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予张大嘴,无声地“啊”了一下。 原来江叔叔的腿是因为这样受的伤啊。难怪他们十年前突然搬走,又突然搬回来。 赵母还在气头上,狠狠拍了下桌子:“真不知道老江上辈子欠了她什么!” “好了好了,别气了。”赵爸放下手里的菜,去给赵母倒了一杯水,“你这是生怕老江在隔壁听不见你这些话吗,怎么还越说越大声了呢。” 这话有点效果。 赵母的情绪稍微冷静了下来,接过赵爸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给自己降了降火。 赵慕予也没再追问什么,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花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思绪,消化完赵母刚才说的那些话。 至于赵母对她的那番叮嘱,她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她怎么可能会遇见江舟池的妈妈呢。 当时赵慕予坚定地这样认为。 谁知没过几天,赵母的话居然应验了。 她真的遇见了江舟池的妈妈。 不过,不是在她家小区楼下。 而是在江舟池的小区楼下。 周末的时候,她的数学练习册落在了江舟池的书房里,于是星期一下了晚自习,她和江舟池一起回了他的公寓。 还没走到单元楼,赵慕予就远远瞧见楼下站着一个女人,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以为对方是在等别人,却不料小女孩一见到江舟池,立马甜甜地叫着“哥哥”,张开双臂朝他跑来。 闻言,赵慕予一愣,下意识偷瞄了一眼身边的江舟池。 他本就生得眉眼锋利,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更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听见小女孩那一声“哥哥”后,冷冷地睨着她。 别说是小孩子,就算是成年人见到他这样,都会心里颤一颤。 小女孩一看,立马停在原地,嘴一瘪,哇哇大哭了起来。 程荷赶紧走了过来,一把抱起小女孩,一边轻声哄着她,一边看着江舟池,有些欲言又止地叫了一声“阿舟”。 江舟池依然没说话。 可在这一声“阿舟”落地后,赵慕予可以隐约感受到他向来平稳的情绪出现了波动,这下可以确定,面前的女人就是他的妈妈了。 不过,她和赵母描述的“花枝招展”不太一样。 她的装扮并不惹眼,反而穿着一袭素锦旗袍,气质温婉。哪怕皮囊不再年轻,可岁月赋予了她更多的风韵,是个当之无愧的美人。 尽管如此,赵慕予没忘记前几天赵母在家里说的那些话。 其中有一个最关键的信息——江舟池的妈妈当年抛下了他,和别人走了。 一想到这儿,赵慕予立马快步走上前,挡在了江舟池的前面,充当起了他的经纪人,客客气气道:“不好意思啊,阿姨,我们不签名不合照。” 程荷一听这话,还以为赵慕予误会了什么,和她解释道:“我不是粉丝,是阿舟的妈妈。” 赵慕予的态度依旧很客气,甚至还对程荷微微一笑,回道:“连他的粉丝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他的妈妈呢。” 说完,她在程荷错愕的表情里,拉着江舟池的手腕,头也不回地朝单元楼走去。 直到进到电梯里,她才松开江舟池。 狭小空间里,空气有些闷得慌。 江舟池一言不发。 赵慕予也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盯着自己刚才牵过他的那只左手,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明明现在还是炎热盛夏,他的手却很凉,如同刚在冰水里浸过一般。 十几秒的光景,电梯门打开。 赵慕予回过神,先走出电梯,拿出钥匙开了门,而后轻车熟路地走去书房,把落下的数学练习册装进书包里。 原本她打算拿回自己的书就直接回家,谁知出来的时候,她没在客厅看见江舟池的身影。 房间里也没有。 最后,赵慕予来到阳台,视线落在那张摇椅上。 那是她送给江舟池的搬家礼物。 以往,都是她霸占这个位置,可现在,江舟池独自坐在椅子上,望着什么也看不清的窗外。 一到了晚上,桐市便陷入了黑暗,并不灯火通明。 而此刻,整个夏夜的孤寂仿佛都落在了江舟池的身上,将他困在其中。 赵慕予的心仿佛被人一把揪住。 她一向很有边界感,在不确定这种时候江舟池是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还是需要有人陪的情况下,她通常会选择离开,不打扰他。 然而她今天的脚步似乎有些不受控。 等到赵慕予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由自主地朝江舟池走了过去。 她见过江舟池目空一切的嚣张,也见过他的傲气恣意,却唯独没见过他的脆弱,如同在尘世间颠沛流离了很久的一盏琉璃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赵慕予想说点什么。 可是,当她站在距离江舟池几步之遥的位置上,开口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又硬得像是一块石头,毫无人情味可言,干巴巴道:“江舟池,你可别哭啊,我不会安慰人。” 话一说出口,赵慕予就懊恼地皱起了眉头,一时间恨不得把自己不会说话的舌头直接给咬断。 江舟池的视线还落在窗外,听见赵慕予的话,想扯出一个笑给她看,却发现有点难。 她什么也没有问他,应该是都知道那些事了。 空气不长不短地沉默了一阵。 江舟池压下了堵在喉头的情绪,开了口,可嗓音依然泛着一丝哑,回她:“还没到哭的程度。” 一听这话,赵慕予轻抿着嘴唇,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她害怕江舟池什么事都一个人憋在心里,那还不如哭出来呢,于是改口道:“其实……你要是想哭,也是可以的。” 闻言,江舟池终于收起视线,侧过头,朝赵慕予望了过去。 他看见了她脸上的担心和沮丧,压在唇角的重量似乎轻了一点,说了一个“不急”:“等你学会安慰人了再哭也行。” 赵慕予:“……” 虽然江舟池一说话,就好像又回到了平时欠揍的样子,但她始终没忘记他那只冰凉的手,于是难得没有和他斗嘴,打算去给他倒一杯热水。 谁知刚一转身,刚才那道冰凉的温度忽地覆在了她的腕间。 赵慕予低头一看。 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被拽了回去。 江舟池大概以为她要走,tຊ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双腿之间,另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腰,将她拥入了怀中。 那一瞬间,赵慕予呼吸一滞,整个人也如同被冰冻了似的,浑身僵硬地定在原地。 别说是和异性了,她长这么大,就连和同性之间都没有这样亲密接触过,顶多是挽挽手臂或是牵牵手。 好一会儿,赵慕予被炸得什么都不剩的大脑才恢复运转,耳根和脸颊也开始逐渐发烫,心脏更是有了要挣脱束缚的趋势。 为了消除这些陌生的生理反应,她下意识就要伸手推开引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然而江舟池像是感知到她的想法,在她有所行动之前,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箍得更紧了一些,低低道:“就一会儿。” 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便让赵慕予一秒打消了推开江舟池的念头,任由他抱着自己。 因为他的嗓音褪去了一贯的散漫,低沉轻哑,听起来好像很难过。 而人在难过的时候,大概都需要朋友的一个拥抱吧。 赵慕予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 她低下头,看着江舟池,很想摸摸他的头发,又觉得这个行为过于肉麻,于是把手重新放了下去,最后只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她也不知道这个动作可以带来多少的安慰效果,但她这张嘴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好听话,能为他做的似乎只有这些了—— 原本赵慕予是这样想的。 可很快,她发现她有点高估自己了。 当空气陷入无休止的安静之际,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叫了他一声:“江舟池。” “嗯?” “不是说就一会儿吗,现在已经快二十分钟了,你到底还要抱多久。”赵慕予往后抬了抬小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膝盖,找回了当年军训时站军姿的感觉,“我腿都要站麻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抱怨。 可随着话音落下,缭绕在江舟池眼底的雾气渐渐散去。 他轻弯着唇角,还箍在她腰间的手依旧没有放开,而是稍一用力,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 江舟池知道,十年前的赵慕予不忍心推开他,只是因为可怜他。 就像现在一样。 可是,就算她不喜欢他,就算她只是可怜他也没关系。 只要她愿意为他留下就行。 深深浅浅的情绪在江舟池的漆黑眼底不停翻涌,最终又归于平静。 他敛起心绪,还环在赵慕予腰间的手臂也一松,放开了她,没有任何铺垫,突兀地提起了昨天在车上聊过的话题,缓缓开口道:“你欠我的愿望,我想好了。” 话音一落,还浮现在赵慕予脑海中的往事渐渐远去。 她回过神。 在察觉到束缚在她腰间的力道消失后,她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先拉开和江舟池之间的距离,而后才开始思考他说的话。 愿望? 赵慕予怀疑江舟池又在没事找事,语气里的不客气逐渐明显,回道:“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节目都结束了,才想起来许愿。” 其实她大可不必兑现这个在节目期间许下的承诺。 可在她说完这话后,江舟池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看得她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认了栽。 赵慕予已经习惯了自己在面对江舟池时的毫无原则。 她一边自我唾弃着,一边做出了让步,倒想看看他这次又想出什么坏招捉弄她,问道:“说吧,什么愿望。” 窗外夕阳似乎又沉了几分。 房间里还剩下最后一丝天光。 江舟池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乌沉沉的眼眸里漆黑无光,只映着她一人的身影。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线又轻又缓,像盛夏漫无边际游荡的云,说出了愿望:“可怜我,然后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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