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吗?”姜淮低头喃喃。 周景和灿烂如盛阳,提起他,总会让人想起夏天茂盛的翠木秀林。但实际上他最喜欢冬天下雪的日子。 “嗯,还下得不小呢。明天估计都能堆雪人。” 贺柠和谁都能打成一片,没一会儿,就跟旁边几个老同学喝得双颊绯红。 大家早已不是记忆中青涩腼腆的样子,早就学会酒桌交际那一套。再加上多年未见,难免有些兴奋。推杯换盏也就难免。 大概是刚才蒋胜意的那番话,给人无限遐想。大家看向姜淮的目光,好像多了层别的意味。看她沉默的样子,敬她的人也就那三两个。 贺柠从其他桌敬完酒过来,悄悄问姜淮:“我怎么觉得蒋胜意怪怪地,一个劲盯着你看。” 没人敬姜淮,她便自饮自酌。醉意使她眸中蒙了一层水色,看起来有些呆,“有吗?” 说完,她顺着贺柠的目光,看向蒋胜意那桌,语气迟钝,“他之前就说,有东西要给我。” 贺柠觉得他那眼神凉飕飕的,来者不善。 怕什么来什么。 正说他,蒋胜意便端着酒杯站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此时他脱掉外套,只剩简单的衬衫西裤。看得出他酒量不错,烈酒入喉,也没能让他的眼睛沾上多余温度。 蒋胜意把姜淮的杯子斟满酒,“姜淮,好久不见,今天可得好好喝一杯。” 酒斟八分满,才是待客之道。 更何况姜淮是个酒量不怎么样的女人。 但蒋胜意却把酒斟得溢出来,顺着酒杯往下淌。 他这才停手,插在裤袋里的另一只手抬起来,刮了刮眉尾,“对不住,我喝得有些上头,没注意。” 可那双有神的眼睛,却亮得清明。 这么多酒要是喝下去,姜淮绝对得难受到明天。贺柠忍不住开口站姜淮,“你都喝多了,还要喝。差不多得了。” “那怎么行。姜淮可是大忙人,又要拍戏,又要讨老公开心,平时整个人都绷着,也该趁机放松放松。” 他说话一点都不留面子,贺柠当即面色发沉,“你喝醉了,就去外面吹风醒酒!” 蒋胜意睨了眼贺柠,“当事人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姜淮知道,蒋胜意不满自己很久。 当初她结婚的时候,蒋胜意打电话来,怒不可遏地冲她吼:“你把周景和当什么了!” 是啊,周景和是个大醋缸,平时她要是和其他男生多说两句话,都要闷半天。她要是夸异性两句更不得了,脾气再好也会在她面前爆炸。 可是,明明知道他那么在意,她还是嫁得爽快利索。 欠债还钱。 欠情债,一杯酒醉生梦死。 一点都不亏。 姜淮自顾自地端起酒杯,鲜红的酒液沾湿她的指尖。她敞开喉咙,一饮而尽,喝到最后,胃都受不了,呛人的酒精一直往上顶。 难受得好像要溺死在酒里。 喝完之后,她撇开脸,咳嗽起来。 颤动的肩膀更显得单薄。 贺柠不禁心疼,帮她顺气,“你要喝我也不挡着,别喝这么急啊。” 蒋胜意在一旁作壁上观,丝毫不觉得愧疚,面色微讽地说道:“姜淮,你现在成了富太,比以前可娇贵多了。” 贺柠气不过,跟他理论起来,“你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阴阳怪气。她嫁给谁,过得怎么样,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她嫁给其他人,都没关系。我没任何意见。可是她嫁的不是别人,是景和的大哥!他也是傻,把你如珠似宝地宠着,却被你当成攀高枝的跳板。我他妈去寺庙上香,都求佛祖保佑我千万别梦到周景和,不然他问我,姜淮的另一半是谁,我该怎么答!” 他的话无异于是投下一枚深水炸弹,将沉静水面下的暗涌,都翻到面上来。 ----
第25章 第25章 = 尖锐的言语,冷兵器一般扎过来。 姜淮眼眶通红,但并未解释只言片语,竭力不让自己发出颤音,“你照实跟他说。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是我的报应,我一力承担。” “说得可真轻松啊。你是不是吃定了,就算周景和不在了,也心疼你?” 不是的。 这句喊声,只能在胸腔默默炸开。 只有姜淮知道,她的平静,不过虚张声势。 “随你怎么想。”姜淮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心里梗着铅块一般沉重,“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蒋胜意嘴角泛起冷笑,将她的酒杯重新斟满,“喝赢我,相机归你。” 贺柠拉住姜淮的胳膊,“你别跟他一起发疯!” 姜淮安抚般地冲她笑了笑,拉开她的手,对蒋胜意说道:“行啊,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她酒量不好,以前周景和也从不让她喝酒。但此时,姜淮却不要命了一样,把酒当白水往嘴里灌。 胃里火辣辣地,脑袋也跟着发沉,好像有无数双手,拉扯着神经。翻涌的血气在她经脉中狂奔,滚滚的火焰在她身体里跳动。 大家都停下来,看着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光两瓶红酒。 劝也没用,他们好像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不顾后果地觥筹交错。 姜淮也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只觉得双腿发软。 酒杯倒在一旁,整个人天旋地转。还好她及时扶着桌沿,才没有倒下去。 她还撑着一口气,蒋胜意却已经趴倒在桌上。 “周景和不在了,我以为你会是最伤心的人。你知道吗,我当时准备很多安慰你的话,结果却看到你和他哥哥牵着手,从周家出来。这世上比你忘恩负义的人多了去了,可是看你过得这么轻松如意,问心无愧,我他妈还是替周景和不值!”蒋胜意读书时,多洒脱的一个人,还是义愤填膺,还是意难平。 姜淮坐在餐椅上,脸红成一片,脖子上,手臂上,也是成团的红霞。她竟还笑了笑,“真好,这世上还有其他人,没有忘记他。” 众人敛息屏气,不敢相信两人对话中透露出的消息。 周景和不在了? 他才25岁啊! 有人想问个清楚,但一看知情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又只能干着急。 姜淮抱着相机,从餐厅出来。 风夹杂着雪,细鞭子一样抽在脸上。 呼吸间,带出一片白雾。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长廊,脑袋里空茫茫,根本没有目的地。 灯下雪花飞舞,她想去看雪。下台阶的时候,脚没踩实,扑通一下滚落,脸埋在雪里,背朝着天。 她呜呜地哭起来,热泪把雪融化,沾湿她的脸颊。 刚刚喝下去的酒,都从眼眶里澎湃而出。越哭越停不下来,连自身的水分,也快干涸。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了。脸都冻得麻木,才笨拙地爬起来,打开相机。 相机镜头看起来还很新。 当初周景和刚买的时候,不小心被她摔坏,周景和拉着她要赔偿。 两人逛了半天,重新挑了一个。 里面存了很多相片,全都是周景和的照片。 背景无一例外,都是白茫茫的冬天。 公交车上,蒙着雾气的窗户上,是她的名字。 积满雪的挡风玻璃上,是她的名字。 雪人手里握着的小旗上,是她的名字。 ...... 他与无数个“姜淮”合影。 不是我喜欢雪天,而是雪天可以让我的世界肆无忌惮地,全都是你。 姜淮看着他的笑脸,那么温暖,又那么遥远。 锥心刺骨的冷意,快要将她撕碎。 一年多了,原来失去周景和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所以伤疤也是崭新的,永远不会停止流血。 “你怎么在这儿?!”出来寻她的贺柠松了口气,又满是担忧地问道,“没摔着吧?” 她试图把姜淮扶起来,可姜淮没有力气配合她。连同贺柠也跟着跪坐在雪地里。 “不行,我搬不动你,还是得找个劳动力。”贺柠正这么打算,姜淮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周羡南打来的。 贺柠在公司算是个基层小领导,平时做事情也有条不紊。只是她接触到的高层,到顶也就子公司总裁级别。 真和周羡南这种级别的大佬对话,她想想就头皮发麻,乱了阵脚。 只是转念又一想,现在是下班时间。周羡南的身份不是她老板,而是闺蜜老公。贺柠也就渐渐淡定下来。 她接了电话,告诉周羡南地址。 “等我半小时。”他没有多余废话。 电话挂断没多久,班长便带人赶到,把姜淮扶进包厢。让贺柠喂她吃醒酒药。 姜淮吐了两次,胃里的灼烧感才稍微好了些。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正在问贺柠—— “周景和真的不在了吗?天哪,他还那么年轻,家里人怎么受得住。” “姜淮怎么会嫁给他哥哥的。我记得他哥比我们大好几届,也很有名,经常打架,可成绩又是年纪第一,让老师又爱又恨,哪怕毕业很久,也有老师把他的事迹拿出来讲。不会是兄弟俩长得像,姜淮把他哥哥当替身吧?” 贺柠真的很想翻白眼。 不愧是她记忆中很爱看小言的女高中同学们,竟然脑补出一本替身文学来。 她正想阻止她们继续编故事,便有人推门进来了。 来人里面穿着深蓝色西服套装,外面是一件黑色长款大衣。他个子很高,窄腰长腿,旁若无人地跨到姜淮身边。 周羡南接过姜淮,将她半揽到怀中。 知道其他人正看过来,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她的侧脸。 “哥,你来啦?”她嗓音弱得接近气声。 “嗯,难受吗?”看她面色潮红得有些不正常,周羡南嘴唇往她额头上贴了贴。 还好,没发烧。 “不难受,外面下雪,你头发都湿了。”大概是贤妻人设入戏太深,都醉得快不认人,还是伸手帮他掸掉发上的雪花。 周羡南揽住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来。走到门口,风雪扑面,把姜淮往上托了托,让她的脸贴近自己的颈窝。 周羡南脚步沉稳。姜淮窝在他怀里,风雪掠过头顶,却感觉不到冷。 其实贴着他,感觉不到多少柔软,就是觉得安心。可以彻底放松下来,不用故作坚强,也不用歇斯底里。 好像他骨子里的坚毅从容,能传导给她。 可就在这时,姜淮问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哥,为什么跟我结婚的人,偏偏是你?” 她一直习惯性地叫他“哥”,那是因为周景和也这么叫。 司机把后座车门打开,周羡南却没有急着抱着她进去。反而放下她。 皑皑的雪扑进领口,她被冻得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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