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惟走近了又被烟味呛到,看清楚是Perla和Tina,一边抽烟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覃惟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烟味,“你们这是全都沦陷了?” 她只记得Perla有烟瘾,不知道另一位何时染上的。 “我之前就抽啊,为了宝宝暂时戒一段时间。”Tina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递给覃惟:“要抽一根玩玩吗?” “我抽不来。”她低声道,实际上是接受不了烟味,“好冷,我先进去了。” “别急啊,聊聊。”Perla拽住了她的胳膊,又摸摸她的头发,她的大衣里面穿了件毛衣,“项链很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其实是圣诞礼物。覃惟还没来得及开口,Tina就张了嘴:“我们Vivi年轻,怎么样都好看的。”她看着覃惟笑了笑。 再听她用了前缀“我们”这样亲昵的称呼,覃惟缩了下脖子,没接这茬:“你们知道朱迪为什么离职啊?” “待会就知道了,别急。” “进去吧,外面真的好冷。”覃惟把Perla咬着的烟拿掉了,丢进垃圾桶,“妈咪,年纪大了少抽点吧。” 今天是熟人局,来的是几个关系非常熟悉的同事。朱迪说:“今天这顿算是散伙饭,但是咱们的交情不散场。” Perla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先说说,你准备去哪里高就吧?这也太突然了。” “哪儿都不去,我打算退休了。” 朱迪还不到四十岁,说退休也太早了,覃惟接话道:“酒还没上来,你就喝醉了?” Tina也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大半年前朱迪忽然提出离开总店,去一个小店当店经理的时候她就觉得古怪,虽然头衔看上去升了,可实际价值没法比。 她从不自诩是一个很好的领导,但凡是她手底下的,她也都对得起。所以朱迪的出走,让她很不解。 朱迪说:“我不像你们有那么高的追求,这几年也确实赚了不少,现在算是衣食无忧,以后的时间就照顾老人,陪陪孩子。不贪心了。” 覃惟猜测,她也许累了。 Tina问她:“今年年初,你去做了一次全身体检了是吧。结果还好吧?” 一桌子都安静下来,朱迪平静而沉默地摇了摇头:“不算好。这也是我想休息的原因。” 在总店 ,她作为主管,业绩压力大事情又多,时间长了不堪重负。前年秋天和Vivi一起开会,大概能判断出Wendy不会在门店待太久,她就有计划了。 相对轻松一些,还有Vivi分担,朱迪得以松口气。但是她的病情不见好转,只能彻底离职。 到朱迪这个阶段,逐渐对很多事情都看淡,健康是最重要的,钱不钱的,职位不职位的,还真无所谓了。 覃惟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乏味的安慰。她忽然想起了刚来的时候朱迪陪着她在小仓库盘点,两人聊天,朱迪说自己三个月没来月经了,因为压力太大。 她以为朱迪在夸张,原来从那个时候就预告了今天的结果。 朱迪说:“不得不承认,不止是智商,身体的精力、意志力都是天赋的一种。任何一项达不到都不足以成功。” 覃惟问她:“什么是成功?” “成功是自定义的。” “不讲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今晚我们高兴一点。”朱迪说,“这只是一个很小的节点。” 结束时,Perla拿着手机,大家自拍了一张合照,发到群里。覃惟将照片下载下来,发现无论是吃饭的餐厅,还是人员的构成,都和她入职那天的迎新聚餐一样。 朱迪不像Perla那样热烈,却也是贯穿覃惟职业履历的善良同伴。她忽然有些感慨,她们真的,一个接一个从她的职业轨迹里退场。 一月底,朱迪把店内所有的事跟覃惟交接完毕正式离职,“如果有任何业务需要我帮忙,就给我打电话,不要有顾虑。” 覃惟忍住自己的情绪:“谢谢你,朱迪,但是我更希望你健康一些。” 朱迪坐下来跟覃惟安静得喝一杯茶,共事这么久一直在说工作,从来没有聊过自己,她们真像地上碌碌无为的蚂蚁。 可蚂蚁也有情绪,似乎要有一个告别的仪式,作临别赠言。 朱迪说:“和大多数人一样,你刚进来的时候我料定你会很快离职,你太内向了,最简单的role-play都完不成。” 覃惟只记得朱迪一直对自己很好,没有想过自己有多不好。 “旁观者之所以是旁观者,因为无法预测结果。性格有时候决定不了命运。你知道你有做销售的天赋吗?” “什么?” “克服困难的勇气,成功的渴望,还有年轻的毅力。”朱迪说:“这些内驱力才是最宝贵的天赋。一定要保持下去,不要害怕挑战。你的前途会很好的,Vivi。” “好,我记住了。” * 一晃就到了春节前。 覃惟收到叶晓航的新年祝福,覃惟比较关心她什么时候回来,她们已经许久未见。叶晓航说算了,机票太贵,但是给她寄了新年礼物。 覃惟着实没想到好朋友一年多不见面,竟然是被一张几千块的机票拦在门外。要说贵也不贵,但为了见一面着实没必要。 她开始异想天开,“你不会把自己包装成礼物送到我手里吧?” 很快,叶晓航给她发来一张照片,她谈恋爱了。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穿着低调,一看就有很多学识。 覃惟“哇”了一声,她很高兴从前怀疑自己爱无能的叶晓航能有喜欢的人。 叶晓航说:“一个人在这太孤单了,谈恋爱有个好处,有人能陪我。” 无论原因是什么,覃惟都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麻烦你好好谈,用力点谈哦。” “你也是,惟惟。” “新年快乐,小航。” 覃惟原本想和小航说说自己最近的生活,但是这会儿不想打扰她的心情。她的生活现状如何,小航是没有办法体会的,也无能为力她的烦忧。 去年八月份,李东歌被公司派去出差了两个月,动了个小手术,她不想告诉家里。准备“坚强”地度过,然后将来成为大佬,给自己写自传积累素材。 正好覃惟店里在装修,飞过去照顾她几天,李东歌破防地哭成了学龄前儿童。 顾雯老爸借了高利贷还不上找她要钱,顾雯没义务帮着去填这个无底洞,也为了省去麻烦,直接把家和仓库都搬了,简直一地鸡毛。 大家都在为个各自的生活忙碌着,生活一旦没有交集,共同话题也就减少了。即使她们都不想这样的。 曾经她纠结自己家的空间,到底是留给男朋友还留给好朋友,实际上他们都没空来。 这天覃惟把朱迪店里的库存表格终于理顺,下了早班回去。 天已经黑了,华灯四起。 她这几年没有再结交新的朋友,就只有工作而已。一个人绕去商场,漫无目的地转了转,最终什么也没买。 覃惟是个喜欢生活热闹的人,但是所有人出现在她生活里就注定了要分离的。她也不愿意多愁善感,只归结于这是冬天的季节性伤感。 回了家,给自己定外卖,洗澡。 哦,原来是月经来了,激素不稳,怪不得有些细腻的情绪呢。 躺在床上,十一点时收到周珏的微信问她睡觉了没有,覃惟又从床上坐起来:【睡了,现在是鬼在和你发消息。】想了想,问:【你回来了?】 Enzo:【来我这吗?我现在过去接你。】 Vivi:【我们明天再见面吧,我已经洗完澡了。】 覃惟觉得不是很舒服,只想窝在床上休息,一时半会儿没睡着,给暖水袋充了会儿电放在肚子上。 快十二点门禁响起,她跑过去,开着门,一分钟之后看见周珏上来。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里面也是正装,眉目严肃,应该是刚结束工作。 他把车钥匙放在玄关上,换鞋,覃惟就去攀住了他的脖子,眉眼弯弯,一看就不怀好意。 她只是有点开心和意外而已,因为有人来陪她了。 周珏转过身来,看她穿着睡衣,皱着眉:“你先起来,我身上很脏。” 覃惟感觉到手臂上他推拒的力量,“你干什么了?” 周珏今天出差回来,晚上还有个饭局,一直在外面奔波,身上自然干净不到哪儿去。他捏住覃惟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让她离自己远点,脱掉了大衣,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发挥你的想象力,猜猜我干什么了。” 他来覃惟家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地盘,还指使她去帮自己拿浴巾和睡衣。 覃惟递了东西进去没再有精力开玩笑,快速爬到床上,拿了个玩偶挤压在自己肚子下面,继续趴着玩手机。 她的浴室很干净,有暖和的香,周珏把擦过脸的纸巾丢进纸篓里,看见里面的东西。 回到卧室,只剩下一盏小灯,她露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脸被照得发白。 “你在看什么?”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今晚的她其实有点沉默,他拉开被子,让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 覃惟没有听见,继续玩手机,于是周珏的手从她脖子下面穿插过去,捏她的脸颊,叫她:“Vivi。” 又把她怀里的玩偶扔了。 “干嘛?”她连头都懒得扭,眼神翻了过来。 “转过来,面向我睡。”他命令。 覃惟真是服了,这样的话手机就没有办法玩了,充电线太短。拗了半天,她还是转了过来,一下就撞进他胸膛里,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酒气。 周珏听说朱迪离职的事,问了几句她能不能应付得来两家店,覃惟点点头:“一切尽在掌握。” “你看上去很自信。”他的手朝下探去,落在她的小腹上。 覃惟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肚皮被他抚揉得暖融融的,但是她担心他会往下走,那么两人就尴尬了,双手迅速抓住了他,“不要。” 周珏清者自清地说:“我只是帮你揉一下,你在想什么?” “……” 覃惟也要去抓他,被他用手拦住,隐隐有要在床上打一架的趋势,但周珏没有这种低级趣味,夹住了她乱动的腿,把她抱住了,低头亲她,很温柔地吻几下。 气氛不错,也可以没有情|欲、单纯接吻。如同两只捕猎归来的动物,互相依偎。覃惟有点儿喜欢这样的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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