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闻漓坐在甲板上,风卷起她的头发,她眼神落在她的脚趾面上。 绑带平底凉鞋上玫瑰花色的指甲油已经有些斑驳。 她身上穿着那上得了台面的光鲜富贵。 但其实她知道,在没有他的时候,她依旧穿自己那廉价的一身裤衫,孤身在河内打着各种各样的零工,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那是她这些年来,都不敢松懈的生活。 她抱着腿,看着她眼前匆匆忙忙进去躲雨的人,有那么一刻的恍惚,觉得她面前的世界是虚构且与她无关的。 直到不远处的人撑着跟从前一模一样的伞,罩住她面前的天。这让她想起港口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的出现。但跟当时他又礼貌又疏离的绅士相比,他的秋水目里此刻映衬着西贡潮湿的雨季。灯光如星火落在雨水里,又跳跃到他的瞳孔里,他目光柔柔地,看着她说: “我就说去哪儿了,原来跑到这儿来了。” “小朋友,老人家说过,下雨不撑伞,头会秃的。” 她这才抬头,坐在他从来都能遮风避雨的伞下,傻傻地咧开嘴一笑,轻轻地唤他: “先生——” 他半蹲下来,伸手拢过她的脸,指腹轻轻揩过她,虽然他眼里是夜里凉风浓密的温柔。 但她还有些可惜地觉得,是不是她这一辈子,都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不踏实的天上人间了。 第50章 沉沦 佟闻漓以为自己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小情绪藏的很好。 先生却好像能看破一样, 几天后和她提议道,年底了商会会开一些慈善活动,符合要求的弱势群体都能领一份粮油米面类的补助, 问她愿不愿意去帮忙。 她当然愿意去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 他扣了扣她的鼻子,说那是无偿的。 佟闻漓笑起来,说她在他心里就那么喜欢赚钱。 “是呢, 小貔貅。”他给了她一份到时候发放的东西的清单和预算资料。 “吞金守财。”她坐在地毯上趴在他腿上,手里翻着那叠资料, 话不过心地说, “先生, 您可真是得了个宝贝。” “可不是吗,我可得了个大宝贝。”他半靠在沙发上,眼神落在翻了几页之后手落在最后的账目的佟闻漓,用手掌敲了敲她脑袋, “会算账吗?” “嗯?”佟闻漓斜目不斜视地看着账本。 “语言类专业不学经济学。”他像是想起来, 自顾自地点头道,“也不用学太多, 学个会计就行,能看懂账本,不被人诓着走就行。” 佟闻漓只顾着翻着资料,没把这话往心里去,她仰头回到:“我就按照清单发东西, 至于算账嘛, 您手下这么多人总不能让他们闲着为难我一个小姑娘吧。” “躲懒。”他笑笑, 由她去, 又嘱咐到,“领物资那天, 势必会来很多人,到时候鱼龙混杂,小心着点,见到可疑的人就站得远些,让男人去发。我让你去,可不是让你真去干活的,明白没?” “明白了。”她应声下来,合上文件,“先生,我有数的,我一个人在河内,生活了两年多呢。” 说完之后,她站起来,抱着东西在那儿恭敬点头:“先生晚安,我去睡觉了。” “等等。”他叫住她,“就非得回小阁楼去?” 佟闻漓一本正经:“先生,明天我还要去商会帮忙。” 他伸手去握,她却连连躲开。 “佟闻漓。”他坐在沙发上叫她名。 “您实在是太恐怖了。”她摆摆手,逃地像个有所准备的泥鳅 他垂眸,无奈笑笑。 还没怎么样的,就防他防的不要不要的。 * 第二天,先生有别的事要忙,只让finger跟佟闻漓去了商会祠堂。 这儿的祠堂跟两广地区的也差不多,高门耸立,清灰色的石狮门后像是国内明清时期的建筑。商会门外已经排了好些人了,司机带着他们从专用的贵宾通道进去 佟闻漓到了地方,finger下来给她撑伞。她今天出了一身黑,就连头上用来挡昼夜温差的绒帽都是黑色的。佟闻漓看到她挺括的风衣下她黑色小圆头皮鞋露出来,想起来昨晚奈婶送来的这身打扮。 她这身打扮跟黑/道财阀千金似的。 奈婶昨晚念叨说商会祠堂,那是什么地方,先生怎么就让阿漓小姐一个人去呢。佟闻漓安慰道,finger也会去的。奈婶却说能指望那呆头鹅嘛,独有一身力气,没有脑子。佟闻漓刚想帮finger辩护几句,奈婶却拿出套衣服来。佟闻漓对这身衣服有印象,她当年觉得这衣服昂贵,没穿也没从庄园带走。奈婶却说这种场合就该穿一套这样的衣服去,这样穿一看不好惹,没人会来打扰阿漓小姐。 她现在斜眼看了看一手背在后面,一手帮她撑着伞挡着日头的finger,觉得“不好惹”的程度又提高了一些。 高头的牌匾上刻着许多她不认识的名字,盘香倒立,祠堂还矗立着几个青面獠牙的修罗,小F就好像是修罗亲生儿子一般,横眉冷对,警惕地像是只用一只鼻孔呼吸一样。 佟闻漓扯了扯他的衣角:“小F,和善些,我们是来做慈善的。 finger这才后知后觉地挤出一个笑容。 商会的其他人已经开始搬物资了,主事的那个年纪稍大的,佟闻漓按照先生的嘱咐叫他一声钦伯,他说钦伯是自己人,她可以信任他。她抬眼望向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她也没有看出他腿脚不利索,却倚着一根缠绕着青龙的手杖。 钦伯像是早就知道佟闻漓会过来,毕恭毕敬地问了好,指着后面已经搬运下来的物资说:“阿漓小姐,货都已经准备好了,坎爷的人已经清点过了,您看我们是现在开始发吗?” 先生跟他说过坎爷,商会这两年人事变化很大,坎爷他是商会里现在的二把手,原先是做矿产生意出身的,后来改了行做了贸易,内地里还有些不能见人的生意,且这个人为人记仇,也不大方,但背后有本地的帮派做保,在商会里稳稳地站着脚跟。 他说别惹这个人,其他的,都好说。 佟闻漓自然是不愿意和这个什么坎爷有过节。 “麻烦您了钦伯,外面的人排了很长的队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祠堂里大门一开,外面涌进来的人却把原先自以为有准备的佟闻漓吓了一跳。 她原以为今天来的不过就是一群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她只需要监督着、帮衬着,按照那名单上的物资一样一样地分给大家就好了,但她眼见冲进来的这群人里,有青壮年也有张牙舞爪的小混混,都不由分说地全都一个劲地往前冲,像是装罐不成功爆炸开来的沙丁鱼罐头,那口吐白沫的鱼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往那唯一的出口钻。 钦伯拿起个青龙杖往铁门上一锤,巨大的青铜器和淬体碰撞的声音吓住了外面一群人。 “商会有余,惠及弱小,按名领取。先生有言,冒名者、抢夺者、闹事者,只进不出。” 话刚说完,守着门的那几个商会的高大的人还真的把五米高的红皮铁门给关上了。 伴随咚的一声响声,从外满泄进来的天光瞬间消失,一众人全被关在那祠堂中,只有幽幽火光从青面獠牙的佛陀修罗眼里渗出来。 失去了光明后,祠堂里的人乱做一团,就连佟闻漓也有些不安,难道真的要像钦伯说的那样,杀鸡儆猴? “阿漓小姐莫怕,那都是吓唬那群闹事的人的。”finger这样安慰道。 青龙杖在黑暗中发出类似于人走路的声音,那声音匿入人群中,而后钦伯的声音再传来:“识相的别说我没有给过机会。” 继而,大门打开一条缝。 一瞬间那些妄图趁乱给自己争些利好的人争先恐后地从那缝里挤了出去。 那群人走后,钦伯才让人把门打开。佟闻漓再看到天光下的人,觉得比刚才舒服多了,眼下这些人才是最需要帮助的。 钦伯过来,欠了欠身子和佟闻漓道歉:“抱歉阿漓小姐,让您受惊了。” 佟闻漓摇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但她的确没有想到,原来做一件好事也会有这么多的波澜。此刻钦伯身上只有儒雅和礼貌了,跟刚刚那个让闹事的人闻风丧胆说着有去无回的人截然相反,她料想要镇住这些人,先生也一定有自己狠厉的那一面。 只是她没见过。 接下来的物资分发就容易了许多,佟闻漓只需要在旁边复核着分发的名单。 她打眼看到抢她硬币的那几个小孩也来了,踮着脚在那儿张望着期盼快点分到自己。 最后要轮到他们的时候,佟闻漓拦住人。 那几个小朋友看她穿的华贵又漂亮,支支吾吾地谦卑说到:“小、小姐,我们符合规定的。” “我知道。”佟闻漓拿过那包物资,揣在手腕上,问他们,“还偷不偷东西了?” 那几个小孩脸皮一红,杵在那儿不出声。 “阿漓小姐问话呢。”finger拎起一个。 “不偷了不偷了!”被拎起来的小孩乱挥着手臂,旁边的小孩连忙来央求,“不偷了姐姐我们不偷了,您放过他吧。” 佟闻漓让finger把人撒开。 她教训一下就算了,把手上的东西给他们,还从自己的兜里掏了几张纸币出来,给他们均分了。 那几个小孩欢欢喜喜地就跑开了。 “他们还会去偷的。” 佟闻漓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回过头来,竟然看到了两年多消失的一干二净的Lyrisa。 她乌发浓密,但唇色大不如前,身上曾经明亮的光鲜荡然无存,穿了一条白色的柔软奥黛,好像佟闻漓从前在DVD里看到的出家清修的禅尼一般,跟性感明艳这样的词一点都搭不上关系。 她有些惊讶再能见到她:“Lyrisa小姐?” 是初见时她坐在加长林肯车里,先生为她打开庄园的大门绚烂烟花庆生,永远是人群焦点只愿意陪他一个人跳舞的Lyrisa. 她点点头,微笑道:“阿漓小姐,别来无恙。” 说完之后,她也继续帮着商会里的人做着其他的活。 佟闻漓没想到会遇上Lyrisa。 后来钦伯才告诉佟闻漓说,Lyrisa小姐是坎爷的太太。 lyrisa从前,不是跟着……为什么现在又成了坎爷的太太 佟闻漓想起从前的Lyrisa被冠之影后,突然消失后却在这样的场面出现,是因为她嫁人结婚后隐退了吗? 佟闻漓向finger问起lyrisa的事情,小F却说这些事他向来不怎么关心,所以也不知道来龙去脉。 她没得到答案,但面前长长的队伍还在继续,她清点着先生给的资料上的物品,大概过了一眼发现今天的库存不多了。 先生说,酒暖生香的慈善晚宴是做给媒体和有钱人看的,红毯的华贵和明星的出席并不意味着最后募集的资金真的用来做慈善了,直接的物资发放虽然简单粗暴,却能解某些人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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