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再次从电话里听见他的声音,华棂甚至有点不习惯。 “不说话干嘛?”他好像在笑。 华棂皱眉。 她没开口,他就说:“又皱眉。” 华棂环顾四周:“你在哪?” “抬头,看你对面。” 繁华大街车水马龙,隔着川流不息的人潮,肖何冲她招手。 他的头发剪短了,显得五官越发出众,引得周围目光不断。 五月末的太阳温柔和煦,阳光透过白杨树的枝桠洒落在地,他踏着碎影穿过斑马线。 像是怕她拒绝,肖何开门见山,“我有话跟你说,给我半天时间可以吗?” 华棂看着他,沉默一会儿,“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 肖何:“你先别说,等我带你去个地方。” 今天徐叔没有来,他推着山地车停在华棂面前,拍拍后座,“上车。” 华棂愣了两秒,酷炫的山地车加装后座,很是突兀。 “坐稳了。”他猛然加速。 蔚蓝天空下,自行车载着她穿过香樟路,春末夏初的清风吹动衬衫和裙摆。 “这是去哪?”华棂问。 “到了你就知道。” 自行车停在一处单元楼下,这是老小区,胜在地段好,紧邻明德和z市大学城,环境雅致。 “进来。”肖何打开301的房门,熟门熟路拿出拖鞋,是一双粉色的毛拖,“换这个吧。” 华棂没动,她打量着整个房间。客厅布置得简单温馨,墙上挂着一副色彩明艳的油画,旁边摆放着钢琴吉他等乐器。 “装修和除甲醛都花了挺长时间,所以现在才带你来看。” 华棂看着他:“什么意思?” 肖何直视着她:“这房子是给你住的。” 没等华棂回答,他紧接着说:“你别多想,这里离学校近,省了你很多交通时间,也更方便照顾你小姨。” 华棂没出声。 肖何下颌线绷紧,又说,“我不会过来住,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 沉默间,卧室突然传来“喵喵”声。 小狸花刚睡醒,翘着尾巴蹭到肖何身边,好奇地看着华棂。 它不认识最初的主人,主人却认得它。 华棂抱起小猫,摸了摸头。 肖何笑了一声,“你先带它玩,猫粮和玩具都在储物柜里。” 华棂抱着小猫玩了一会儿,进入厨房的肖何好像突然没了动静。 她正要起身去看,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遮光帘效果太好,傍晚的天光被遮挡得如同黑夜。 华棂坐在黑暗里,耳边只有小猫不安的叫声。 旋即,微弱的烛光忽然亮起,映照出肖何的半张脸。 他推着蛋糕走过来,轻声说:“华棂,生日快乐。” 也许是知道这样的场面和爱情电影里的情节一样俗套,他罕见地低垂着头,并不看她的眼睛。 “这是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他说,“我不知道女生究竟喜欢什么礼物,所以什么都买了。” 他拎出一个大礼盒,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盒子,看包装有化妆品、项链、耳环、电子产品、衣服、鞋子、包包……不知道的以为是在摆摊。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 他依然没有开灯,借着蛋糕上的烛光拿起吉他,轻轻拨弦。 华棂的视线扫过他弹琴的手指,忽然就忘记移开。 那首来自于妈妈的南方小调,由于时间久远,连华棂自己也无法完整哼唱。 而就是这样一个寻常的傍晚,遮光帘营造的黑暗里,昏黄烛火照耀的光晕下,熟悉的曲子在他指尖倾泻。记忆像是穿过时光迢递,无可涂改地静止在眼前。 华棂不懂音乐,唯一一次倾听的经验还是刘子航表白。 可即便不懂,她仍听得出来,肖何的技巧不知高明多少倍。 曲子很短,当最后一个音结束,另一首歌的开头丝滑地并入。 伴随着吉他清脆的琴音,他低声轻唱。 华棂莫名想起在度假村时,杜霖调侃肖何唱歌赛明星。 可惜任凭怎么起哄,都没人能请动他开嗓。 这是一首简单的民谣,歌词美而含蓄。 春风吹绿新枝丫,冰封雪原开出温柔的花。他唱四季更迭,春去秋来,唱一朵花开了又谢,思念静静发芽。 烛火快要燃烧殆尽,最后一句词唱完,他终于抬头看向她。 冰封雪原开出的花,似乎不用言语修饰,就足够让心意明了。 他说,“从今天起,我们重新开始这段关系吧。” “我想了很久,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没有尊重你的想法。” “我其实有点后悔。”肖何自嘲般地笑,“当时不应该答应那个赌约。” 那天停车场偶遇,见到她的第一眼,自己就已经心动。 可惜明白得太晚。 华棂目光微怔。 “之前用你小姨的病跟你做交换,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那并不是我的本意……”他还想解释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作罢。伤害就是伤害,不是道歉和解释可以弥补的,他不爱辩解,即便这也许会让他的表现减分。 “总之,因为迟钝,我做了很多蠢事。因为迟钝,我到今天才说出这句话。”他顿了顿,“华棂……” 烛火燃尽一根,光线又微弱了几分。 赤忱的目光落在华棂的脸上,他平静地说:“我喜欢你。” 华棂垂眸,避开他灼烫的视线。 “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给我弥补的机会。”他顿了顿,“当然,你也有不原谅的权力,选择在你。” 手指紧握成拳,在等待答案的几分钟里,肖何从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 徐叔说,真心换真心。 爱情不是强买强卖的游戏,你捧出真心,并不一定能换来同样的真心。她也许愿意,也许不愿意。你要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力。 所以,肖何捡起曾经嗤之以鼻的拙劣手段,准备今天的生日惊喜。 陷入爱情里的人好像都蠢成一般模样。 房间是亲手布置的,曲子练了很多遍,蛋糕是自己做的,盒子里的礼物都是精心挑选的。 做着这些傻逼的事情,他竟然甘之如饴。 因为期待着她看到这一切的模样。 华棂那么聪明,应该听得出歌词的含义,看得明白他捧出一颗真心,等待她的回答。 他轻声重复:“华棂,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蜡烛彻底熄灭,房间陷入黑暗。 华棂看见的最后一幕,是他认真的神情。 高傲者低下头颅,献上宝贵的自尊,祈求她的原谅。 她脑海里回响着那句歌词——冰封雪原里开出温柔的花。 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漫长,华棂攥紧口袋的银行卡,这是她答应来这里的目的。肖何的剖白来得猝不及防,可是也只能牵绊她一刻,无法阻止最终结局的到来。 “肖何,我们之间谈不上原谅。”她说,“这是二十万,剩下的,我以后会慢慢还清。” 银行卡放在桌上,沉默蔓延开来。 “你还钱,是想跟我断的意思吗?” 华棂:“如果你想像之前那样继续到高考结束,也可以。剩下的钱我一样会还。” 肖何突然笑了一声。 “所以我说了那么多,你的答案就是这个。” 华棂沉默片刻,“我跟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停顿良久,肖何起身拉开遮光帘。 天色暗了下去,薄暮笼罩,灰蒙的天色穿透落地窗洒在屋内,惊醒烛火营造的幻象。 天光下的肖何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冷淡而清醒。 “好,我明白了。” 华棂:“你留在我家的东西要怎么处置?” “过两天徐叔会找人去搬。” “嗯,我先走了。” “徐叔在楼下,让他送你。” 华棂换好鞋,淡淡道:“不用。”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肖何关上灯,陷在沙发里,看着天花板发呆。 捧出真心,可惜人家不稀罕。 如果强求,那和以前有什么分别。坦然放手……放手是放了,只是坦然是装的。 他自嘲轻笑。 徐叔打来电话,笑着问:“烟花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放啊?” 肖何:“人走了,不用放。” 徐叔顿了顿,“你又没控制脾气,跟人吵架了?” “没有。”肖何揉着眉心,笑了一声,“表白被拒,就这么简单。” 徐叔也笑:“行了,多大点事儿,听叔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肖何意兴阑珊:“嗯。” “烟花就差点上了,还是放吧,就当给自己看的。” “随你。” 肖何开窗透气,顺便点了一根烟。 电话那边,徐叔兴奋倒数:“三、二、一!” “砰!”灰蒙的天际,烟花照亮夜空。 淡蓝色的小鲸鱼跃出海面,围随着最中央的大鲸鱼,共同镶嵌在天边,美不胜收。 烟花一束紧接着一束炸开,高层住户纷纷推开窗欣赏。 肖何沉默地抽烟,眼底倒映着坠落的星光。 本该点缀惊喜的礼物,现在成为潦草的收场。 烟花唯美,转瞬即逝,最耀眼的一刻只能停留在观众的脑海里。 远处的街角,华棂驻足抬头。 那天除夕夜,隔着屏幕观看的鲸鱼烟花秀再次呈现在眼前,更加令人惊艳。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 于是没有看见烟花秀的最后,天空亮起一行很浅的字,停留半秒,隐入夜色——flowers of ice。 像歌里含蓄而深刻的情感,初听浅淡无痕,而后稍纵即逝。 春风吹绿新枝丫。 华棂路过夜晚的香樟路,感受凉风习习,裙摆被风吹拂,像坐在自行车上的午后。 四季更迭,思念发芽。 终于提前结束了这段关系,她想,自己应该放松一些。 华棂找了处凉亭坐下,和身边的老头老太太们一起看月亮。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闪回置身黑暗里的情景。 所幸,那一刻的蜡烛是熄灭的。 没有人看见她微怔的眸光和攥紧的手。 没有人看见,冰封雪原里开出温柔的花。 这样的花太脆弱,经不起风吹雨打。 她是草原的鹰,是雪原的冰锥,是无论如何也要挺直脊梁的沙漠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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