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耳边传来机质的嗡鸣,还有慕城怒不可遏的声音,“你以为私自改了报名,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娱乐圈有多乱你知道吗?一个女孩会在里面遇到多少事,有多辛苦,你这个年纪能想得明白吗?我告诉你慕阮阮。” “只要我们在一天,就不会同意你上这个电影学院!” 慕阮阮没有出声,看起来像是在家人的盛怒下退却了。 可是,趁着家里人给舞蹈学院打电话的时候,她一声不响地从家里偷跑了出去,只在自己的房间里,留下句字迹潦草的宣言——“不同意,我就永远不回来。” 奉阳的冬天,就像是零下二十多度的冷柜,道上还有未除尽的积雪,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 慕阮阮出来得急,长期斗争经验也不丰富。只带了零钱包和身份证,羽绒服还是薄的,这会儿已经冻得有些哆嗦了,能去的地方更是毫无头绪,可她一点也没想过要回家。 这不仅仅是一场争吵,更是她四年多来的努力、执念和还没有来得及向某个人证明的,炽烈的喜欢。 慕阮阮想起晚宴上傅博宇的话,闻商连的家里人对他上电影学院这件事,也是不支持的,他当时是不是也像自己今天这般孤身抗争过呢? 相似的处境,似乎给了她与闻商连某种隐秘的联系。 这种想法让慕阮阮有些欣喜,她冻得通红的手指,捏了捏身上仅有一百块钱,鬼使神差地买了张车票。 将近七个小时的路程,四个人的硬座。她身边坐了个上车就脱了鞋的工人,对面是一坐下就大声打电话的中年阿姨。一路上,慕阮阮孤零零地夹在汗臭和噪音里,感觉自己像条缺氧的鱼,车程还没过半,就忍不住冲到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好不容易挨到目的地,已经是晚上八点。火车站里人流密集,摩肩接踵,慕阮阮一边被人流推着往前走,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 她许久都没有这样紧张过,仿佛有人往她心里塞过几只小兔子。 慕阮阮没有理手机里那几通未接来电,试了好几次,才能准确无误地按下那串,早就烂熟于心的数字。 先头的几声忙音,像碳酸饮料的气泡,在她透明的心脏里沸腾起来,紧接着,冷淡低沉的声线从听筒里传过来,如一声古琴的绝弦, “您好。哪位?” 那个瞬间。 一路上的颠簸恐慌,第一次挨打的委屈难过,不敢诉说的秘密心事,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有了落点,她像只漂洋过海的飞鸟般,扎向属于她的那片山。 “喂,闻商连。”慕阮阮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觉得鼻子一酸,她一股脑儿地在电话里交待道,“我是慕阮阮,我离家出走了。” 电话另一头许久没说话,不知怎的,这沉默比今天慕城的怒火更令她心颤。 “我现在在帝都火车站找不见路,”慕阮阮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让声音听起来可怜一点,“你还记得我的话,能不能……过来接我一下呀?”
第25章 退让 闻商连赶到火车站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慕阮阮挤在人堆里。一旁的农民工可能是看她一个小姑娘家怪可怜的,好心地分给慕阮阮一个编织袋。 大概是觉得冷,她抱着腿坐着,这姿势让她不好保持平衡,在编织袋上摇摇晃晃,像个多了手脚的不倒翁。 她比四年前长高了一些,五官出落得极漂亮,扎了个马尾素面朝天,却明艳得出奇,像只漂亮的小狐狸,混在人群里张望。 闻商连没急着走过去,他在原地伫立了片刻。从接到慕阮阮的电话,闻商连就给家里通过信,也清楚地知道了慕阮阮的英雄事迹。 他跟女生打交道的场合不少,闻商连自认对何为恰当、有分寸的界限一清二楚。可慕阮阮与他之间,到底夹了一层祖辈的世交,加之上次见面她年纪尚小,又是在酒后,所以对于那份告白,他的回答算不上明确的拒绝。 事情发展到眼下这种局面,闻商连觉得自己多少有责任。 从离开家门的那一刻算起,慕阮阮已经有快九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早就是已经饥肠辘辘,更别提身边坐着的中年男人,正大快朵颐地享用一碗泡面。 这种平时她看都不会看的垃圾食品,这会儿散发出惊人的诱惑力,对她疲惫的身心无疑是一种酷刑。可她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全都用来买了火车票,此刻当真是身无分文,闻商连只留下句“在原地别动”,就挂了电话,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 本着对中华美德的期冀,慕阮阮忍不住对刚才借给她编织袋的人开口, “叔叔。”见那人抬头,她咽了咽口水,“您能不能借我点钱?” “小姑娘,不是我不借你。”那中年人心肠虽然好,可他自己手头也不算宽裕,何况钱是个敏感的话题,他看着慕阮阮迟疑了一下, “但我身上钱也不多,而且我借给你,你怎么还呢?” “我的监护人马上就到了。”中国人说话的特点,一开始没有拒绝就有回寰的余地,慕阮阮趁热打铁, “我就一直待在这儿,等人到了我让他还给您。” “好吧。”中年人松了口,他从里兜掏出一摞皱皱巴巴,面值大小不一的钞票,问,“你需要多少?” “不用了。”不等慕阮阮开口,一道阴影落在她面前,闻商连朝中年人颔首示意了一下,“舍妹给您添麻烦了。” 慕阮阮看见是闻商连,当即从编织袋上跳了下来,却因为腿麻的缘故,她打了个踉跄直接坐到了地上,只得灰头土脸地叫了一声, “闻商连。” 看得出闻商连有一瞬的迟疑,他望了一眼慕阮阮,沉默了两秒才接上后半句话, “……我是她的监护人。” 中年人做了半辈子的体力活儿,没见过几个如此精致体面的人,他放下手里的泡面站起身,还没开口倒先红了脸, “没、没有的事。”他语气有点磕绊,这样的场面话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举手之劳,哪儿说得上麻烦。” “家里几个长辈近期刚好缺人手,”闻商连把精神状态良好的慕阮阮拎到一边,接着递给中年人一张名片, “如果您不介意,可以打这个电话问问。” 趁着闻商连与人说话的空档,慕阮阮悄悄在一旁打量他。 他眉眼一如初见,穿了件浅米色的呢绒大衣,肩膀似乎宽了些,高领毛衣遮着凸起的喉结,少年的字意被模糊掉,取而代之的是男人这两个字。 他们走到没有人的地方,闻商连目光才扫了过来, “几年不见,”他语气不重,却让慕阮阮脖子一缩,“你这闯祸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 慕阮阮本不是个乖巧的性子,但她深知眼下的利害关系,她装鸵鸟不吭声,闻商连也不惯着她,抬步就走,慕阮阮赶紧跟上,追在他后面, “去哪?” “你还想去哪?”闻商连一指售票台的方向,“买票,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慕阮阮这会儿哪里肯回去,一顿好打倒是次要,就怕慕城强逼着她改报名,她当场豪气干云道, “你要是不愿意收留我,就让我去流浪好了。” “流浪?”闻商连冷笑一声,“你要流浪,也给我回奉阳流浪去。” 慕阮阮见他软硬不吃,干脆拉住他的袖子,就地一蹲,泪眼汪汪地瞅着闻商连,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她就不相信在这种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以闻家的家教,闻商连能给她表演一个老汉拉车。 事实证明,对于闻商连这种人,越简单的办法越有效,他望着慕阮阮的眼睛,皱起眉头,语气却松动了, “说吧。要怎么你才肯回去?” 慕阮阮眼睛一亮,“除非他们同意我的决定了。” “你想得倒美。”闻商连嗤了一声,“你知道自己失联的这十几个小时,家里人有多着急么?” “我当然也不想惹他们生气。”慕阮阮低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可这是我的人生。真正重要到无法放弃的东西,不是只有自己才最清楚吗?” 她的神色和三年前没什么区别,同样的坦率,同样的热烈, “我考上电影学院,才能离你更近一点啊。” “慕阮阮。”闻商连开口叫她的名字,这语气迫使慕阮阮抬头与他对视,“之前没正视你的心意,是我的问题。” 闻商连生了一双凤眼,轮廓极深,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冷冽的疏离感, “我没有立场干涉你的人生。但你不应该把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当作选择的基石。” 他没有避开慕阮阮的眼睛,拒绝的话语清晰利落。那一字一句慕阮阮避无可避,她站在原地抿着嘴角,从眼尾开始泛红。有几个瞬间,闻商连觉得她就快哭了,毕竟慕阮阮在这方面的本事,从第一面他就见识过了。 可慕阮阮没有。 “没关系。你才不是我选择的基石。”她仰头眨了眨眼睛,顶着双通红的眼眶,倒是朝闻商连露出一个笑容来,“我的喜欢才是。” 闻商连望了她片刻,没有接她的话茬,却转身换了个方向,“走吧,先去吃饭。” 慕阮阮吸了吸鼻子,“你不赶我走啦?” “最多一个晚上。” — 闻商连一向言出必行。 却在慕阮阮身上认了栽。 事实证明,特例这种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人心里大抵有一座山,从第一块石头松动的时候,就是败退的征兆。 起因是慕阮阮一觉醒来,后牙槽就痛得厉害。 她小时候刷牙不认真,有好几次长虫牙的经历,牙医床和口腔器具的声音,一度是慕阮阮的童年噩梦。可去看病,就意味着拉长和闻商连的相处时间,慕阮阮想也没想就选择了后者。 当时返程的车票已经订好了,她动机不纯,时间上的巧合难免让人生疑。但听到慕阮阮说不舒服的时候,闻商连没多说什么,立刻就带着她去了医院。 或许是把闻商连当成了她的监护人,等慕阮阮从拍片室里出来的时候,她的牙片已经被交到了闻商连的手里,慕阮阮立刻踮脚凑了过去。 “它是在我表白之后开始痛起来的。”她实在不想招认自己昨天刷完牙,还偷吃了块糖,只眼泪汪汪地捂着脸控诉道,“这一定是你在我青春里留下的伤痛。” “……都说了让你少看乱七八糟的小说。”闻商连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言简意赅地盖棺定论,“是智齿。” “智齿?”这个词对慕阮阮来说有点陌生,但词意听起来不像什么坏事,不用往嘴里塞电钻,她倒是高兴了不少,“那是不是就不用治了?” “谁说不用。”闻商连把手上的片子调了个方向,好让她能看清,“你这个是骨阻生智齿引起的炎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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