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她眼底传递的讯号,贺清越稍一挑眉,笑着给她丢了两个选择。 “背你和抱你,你二选一。” ...... 其实选哪个,对她而言没有区别。 入了夜,沉默寂寥的路灯迭次亮起来,零星飞蛾扑撞刚换不久的灯泡,发出一下又一下必死的声音。 初弦羞得耳根子通红,鸵鸟心态再一次占领高地,不肯直视贺清越。 瓮声瓮气地指了指被他挂在肩后的包包,“钥匙在包里。” 老式的黄铜钥匙,锁扣不算精密也不复杂,贺清越挑剔地看了三秒,再环视这一圈。 安保问题确实堪忧。 心中起了别的念头,眼下却没有合适时机,不过,给初弦找房子这事儿,早从第二次送她回来时,种下了模糊念头。 他没直接开口,也不必行使应老爷子交给他的权力,他不想做任何会让初弦不高兴的事情。 钥匙与锁孔天生契合,转一圈,门打开。 墙角亮着一盏白色的落地灯,照亮一隅空间。 初弦攀着他肩膀,借力,像是一只单脚白鹭鸶,清凌凌地站着,环顾一圈,难掩惊喜地指着某个角落。 墙壁做了内嵌挂架,深胡桃木的颜色,别出心裁地挂了一串色泽温暖的灯珠。 “贺先生,您的大衣,您的伞,我都好好收着呢。” 大衣套了透明的防尘袋,两把制造精良的长柄黑雨伞齐整地收拢在一个她不知打哪儿淘来的缠花桶。 两室一厅的布局,面积很小,胜在干净,布置这方面她很有自成一派的美学风格,家居陈设一应挑选低饱和色度,四角长桌铺着侘寂风的垫斤,原木托盘里摆着一个造型小巧的茶宠。 初初从竹藤单人沙发底下窜出,鼻尖耸动,嗅着贺清越。 她喊一声“贺先生您等等”,在玄关换了白色的棉拖鞋,到单独辟开的储物房找了一双干净的男士拖鞋出来。 初弦解释:“我叔叔偶尔会来家里看我。贺先生您坐,我去给您沏茶。” 贺清越勾住她的手,受伤的右脚使不出力,还要忙前跑后。 牵她的手戴着表,贺清越顺势扫看时间,离贺董给他下的最后通牒还有四十来分钟。 “等下有人给你送药和晚餐,我一会儿还有事。” 初弦愣了愣,指着一直精心收着的大衣和雨伞,无措道:“说不定还会下雨,您要不把雨伞带去?” 回程时,离普华寺越远,雨越小,仿佛只为了普华寺而下。 空气滞重,她这里却像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下回吧。” 他笑了笑,指腹擦过她明晰下颌,不轻不重地摁了下。 裤腿传来异样,低头,是她那只叫初初的猫。小猫不怕生,相反,相当亲近贺清越,此刻已经敞开毛茸茸的肚皮打滚。 他看了一息,忽地弯身,清瘦手指薅了一把小猫脑袋。 “初初,要乖。” 小猫疑惑地喵了一声。 再度抬眼看她,屋内灯光柔和,淌在她几分茫然失措的眼底,像一湖清透明澈的泉。 他理了下深色风衣的领口,俯身,清寒气息强势地迫过来,她微微张唇,任何回应卡在齿中。 “走了。明天来接你上班。” 他握着冰凉的把手,一贯白衣黑裤的装扮,清峻眼神意味深长,关门前又落一句。 “再见,初初。” ** 慈善性质酒会,贺清越代替贺宗文先生和覃馥影女士来拍一枚怀表,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几个常打交道生意伙伴笑得揶揄。 是那种吃了第一口热瓜的笑容。 有人与他碰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贺总得偿所愿,早日抱得美人归。” 贺清越淡淡一笑:“借您吉言。” 几人惊异他的态度,这个圈子里,想要瞒天过海不是一件轻易事,尤其像贺清越这种一言一行备受瞩目的身份。 但是没有人会不知趣到上前探问女方身份,好几个隐隐过线的问题,被他不动声色挡回去。 保护的意思。 众人交换视线,也不再追着那侧脸模糊的姑娘,聊起商业谈资。 怀表最终以三百七十万的价格拍下,负责人敬词询问送到哪边,他落笔签字,字形嶙峋清正,一如他本人。 “送别月檀宫。” 露天花园不禁烟,大家烟雾缭绕,贺清越勾了几分瘾,一摸口袋,无奈摇头。 他的车钥匙和打火机还在初弦手上。 兴致寥寥地划手机,置顶的【小月亮】静悄悄,没给他发任何微信。 他点进去,和她的聊天内容毫无营养,多半是“吃了吗”、“吃了什么”,诸如此类。 犹豫要不要给她主动拨一通语音,理由繁多,“上药了吗”、“吃饭了吗”、“腿还疼吗”,诸如此类。 但他其实不想类似公式化的一问一答,他没有逼问,给她时间,是想等她自己想明白。 想明白他对她的耐心、纵容,甚至难以言描的宠爱不是建立在应老爷子的嘱托上。 等她自己想明白,这一切成形的因果是什么。 身侧有人敬烟,贺清越推挡一下,礼貌谢绝。 来人跟程润有密切的生意往来,两人在程润牵头的风月局见过,不算熟,也不至于陌生。 “这是戒了?” “有意。” 沈识晏单手搭着黑金围栏,目光眺向远方。 他似有心事,指尖燃了半支烟,青白烟雾弥散,草草抽一口。 程润大喇叭,他嘴里从来藏不住秘密,关于沈识晏的事情,在他那儿听了个七七八八。 沈家和贺家没有领域重叠,两人也犯不上讳莫如深的程度,贺清越听说他一直在国外定居,原本有个强强联合的未婚妻,最近不知怎么闹崩了,两家面子抹不开,事态堪称难看。 问起个中缘由,程润神秘兮兮地说:“为了一个女孩子,算不得什么显贵,父母这两年靠新兴行业发家,她之前一直和爷爷生活在一起,南城有个老古董的修表店你知道不?沈家人得知那姑娘在那儿,愣是给人砸了店。” 贺清越莫名想到,初弦曾说自己有个懂表的朋友。 逆跳星期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能认出品牌的手表,初弦也没有收藏手表的习惯,贺清越观察过她最经常戴的两块手表,一块是Anima,另一块是TISSOT。 前者大概四五千出头,后者稍稍贵一些,但入门款也就万来块。 若非她身边有个内行的朋友,她没有火眼金睛的本事。 那么巧,身侧兴致索然抽烟的沈识晏,也戴一块款式差不多的逆跳星期。 山南海北的两个人,发展不出什么交浅言深具有建设性的话,沈识晏抽完一支烟,礼貌性地向他颔首,转身离开。 悬着的手指终于尘埃落定,谁想意外橫进来,是江助的电话。 江一峻站在灯火通明的老城区派出所门口的阶梯,他戴着蓝牙耳机,等待接通的过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冷感的金属打火机,嘴边咬一支烟。 拇指滑动砂轮,第一下没打着。身后脚步渐近,似是冲着他来。 等烟缓缓溢散烟雾时,蓝牙耳机终于传来回应。 江一峻狠吸一口,对贺清越说: “贺总,初小姐出事了,我们在老城区派出所。” ----
第41章 求救 ===== 急匆往来的脚步声响在身后,声音似午夜浪潮,天崩地裂地将她淹没,又在即将溺毙瞬间,大发慈悲地将她托举上岸。 初弦浑身脱力,被纠缠和辱骂的后怕如阴云盘踞在上空,那是一场下了十年之久的滂沱暴雪。 她觉得冷。 面前灰白墙壁上挂着一个老式挂钟,看起来很笨重的款式,白底黑边,视觉上可能是路过早市时随手花十五元买的种类。 她神情空洞麻木,无法聚焦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挂钟。 滴答、滴答...... 永恒的滴答声经久不衰,以一种强硬姿态推撞着人往前走,在这种七平八稳的动静中,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失序的急促心率。 . “成天勾引人的狐狸精!”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和她妈一个狐媚子模样,小小年纪,就会装这种眼神!” “你有我一个男人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找其他人?是我对你不好吗!说话、你说话啊!” “有我一口气,我绝对不会让她进我应家的门!应华年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私生女?她不是私生女谁是?没名没分的贱种!” . 两种声音在她脑海里不停交错撕扯,初弦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捂住耳朵,企图抵挡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谩骂。 去接待室接了一杯热水的江一峻和女警员说了什么,女警员向她投来一个欲言又止的心疼眼神,低声叹道:“唉,这孩子真是苦命。” 江一峻敏锐地察觉她话里有话,下意识追问,女警员却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审讯室。 他站了两秒,抬腕看表。 向来将商务正装穿得一丝不苟的全能江助前所未有的狼狈,在和黑衣男人的打斗过程中,固定好的背头凌乱散下几绺发,衬衫纽扣崩掉一颗,手表磕在哪里凸起的尖锐上,碎了一块。 最要命的是,眼角连着眉骨的位置还擦伤了。 江一峻心中又叹一口气,不知道这能不能报工伤。 他朝坐在木质长椅的初弦走去,手里刚接的热水递给她。 “初小姐。” 初弦茫然抬眼,她好像哭过又好像没有,眼尾沁着无法忽略的稠红。 下眼睫湿漉漉,惶惑不安地眨了眨。 她扣着手指,手背苍白透明,几乎可见淡青色的血管,还有挣扎时推撞出的淤痕。 “你还好吗?” 一次性纸杯递到她手中,初弦一令一动地双手圈紧,试图汲取这份转瞬即逝的暖意。 她深吸一口气,本想迎上他视线,目光却骤停在他破裂的表盘。 初弦一时哑然,片刻再开口,声音轻微地颤:“江先生,我认识一位技艺不错的修表师傅,你愿意把表交给我吗?” 江一峻怔了下,倒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不用。不是什么昂贵的牌子,初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她点点头,慌乱无助的情绪容不得她分出更多神思去应对其他暂且算不上很重要的事情,初弦深深垂眸,泛白的唇印着纸杯边缘,小小地抿了一口。 水很烫,她舌|尖瑟缩,眉心短促地拧了下。 江一峻陪着她坐在长椅,他录完口供出来,证词和她差不多。 不认识那个贸然撞门的男人。 江一峻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他摸出手机,掐头去尾挑拣不重要的部分转述给女朋友,并诚恳认错,对自己今日的缺席会报以更大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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