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后,他朝葛佳竖了竖拇指:“好吃!” 葛佳笑了笑,说:“你喜欢吃就好。”说完继续慢条斯理地安静吃饭。 吃过饭,陈洵帮着把碗一个个收进水池里。挤洗洁精时,他暗自寻思纪廉到底去了哪儿,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 他一边寻思着,一边伸手将洗干净的碗摆到沥水架上。谁知一旁的葛佳刚放完碗,恰好在这时收回手。 手碰到一起时,陈洵触电般猛地松开手。“砰”的一声,碗从手里脱出来,砸到水池边,之后摔在地上,碎成好几块,溅得到处都是。 陈洵一怔,紧接着惊恐地去看葛佳。葛佳同他对视一眼,低下身去捡碎片。 “我、我来!” 陈洵连忙跟着蹲下身,伸手正要抓起一片,葛佳的手却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陈洵惊慌失措地抬头看他。 “小心。”葛佳说完将手松了开。 陈洵把头低下去,盯着地,越埋越低,隔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好。” 他发觉自己的脸又在发烫。 下午两点,纪廉还没回来,也没回陈洵信息,葛佳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提议帮陈洵补会儿落下的课。 “虽然我学得也不怎么样,但或许可以帮到你。” 陈洵无法拒绝,很努力地将大脑中凌乱的思绪清空,给新知识腾出空间,然而仍忍不住被分去注意力。 比如葛佳点着本子的白净纤细的手指,指甲上的肉粉色,还有她手背虎口处的一颗小黑痣,比如她开合的嘴唇,讲解题目时唇角的变化。 等他拉回思绪,却发现葛佳早已停下来,笑笑地注视着他。他连忙慌张地低下头去看题,心跳如擂鼓。 林达在这时发来的消息救了他,问去不去他们小区附近的体育馆打篮球。 陈洵赶紧答应下来。问过葛佳,听她说也准备回家后,如获大赦,接过葛佳递来的纪廉家的备用钥匙,逃也似地出了门。 新建的篮球场打球的人还不多。零散几个走后,全场只剩下陈洵和林达两个人。 陈洵今天打球手感并不好,几次跳投连篮筐都没沾到。 “三不沾”对于爱打篮球的人而言是个不小的屈辱。第四次投出“三不沾”的球后,陈洵木着脸将球扔在地上,走去了一边。 他就近找了片草地坐下来,草上还有积雪,压下屁股下一片湿凉,他也全然不在意,外套盖在头上,一句话不说。 林达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会儿,跑去捡了球,回到场地继续打,让他在那安静待会儿。 打完球,见陈洵仍一个人坐在那,林达在他身边坐下,问,“怎么了啊?心情不好?” “没有。”陈洵扯下盖在头上的衣服,朝林达勉强地笑了笑,安静了片刻后说,“班长,问你件事。” “什么事?”林达问。 “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那首诗吗?狄兰托马斯的《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见林达立马点了头,他又问:“你觉得,要是一个人把它写在家庭合照后面,会是什么意思?” 林达挑起眉,问:“谁写了?” 陈洵摇了摇头,说:“一个……朋友。” “哦,”林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搜了诗后抬起头,说,“这是Dylan Thomas写给他病危中的父亲的。你那朋友,他爸……病危了?” 陈洵听后摇了摇头,没做声,许久才说:“天快黑了,走,回去了。” 两人出了篮球场,之后一路无言,一直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后分别。 目送林达走远,陈洵背过身去,望着通向纪廉家的路,突然觉得浑身上下失去了力气,比一口气游完十公里还累。 胸口被堵着喘不上气,心跳却愈发的快。 “所有线索就像我手里的这些佛珠。” 陈洵想起他爸曾跟他说过的话。 “佛珠的线断了,散了一地,看似杂乱无章,但假使能找到一条‘线’,再将它们串联起来,真相就成了顺理成章,板上钉钉的事。” 如今陈洵似乎找到了一条线,就是那首狄兰•托马斯的诗。 可如果跟着这根线一路走下去,他会走到哪里?
第38章 《我们躺在海滩上》(10) 下到地铁口,陈洵登上二号线,塞上耳机望着窗外发呆,回想着刚才和林达的对话,再次陷入迷茫无措。 地铁到站,他随着人潮下车,步行数十分钟的路程,拐过几条巷弄,在纪廉家小区外的便利店里买了一打啤酒。 女店员看着不过二十岁左右,在陈洵扫码付钱时盯着他不住地看。 陈洵被看得一阵心虚,半低着头,付完钱提着啤酒赶紧推门而出。 他提着十二罐啤酒,走往纪廉家,半路上天空却飘下雨,夹着零星的雪,将他后背湿了近半。 到了纪廉家门口,陈洵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之前葛佳给他的钥匙,面对着门伫立片刻,转身去了楼上的天台。 从天台望下去,街上五颜六色的伞聚成一堆,看不清人们脚下的路,也不知他们是要匆匆赶去哪里。 陈洵望着这一切,拿出一罐啤酒,拉开易拉环,仰头猛灌了口。 他想起第一次跟纪廉来这,聊天时,纪廉提到自己的父母,他也是第一次在纪廉话中听出一丝感伤的情绪。 这会儿纪廉回家了没?他会在做什么呢?葛佳呢?她又到家了没?在做什么?陈洵心想。 陈洵仰头喝空了啤酒,将它收进塑料袋里,又拿出另一罐,打开一口气喝空了大半罐。 过去在泳队时,喝酒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何况他还没到能喝酒的年纪。但这会儿他已经退出泳队,又亟待酒精帮助他不再胡思乱想。 要是喝断片的话,或许明早起来又能大笑着跟纪廉称兄道弟,开玩笑,调侃他是聪明的何因斯坦。 喝到第五罐的时候,依旧没什么醉意。丁点细碎的雪混着雨,还没落地就化完了,天也彻底黑下来,天台陷入昏暗,靠周围楼房里透出的灯火照亮。 这阴冷潮湿的南方的冬季。 陈洵深深吸了口湿漉漉的空气,用力呼气时,楼下响起开门声。 陈洵垂下手中的罐子,手腕搁在护栏上,转身去看,见敞开的天台门外,过道灯确实亮了,紧接着响起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越来越近,并没有在六楼停下,而是向着天台的方向来了。 陈洵匆匆回过头去,仰头又灌了口酒,望着眼前淅淅沥沥的雨幕下的楼房,无法遏止地心跳加速。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住,过了数十秒再次响起。更近了。 陈洵抬手还想再喝一口,背后多出一道黑影,接连落在头顶的雨止住了。 他回过头去,葛佳撑着伞站在他身后。对上葛佳的眼睛,一时间他的心脏又剧烈地收缩了下。 “你怎么来了?” “纪廉还没回来,我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台阶上有脚印。” “……什么?” “你鞋底的鞋标。” 陈洵短暂愣怔了会儿,抬起脚看了眼他的AJ鞋底,恍然大悟,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去。 “纪廉今天去哪儿了?”他问,“怎么打他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 葛佳盯着他安静了几秒,说:“医院。” 陈洵愣了愣:“谁病了?” “他奶奶。” 陈洵心下一沉,问:“严重么?” 葛佳摇摇头,没说话。 陈洵安静了阵,过了会儿,借着酒精的助力,又开了口。 “葛佳,刘贤武的死和你有关系么?” 葛佳没有立即回答他,等待的片刻,陈洵下意识捏紧了手,罐子被捏得“咔咔”作响。 葛佳的视线扫过他的手,收起了笑意,之后看回他,终于开了口。 “有关系。”她说,“但杀他是闫烨自己的选择,我和纪廉既没有指使,也没有怂恿他。我这么说,你信么?” 陈洵松了一大口气,依旧望着远处的某个点,没有回身。 “我信。”许久,他又问,“你们事先知道他想杀刘贤武吗?” 葛佳点了下头,说:“知道。他准备杀刘贤武前几天,去银行提了六万块钱。他把钱放在月饼盒子里,给了我。我收下了,拿那笔钱交了房租。” 陈洵低着头,没说话。 他知道葛佳一个人生活十分不易,但闫烨在杀人前把这么多钱交给葛佳,说明他俩之间的关系的确可疑。 一时间,他又感到喘不上来气。 “既然已经猜到他准备动手,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已经说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陈洵没再说话,寒风吹得他直打哆嗦,不再微笑的葛佳却显得格外平静。 陈洵想到葛佳和纪廉与闫苓、闫烨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想到葛佳说闫烨被捕时毫无反抗,想到纪廉无需葛佳提醒就说出狄兰•托马斯的诗。 一时间,诸多想法和猜测在他脑中闪过,又迅速失去踪影。 他像是迷了路的人,站在离岸最近的地方望着孤岛。迷失在浓雾中,失去方向的处境令他举步维艰。 他怕走错路后离孤岛越来越远,也怕浓雾散开后,将只剩自己孤身一人,独自面对不敢入梦的长夜。 许久,他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转回身来。 “感谢你能跟我说实话。” 他说,一手提着喝剩下的啤酒,另只手从葛佳手中接过伞,主动揽下撑伞的活,将伞向葛佳那倾斜过去。 对上葛佳盯着啤酒罐的视线,他问:“你要喝吗?” 葛佳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来。 陈洵又问一遍:“你确定要喝?” “嗯。” “你之前喝过酒吗?” 葛佳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还是别……” 陈洵话说到一半,谁知葛佳已经把手伸向了啤酒罐。她的手指冰凉,接触到的瞬间,陈洵迅速将手收了回去。 葛佳仰头将啤酒灌进嘴里,之后没把啤酒还给陈洵,将剩余的给喝完了,不过十分钟,她的脸肉眼可见地由白转红了。 陈洵担忧地看着她,问:“还好吗?” “很好。” 葛佳将空啤酒罐收进塑料袋里,又拿出一罐,应声抬起头时,陈洵看到她眼眶周围在酒精作用下浮起一层浅红,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你看起来快醉了。” 葛佳没做声,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罐来,喝完了半罐才放下,之后转头看向陈洵。 “你以前喝过么?酒。” 陈洵为难地点了点头,坦白道:“两次。” 第一次喝酒是因为游泳比赛失误,在龚岩的怂恿下“借酒消愁”,结果喝得酩酊大醉,两人歪斜着靠到一起,鼾声如雷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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