兵,”岑怀景低笑出声,“蚍蜉撼树虽不可及,可一个不惜用命上战场,并且准备死在战场上的人,胜算并不小。” 沈知意呼吸一窒,眼前阵阵发黑。 “怎么可能……”她咬唇,“我才离开没多久……” “可能是他早就在计划做这件事了,只不过一直在筹划,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岑怀景道,“虽然现在机会并不是很合适,但是显然,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部署了,所以只能兵行险招,赌这最后一把。” 寂静的房间里,有长久的沉默。 沈知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攥着手机的指节仍旧在发抖。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一声不吭的情况下,做这么多事。 怪不得他肯冒险进庄园,怪不得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哪里是久别重逢后的不舍,分明是分离之前的贪恋。 沈知意陷入长久的沉默,岑怀景叹了口气,语气颇苦,“知知,我和你从小在一起长大,能做的,竟然不如一个喜欢你的林屿舟。” 他闭了闭眼,自嘲般笑了出来。 一个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能做到这个份上,这份魄力,这份破釜沉舟的胆识,已经不只是单纯敬佩两个字可以表达的了。 林屿舟可以为了她死。 同样,也会为了她生。 明明眼前全都是死路,可他愣是从中寻找出来了那么一条可以逃生的微末办法。 然后,拿命去赌。 可他呢? 每次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沈知意不知道电话是怎么被挂断的,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顺着洗手台缓缓滑落,最后抱着膝盖蜷缩在洗手台和墙壁的一角。 久到双腿发麻,才缓缓起身。 她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打开洗手台的龙头,两只手捧了冰冷的水拍在自己脸颊,刺骨的冰冷让她理智恢复了不少。 她两只手撑在洗手台边缘,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好半晌,她笑了。 …… 沈知意换好衣服推开门,召了女佣过来。 “我要见欧文先生。” 女佣一怔,“夫人您稍等,我这就给先生打电话。” 女佣拿出手机,拨打欧文的电话。 不多时,女佣回头,“夫人,欧文先生在前厅,我让人开车送您过去。” 沈知意点点头,跟着女佣下楼。 车辆一路颠簸到前厅,用了十五分钟,沈知意进去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平常几乎寸步不离的女佣,踩过长长的地毯,站定在大厅。 富丽堂皇的欧式大厅,并没有欧文的身影。 只有沙发里,坐着一个女人。 沈知意轻轻抿唇,看着眼前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女人,不免有些心悸。 “海瑟薇夫人。” 她不想浪费时间,索性救按照上次在宴会听到的名字,礼貌出声,“我……是来找欧文先生的,之前女佣打过电话。” “他出去了,”女人抬眸,“你找他有事?” 沈知意一怔,脑袋有些乱。 她点头,“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帮忙。” 海瑟薇今天穿着意见墨绿色的长袖西装,长发盘起在头顶,除了食指的碧玺戒指和手腕的玛瑙手镯之外,并没有多余的装饰。 她挑唇笑了一声,“你的问题,或许我可以帮你。” 沈知意蓦然抬眸,面色愣怔。 海瑟薇睨了眼身后方的女管家,管家当即往前走了半步,示意沈知意,“沈小姐,您请坐。” 沈知意犹豫了下,还是在沙发坐了下来。 将近半分钟的沉默之后,海瑟薇微笑着拨弄着自己戒指上的纹路,缓缓开口,“摩根家存在已有千年之久,权利和地位在这片国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可同样,有权利的地方就有纷争。” 她抬眸,看向沈知意,“这几百年家族里的尔虞我诈,跟你们古代皇宫的斗争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命是常有的事。” 沈知意挺直背脊,安静的听着。 海瑟薇轻笑,“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冷静许多。” 她抬眸看向窗外,面色平淡。 “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可以送你出去。” 沈知意心头一悸,怔怔的看着海瑟薇,许久后,她抿唇,“海瑟薇夫人,我并不是为了能出去,才特地来找欧文先生的。” 海瑟薇嗯了一声,淡淡勾唇,“你想跟我儿子做交易,让他放过你的丈夫。” 她蓦然低头,看向沈知意。 “我说得对吗?” 沈知意绷紧指节,有些慌乱,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却似乎什么都瞒不过面前的女人。 她低头,温声,“他跟这件事无关,我不希望他因为这件事送命。” 海瑟薇点头,“可以理解。” “那您……” “在这个家族里,每个人想要的东西看似不同,可说到底,最终目的却是一样的,”海瑟薇一侧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两只手微微交握,“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没有人不心动,但是……” 她回头,看向沈知意,“这个位置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可以是我儿子。” 女人语气笃定,沈知意有些心悸。 “海瑟薇夫人,你们的家族斗争,我本无意参与。” 她抿唇,目光平缓而冷静的落在面前的女人脸上,一字一顿,“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我的爱人平安,那么我不会犹豫。” 海瑟薇一怔,“你真愿意为了他死?” 沈知意轻轻摇头,“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 她闭了闭眼,声音平缓冷静的像是日常聊天,“如果我的死,能换取其他人的生,那么死亡是我应该面对的必然结局。” 又或者,其实她应该死在沈家那场火灾里。
第239章 囚笼 海瑟薇视线略微凝滞,没吭声。 沈知意继续道,“海瑟薇夫人,其实您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份遗嘱的内容,不是吗?” “什么意思?” 沈知意深吸了一口气,白净的脸蛋浮现了浅浅的笑,“那份遗嘱,上面提到最多的,是您的名字。” 海瑟薇蓦然抬头,“你找到那份遗嘱了?” 沈知意点头。 客厅里有长久的沉默,沈知意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反倒是瞥见海瑟薇脸上亘古不变的严肃面容,隐约有了些许神采。 那是不加掩饰的,心绪博览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瑟薇开口,“明天一早,我会让人送你出去。” 沈知意一怔,眼里似有迷茫。 “有些事,即便伸出我如今的位置,也是没办法改变的。” 海瑟薇垂眸,盯着自己食指的戒指,“沈小姐,我不需要你给我那份遗嘱,我只需要你带着遗嘱,永远消失,做得到吗?” 沈知意抿唇,有片刻的纠结。 如果她能远离摩根家的纷争,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她离开了,林屿舟自然不会再冒险。 思量许久,沈知意起身,弯腰鞠躬,“多谢海瑟薇夫人。” 海瑟薇嗯了一声,“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沈知意点点头,起身离开。 回到卧室,房间已经被女佣清理过,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到了原位。 房间内冷冷清清的,仿佛林屿舟从未出现过。 这个晚上,沈知意没有睡着。 她不知道在哪里,翻找出来了一盒法式烟和老式滑盖打火机,烟盒上面的法语她不认识,唯一熟悉的就是上面的骷髅头。 她靠坐在沙发旁,屈膝点了一根。 烟味很浓烈,有些呛鼻。 她把烟凑到唇边,向新生婴儿学走路那般常识性吸了一口,直接呛的咳了好几声。 直到一根抽完,她才学会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她不喜欢。 她不知道林屿舟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好像是中学时期,或者是大学刚毕业工作的时候? 她想不起来了。 高中时期的林屿舟是所有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别说抽烟,只要是稍微一点离经叛道的事,都不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很完美,完美到近乎让人仰望。 沈知意当时喜欢他,其实也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因为,她见过他不完美的样子。 她知道他每年在林母忌日那天,会一个人去墓园。 知道他不开心的时候,会把自己关在房子里。 知道他成绩好,德智体美劳全面优异,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因为这是林母的遗愿。 知道他也会哭,哭起来像个孩子。 她甚至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很固执。 沈家那场火灾还没发生之前,沈父和沈母对她可以说是溺爱,只要是她想要的,或者想要做的事,夫妻两个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包括她喜欢林屿舟这件事。 养尊处优长大的大小姐,在爱情里有着比寻常人更多的憧憬。 她渴望婚姻,渴望爱情。 少女懵懂的心思在心底生根发芽,那个在海边偶遇的少年,从此住进了她心里。 然后,她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明白了他的固执,懂得了他的坚持。 从未有那一刻,沈知意觉得命运是既定的,直到现在。 她身处陌生的国度,住在不属于自己的房子里,才坦然接受,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的推波助澜,她除了顺着往前走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晚上,沈知意学会了抽烟。 她从未想过,这个寂静的深夜,成了她以后记忆力凭吊时候,尼古丁的囚徒。 …… 第二天清早,沈知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最后一次拨通了姜安允的电话。 这次,是姜安允本人接的。 “沈小姐?” 沈知意呼吸一顿,“岑怀景呢?” 姜安允一怔,抓着手机的指节微微绷紧,他……沈小姐,林先生昨天晚上醒来后,就逃走了,还打伤了我们十几个保镖。” 岑怀景这时走过来,示意姜安允把手机给他。 他接过,“知知。” 沈知意抿唇,“林屿舟跑了?” “嗯,”岑怀景走到阳台,看着窗外脸色冷沉,“周薄砚那边我留了自己人,暂时还没有得到他们汇合的消息,另外,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要太担心。” 沈知意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怀景哥,我见到了海瑟薇夫人,她答应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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