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晨5:55,燕越书下楼了。 宿舍大楼还没开门,阿姨已经醒了,正在烧水。转身看见燕越书站在宿舍大楼的门口等,便给她提前开了门,一边开门一依錵边说:“下雨起这么早啊!” 燕越书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站在小雨中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阿姨笑着说:“你们学生不容易啊。” 她也对阿姨笑了笑:“嗯,很不容易。” 出了女生宿舍的大门,拐过路口,她便看到了池盛。 女生宿舍前面是一片长方形的草地,越过草地,是一条通往教学楼的大道,大道两旁栽种了一排排的香樟树。 下雨天,雨雾笼罩着早晨,将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雾汽。 雾沉沉的雨天里,池盛穿着有精致袖扣的白衬衫,撑着一把纯黑的伞,站在一颗浓绿的香樟树下。 他融入雾沉沉依錵的雨中,像是一幅蒙着层的静止的画。 当看到燕越书的时候,他微微笑了,那幅静止的画就被这一点点笑意打破了,生动明朗起来。 这样一个男生,在这样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等在女生的宿舍楼下,任何女生都会心动。 何况这个男生叫“池盛”。 明知道他可能是故意这样做,故意假装很有诚意,故意起个大早来。燕越书还是有一瞬间的错觉:他喜欢她。 在离他还有三四米的时候,池盛带着笑意的声音穿过蒙蒙细雨,传入燕越书的耳朵里:“冷不冷?” 燕越书努力压下这一瞬间升腾起的心动,撑着伞走到他面前,说:“不冷的。” 燕越书穿着短袖的夏日校服,下面穿的是春天的运动长裤。在五月的这个早晨,是有点凉意的。 但她一点都不冷。 她的身上很热,她觉得自己可能发烧了。所以更需要这点凉意保持着清醒。 他望着她笑。 燕越书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高高在上,志在必得,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 就像:他设好了陷阱,等着她跳,她马上就要跳进去了,所以在这一刹那露出了这种笑容。等她完全跳进去之后,他就会收网,捕获,然后随意处置,一切全凭他的心情。 燕越书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还没有开口说出其他话之前,说:“昨天那封信……能不能请你还给我?” 原本的好心绪忽然一跳,池盛微微一皱眉:“什么意思?”
第29章 “我给错信了。”燕越书忐忑地看了他一眼,将自己藏在口袋里的捏了很久的信纸摸了出来,手臂一抻,直直地递到了池盛面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封情书,除落款“燕越书”之外,没有一个人名,全文以“你”指代池盛。 这个“你”也可以是其他人。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就必然要说出口,无论池盛怎样看她,怎么对她,怎么笑她。燕越书的手臂微微有些发抖,手上的信纸也随之抖动:“这个是给你的。” 她最终换上了漂亮的粉色信纸,和昨天那封情书一模一样的信纸。 是她喜欢了两年的人,所以要用漂亮的信纸。 伞与伞之间留有几厘米的间隙,雨水顺着这个间隙落到了燕越书的手腕上。池盛低头看着这一截雪白的手腕,顺着手腕看到递到他面前的信纸,信纸随着细风而抖动。 信纸,崭新的,粉红色。 四角对齐,折成小小一块。 池盛什么都没说,沉默着接过信纸,用一只手慢慢展开,一眼扫过去。 落款“燕越书”。 信的最后一句是:[这位同学,你愿意和我做好朋友吗?] 他收到过那么多信, 第一次收到这么荒诞的!池盛直接看笑了。 一种轻蔑的、嘲讽的哼笑。 好像她这封信就是个笑话,连带着她这个人都那么的让人发笑。 燕越书不敢抬头看此刻的池盛。 沉默是今晨的主旋律。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将这一封信看两遍的时间之后,池盛说:“我第一次见到有人递情书递错了对象的,而且是当面递的。” “情书”两个字像一种羞耻的屈辱记号,从池盛口中蹦出来的时候,让燕越书羞愧难当,燕越书的脸非常的红,像出门之前染了一脸的胭脂色。此刻那一层红更晕开了。 她的伞面也缓缓低了下去。 但旋即被池盛抬了起来。 他用手指捏住信纸,握成一种松散的拳头状,手背朝上,用手背抵住燕越书那把伞的伞骨底部。小雨滴答滴答地落在纯黑的伞面上,顺着伞骨流到池盛的手背上,透明的水在他手背上蜿蜒,滴落。 燕越书将伞面又抬了起来,并且看到了池盛的眼神。 他的眼神近乎凌厉:“你是在——耍我?” “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同时包含了惭愧和自尊。 她宁愿池盛这么想,也不想反过来被他耍,她也有她的自尊。 同时,她在池盛面前有一种非常惭愧的自卑感。池盛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都像在嘲讽她,在对她表达着不满,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和你在篮球场相遇的时候,和你共撑一把伞的时候,和你说节日快乐的时候……”池盛念了一句她原来那封情书中的话。 燕越书脸红得不像话,在池盛念的时候说:“我错了。” 她的声音低哑又小,池盛像没听到一样,一挑眉,咄咄逼人地继续对她说:“……那么,情书里的‘你’是谁?” 又提“情书”两个字!燕越书的头更低了:“一、一个朋友。” 根本没有“一个朋友”!情书里的每一句话,都和池盛有关! 但是她今天要骗他,要告诉他:另有其人。她只想和他做个普通朋友,仅此而已。她想时间倒流,倒流到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刻。而不是虚假的最美好时刻,需要她亲手打破。 池盛向她面前走了一步,伞和伞相接,气压很低:“哪个朋友?” 燕越书不说话了。 沉默,沉默。 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言语。 池盛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将自己的伞面低到燕越书伞面下方,然后向上一抬,使得燕越书完全暴露在自己的面前。然后他将手上那封信怼到她面前: “念最后一句。” 燕越书差点撑不住了。池盛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要找她话里的漏洞很简单。 一面请求他成为朋友,一面又说情书是要递给一个朋友的,那么两两一对比,那个朋友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就是他。他如果非要问出一个人来,她该怎么回答呢? 燕越书还是在他的直视下,结结巴巴的念了出来:“你、你愿意和我做、做好朋友吗?” 池盛没答应她,依旧盯着她,似乎马上就要看穿她的假装镇定。 她小心翼翼的喜欢是藏不住的,这一点她知道。 只要池盛随便地勾她一勾,她就会丢盔弃甲,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她的卑微,会展露无遗。 她觉得就要撑不下去了,在他的直视下,她抬起头来说:“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写信做朋友多此一举,有点可笑……” 池盛打断她:“你知道可笑还写?” 池盛没有看穿她,但她的眼睛里——湿了。 她当然知道可笑!她当然知道!可是现在被笑话,总比明知道是个笑话、还巴巴地贴上去当笑话好! 这是她能想到的保留自尊的最好方式了! 她既不敢当面质问池盛为什么背后那么说她,也找不到理由说那不是一封表白信,她还想保留和池盛之间的同学或者朋友关系,所以只能用这样一封愚蠢又可笑的信来交换弥补! 池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俯身靠近了她一些。 燕越书不由地将肩膀往后缩。她觉得池盛生气了,又想他生气是应该的,他起那么大早等着她,想要来谈个恋爱(虽然是玩玩的),却被她阻断了。 果然,池盛的声音里夹杂着冷意:“你知道‘无知者无畏’吗?” 燕越书点了点头。 然后偷偷咬住自己口腔内的嘴唇肉,想将所有委屈都咬住,别轻易掉眼泪。背后听到池盛这样讲她和当面听到,感受完全不一样!背后听这评价就已经很难受了,当面被这样讲,燕越书都想变成一只乌龟,缩到乌龟壳里去了! 池盛:“你就是。” 燕越书撑不下去了,眼圈彻底地红了。 对!她是!她承认她是!求求他别再讲了,求求他给自己一点面子,求求他不要将心里话全部说出来,求求他还是背后讲她吧…… 池盛却冷冷地将所有心里话都讲了出来,没有丝毫让步:“你有什么资格做我朋友?” 燕越书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她只掉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但不出声,听不到一点抽泣声。 池盛从容淡定,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冷冷地对她说:“帮我拿伞。” 命令的语气。 燕越书以为转过了这个话题,如得到了赦令,立刻听话地伸手去接池盛的伞。她伸手接伞的时候,手已经伸到池盛伞的手柄位置了,池盛却一直握着伞的手柄,迟迟不放手。 她只好用两根手指头去碰他手柄的上方没握到的地方,但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到了池盛的手,让他跟更生气。 燕越书捏住了,池盛才将手从手柄上慢慢滑下去。 燕越书赶紧全盘握住,池盛手上的余温还残留在伞柄上,她想:这算间接牵手了。 她还能有机会帮池盛撑伞,觉得心里又好受了一点点,觉得池盛或许刚才是气话,等缓过来就好了。 池盛是天之骄子,肯定没有被人这样“耍”过,所以池盛有点脾气是应该的。 两把伞的重量都挺足,燕越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伞,一只手握着池盛的伞,有点吃力,但她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将两人都完完全全地隔绝在雨水之外。 池盛腾出两只手来,然后,当着她的面,将信纸撕了。 一点、一点、撕碎。 纷纷扬扬落地,被雨水带走淹没。 池盛:“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别说你请求过做我的朋友,免得被人笑。” 燕越书最后一点自尊和期待也随之粉碎成末。她稳稳地撑住两把伞,问最后一句话: “好。那之前那封信能还给我吗?”
第30章 池盛从她手上拿回了自己的伞,说:“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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