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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敲门声，姚为印知道是新来的外包到了，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应了声“进”。 办公室里坐着的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男人身材偏瘦，穿一件老式的白色短袖衬衫，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上虽有沟壑但不显疲态，整个人精神抖擞的。 “你就是人事处今天安排过来的新人吧？”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示意林荞在桌子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林荞点点头，微微颔首，“主任好，我叫林荞。” 姚为印从桌子后走出来，在茶几前另一个小沙发上坐下，“听说你以前在佰天的总裁办实习过？” 他上来就问林荞过往的实习经历，显然是之前就了解过她。 “对，大四的时候实习过半年。”林荞如实回答。 “你在那边主要负责什么工作？”姚为印像是面试官一样，把面试时面试官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一开始是负责总裁办里的一些日常工作，后来被调去做过一段时间副总裁的临时助理。” 听到这里，姚为印点点头，又问，“你说的这位副总裁是苏正行吗？” 饶是林荞再迟钝，这么毫不避讳，点名道姓的提到苏正行，她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所有的提问还都在合理的入职询问范围内，林荞也不好表现出有什么不满，深吸一口气点了下头，“是。”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姚为印好像更满意了，再问，“那你跟他熟吗？现在还有联系吗？有联系方式吗？” 林荞这下是彻底无语了，想走的心情达到达了顶峰，语气也冷下来，“不熟，没联系，没有。” 姚为印似是完全没顾得上她的不满，一脸遗憾说，“可惜了，那你们小秦总的电话你有吗？” 见林荞不答，他才总算察觉到林荞的异样，一副无奈的样子，“你既然已经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们部门现在很困难，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悬崖边，现在急需一个有分量有话题的内容……” “之所以从人事处那边把你要过来主要就是看重你曾经的这个实习经历，佰天的总裁办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了的，更何况你还给苏正行当过一段时间的助理，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能力的。” 他哗哗把林荞夸了一通，露出真实的目的，“所以啊，你要学会把你的这个优势用起来！人脉也是一种资源嘛，做我们这行的，这就是工作的一部分啊！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都是很正常的。” 林荞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他把自己要过来就是为了搭上佰天搞个大新闻做业绩呗？ 令人无语，但又合情合理，毕竟工作的本质不就是让单位剥削你的价值？ 苏正行的号码她是不可能给的，秦深的号码也不方便，林荞最终给了他一个总裁办的办公电话，也算是对这份月薪四千的工作一个交代了。 顺利入职，台里僧多粥少，林荞因为是新人，被分了一个新媒体运营的活，负责管理财经频道各公共平台的官方账号。 她本来还担心这个工作会不会很复杂，真正接手了才发现自己的工作很边缘，她们的频道不是卫视，只是地方财经频道，本来收视率就低，公众号和微博等平台更是没人看，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网上搜各种财经热点去蹭，再根据官方发布的财经新闻和一些大V账号的内容写几篇报道，然后发布出去就完了。 不过这样也好，有点事干又不算太累，林荞干了半个月下来还挺快乐的，每□□九晚五，作息都规律了。 可能是年底的裁员警告太影响军心，林荞隔壁工位的几个外包同事都在想办法找下家，他们部门带编的一共不到五个人，平常事情都是外包在干，外包一懈怠工作立马出了篓子。 据说是广告商投的广告没播放到合同时长被对方抓到了，姚主任一大早就被副台长抓去问话，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部门接下来几天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临近中午下班的时候，大家都磨磨蹭蹭坐在工位上不敢走，姚主任没回来，谁都不敢做第一个下班的。 终于，在办公室的时钟指针指向十二点前一分钟，姚主任黑着一张脸回来了。 见他回来，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得连跟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本以为姚主任会直接回办公室然后喊几个人去骂，没想到他却走向了公共办公区，在林荞的工位前停下。 林荞虽不指着这份工作吃饭，但上了那么多年学，对中年领导老师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她立马屏住呼吸，在心里祈求“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但很不幸，姚主任直接点了她的名字。 “林荞，你上次给我的佰天总裁办的电话我一直没打通，怎么回事？”他表情很严肃，仿佛这是件极其严重的大事。 “啊？打不通吗？”林荞装傻，“不会吧？我实习的时候就是这个号码啊，难道他们换号码了？” 其实林荞耍了个小聪明，佰天总裁办的办公电话分内线和外线，是不同的号码，因为总裁办涉及的对外业务并不多，更多的是集团内部业务，所以外线电话很难打，能否被接到纯属缘分。 “要不你试试？”姚主任一副“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的表情。 林荞轻咽了咽，还想推脱，“现在吗？他们这个点估计已经下班了吧？” 她刚说完，附近工位的同事都替她倒吸一口凉气。 林荞是新来的，估计还不清楚姚主任的风格，他把电视台当他家，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睡在里面才好，还一直觉得台里的上班时间太宽松，现在林荞在下班时间当着他的面说别的公司这个点都下班了，跟当众讥讽他剥削下属有什么区别？ 姚主任的眉头果然皱了起来，“现在就打。” 没办法，林荞只好认命地用手机拨打了佰天总裁办那个外线电话。 “开免提。”姚主任吩咐她。 林荞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照办。 “嘟……嘟……嘟……” 手机里的提示音一连响了十几秒都无人接听，林荞正想说“可能下班了”，便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暂的“喂？” 那是个低沉的男声，林荞没想到这么倒霉竟然被接通了，大脑飞速运转，猜测对面可能是总裁办的谁？ 据她所知，总裁办的男的就那么几个，听声音都不像啊，难道是来新人了？ 电话被接通，林荞迅速拿出客服般的热情，“喂您好，抱歉打扰了，我们这里是北景电视台财经频道，这边有一个节目采访想跟贵司沟通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林荞？” 林荞台词还没说完，那边直接报出了她的名字。 她当场愣住，“您……认识我？” 姚为印见对方似乎还认识林荞，面上一喜，心想把这新人要过来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没有回答，而是问，“什么采访？” 姚为印赶紧在旁边提醒她，林荞跟着姚为印的嘴型一字一句说：“我们想约苏总做一个专访？” 她话说出来自己都震惊了。 拜托！这个姚主任能不能想点现实的？苏正行从回国到现在连各大媒体的公开采访都没接受过，怎么可能会答应他们一个地方台的破烂专访？ 林荞都等着对面拒绝了，没想到对方想都没想就说：“可以。” 此话一出，姚主任立刻一扫阴霾、喜笑颜开，就连竖着耳朵吃瓜的同事们也都大为震惊。 天呐，这是彗星撞地球、宇宙大爆炸吧？姚主任这是烧的是什么香啊，这种大佛都能请来？ 然而林荞却高兴不起来，她慌得一批再三跟对方确认，“呃……这个您是不是要问一下苏总的意见？万一苏总没有时间呢？” 老天保佑！苏正行多加点班吧！最好永远都没有时间！ “我有时间。” “轰”得一声巨响，林荞感觉自己的头顶炸了个响雷，劈里啪啦的闪电落下来把她劈了个外焦里嫩，她一口哽住，当场石化，想原地升天。 救命！苏正行为什么会接到总裁办的外线电话啊，这是什么人间惨案！ 林荞想哭。 姚主任一听对面就是苏正行本人，立马谄媚地拿过林荞的手机详细介绍起来。 姚主任唯恐苏正行觉得他们经验不足，能力不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了快十分钟，恨不能把自己这次专访计划的底裤都亮出来以示诚意。 对面的人虽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对姚主任的介绍也兴致缺缺的样子，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挂掉电话。 “那苏总，具体的专访情况我稍后以文件的形式发给您？您看方便加您个联系方式吗？”姚主任嘴都要笑裂开了。 “这个采访是谁负责？”电话那头问。 姚主任为了表示重视，打包票说，“苏总您放心，您的专访由我全权负责，每个环节我都会亲自盯，您有任何想法可以随时跟我提！” 他自信说完，对方“哦”了一声，“你稍后跟齐特助联系吧。” 姚主任连连应声，在欢快愉悦的心情中挂断了电话。 姚主任这边才挂断，那边见他心情好转的黑框眼镜男陈瑞立马站起来拍马屁，“主任，佰天苏总这个专访隔壁《财经前沿》磕了快一年都没磕下来，这么轻松就被您拿下，果然还得是您出马啊！” 他说的《财经前沿》是北景卫视的一档财经类节目，众所周知，卫视的节目都是亲儿子，他们虽然是专门的财经频道，但在台里的地位跟养子差不多，好多选题和报道只能捡《财经前沿》淘汰下来的二手货。 姚为印平常不太爱听陈瑞溜须拍马，但今天喜上眉梢却很受用，他摆摆手，安慰大家，“我知道因为年底裁员的消息最近大家压力很大，但只要我们把这个专访做成了，我相信台里一定会看到我们的努力，一定会认可大家的能力！” 他说完，又转向林荞，“林荞，你虽然才刚来台里不久，但是你今天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苏正行的专访你全程跟一下，到时候年底的考核大家都会记着你这份功劳的！” 眼见着大家满脸期盼地过来给她加油打气，林荞尬坐在工位上，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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