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后,秦永业仔细查看了一圈细节,终于在西边窗户的缝隙里发现端倪。他知道有人进来过,所以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从蒋雨缪到秦皓阳,弯弯绕绕地说到底——有人想知道章宇的身份。 那至少证明了一件事,秦永业起身离开,驱车前往医院,一路上飞驰的车子在雪地上压出黑色的轨迹。秦永业锐利的双眼看向前方,那件被证明了的事情足以让一切牺牲变值得。 那就是——章明奇,还活着。
第25章 “好久不见,一路平安” 秦皓阳睁开眼,看到的是茫然的白,从模糊到清晰,然后杨润雨的面庞出现,她憔悴了很多,凑上来摸他的脸,动作很轻很柔,与平时严厉的样子完全不同。 “妈……” “嗯,儿子,妈妈在呢”,杨润雨握住秦皓阳的手,紧紧地传递出一股力量。 “我怎么了?”“没事了,你的脑袋磕了一下,现在没事了,乖。” 秦皓阳在杨润雨的轻声细语中再次闭上眼睛,他感受到脑后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不由得皱起眉头。杨润雨的指尖在他脸上摩梭,说话的时候似乎哭了,听起来有些闷,秦皓阳便重新睁开眼,果然看到母亲湿润的面庞。 “很痛哦,妈妈知道你很痛。” 秦皓阳微微摇了摇头,勾起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眯起的眼睛里依旧明亮。 “不痛,你别哭。” 杨润雨抬手擦了擦眼泪,说着“我给你煮了粥”,然后走到一旁,独自落泪。秦皓阳的视线在房内扫过一圈,没看见秦永业,也没看见蒋雨缪。 ‘她一定很害怕’,秦皓阳垂下睫毛,这样想着。 他记得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蒋雨缪向他伸出了手,那双逐渐恢复正常的双眼里,满是惊恐。强烈的失重感让秦皓阳瞬间想要紧紧抓住些什么,可是指尖相触,他们没有握紧彼此。 身体砸落在地砖上的时候,秦皓阳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一定挪动了位置。 他很疼,所以委屈,所以想要质问蒋雨缪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可是蒋雨缪踉踉跄跄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看着她颤抖着身体,不停砸落的泪珠滚烫地浸湿他的指尖,他就只想着,‘她一定很害怕’。 秦皓阳终于明白,小时候他摸着蒋雨缪脖颈上的疤痕,会天真地问她真的不恨陈芳年吗?小小的女孩总是摇头,她说,“没关系,我会原谅她”。 那时候秦皓阳觉得蒋雨缪傻傻的,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尽管蒋雨缪伤害了秦皓阳,他也还是想要原谅她,爱就是这样一种违背原则的东西,给了很多人,伤害的权力。 远空的晴日,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秦皓阳的视线就飘向了远方,澄澈的天空上,一块一块的云朵排列组合,金色的光线照耀在洁白的云上,分出了好看又丰富的层次。 —— 秦皓阳出院这天,才刚刚得知自己要搬家了。他恍然醒悟,住院这么久,蒋雨缪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原来是因为早就在为分别做准备。 秦皓阳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章宇的那一瞬间,好像周身的火焰瞬间被扑灭了。秦永业说:“你还以为,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了,从章宇来到秦家的那一刻,他们所有人的使命,都不再是只为自己活那么简单了。 “我想回去,至少,道个别。” —— 站在厨房窗前的蒋雨缪,仰头看着天空中掠过的几只飞鸟。她听到一阵细碎的敲门声,才收回视线向门口走去。 蒋雨缪打开门,穿着白色衬衫的秦皓阳,指尖捏着衣角站在面前。他柔顺的头发剪短了不少,刘海乖巧地垂在额前。门开了,他小心翼翼地对上蒋雨缪的双眼,才轻轻勾起一个笑容。 蒋雨缪放在门把上的指尖,下意识捏紧了许多,她感觉鼻腔一阵酸疼,双眼也肿胀得难受。 楼梯间上层的破旧玻璃,透进的分散光线,轻柔地笼罩在他们身上,窗边生长的嫩绿小草在风中微微颤动。 蒋雨缪先开了口,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好久不见”,这是第一句,“一路平安”,这是第二句,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颤抖,于是准备落荒而逃。 秦皓阳抬手拦住了门,宽宽的缝隙里,蒋雨缪抬眼看到秦皓阳眼圈红红的,细密的睫毛上沾染了破碎的泪珠,微薄的唇因为忍耐而抿紧。 轻轻的,他呼出一口气,调整好刚刚过分起伏的胸腔,极力克制地说着话,听起来又真实又虚假。 “跟我走吧。” 他说。跟我走吧,放下这里的一切,不去管任何人任何事,不去猜测过去,不去遥想未来,做一个简单而快乐的人。 秦皓阳知道蒋雨缪也想要这样去做的,因为那双清澈的眼里,蓄积了大江大河,在看向他的时候,翻腾起波涛汹涌。他在等她点头,然后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充满离别的地方。 可是她摇了摇头,秦皓阳不明白,她那么悲伤,却还是想要留下来。 “我妈妈在这里,我爸爸也在这里,这里就是我家,我哪都不去……这么多年,你们一直在照顾我,替我和爸爸妈妈说,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是他们的女儿,我真的很感谢你们能陪在我身边,现在,要离开了,虽然我没能和你们一起走,但我的心,会一直牵挂着你们的。” 蒋雨缪将秦皓阳的指尖从门上温柔地推开,这样做的时候,泪水也没有停止。秦皓阳忍不住伸手想要帮她擦掉,她却向后退了一步,晶莹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上,蒋雨缪说。 “就这样吧,照顾好自己。” 然后她果断地关上了门,蒋雨缪下定决心的事情,永远都是那么利索的行动着。秦皓阳垂手站在门外,真正分别的时刻,他才发觉自己都没有正式地说离别。 那扇门隔开了他们相连的岁月,往后各自的人生中,很长一段时间的欢喜和悲伤,都和彼此没有任何关系了。 楼下的汽车按了两声喇叭,提醒秦皓阳是离开的时间了。 秦皓阳把手放在铁门上,指尖触碰到一阵冰冷,但他知道蒋雨缪一定就在这里,没有离开。有一句话,他和想说,想让她现在就知道,‘我喜欢你’。 他张了张嘴巴,很轻很轻地说着,没有真的让人听见。 分别时候的告白是非常残忍的,对于蒋雨缪而言,说爱她的人,总是给了一点爱就离开。 秦皓阳说出来,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的青春不留遗憾,蒋雨缪没听见,因为相比于遗憾,他更希望她不要再深一层地,去痛苦了。 “我走了,蒋雨缪。” 蒋雨缪背靠着门,听见他说着最后一句话,过了一阵窗外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她知道,这是真正的离别。 好像那一刻她才敢瘫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哭泣,空荡的房间里她的悲鸣都显得更加清苦。 蒋雨缪觉得很委屈,明明自己一直在想要努力变好,她认真学习,友好地对待世界,积极地进行治疗,可为什么到头来,好像所有的倒霉事儿都能落在她身上? 她像是一个被世界设定好的NPC,没有主观能动,只能被迫地接受,接受爱,接受离开。世界给过她什么选择呢?好像一直都没有。 唯一的一次,就是那天在迷迷糊糊中,她走到了学校的楼梯上,周围恐怖的画面围绕着,驱赶着,被扭曲的声线和梦境中一样重合,他们说,“从这里跳下去,一切就恢复如常了”。 蒋雨缪相信了,她也是这样准备的向上走着。直到遇见了林醇,那一刻幻象的打破,让她最终坐在窗边时,徘徊着没有迈出那一步。 “都是假的,蒋雨缪,快醒过来,大家都在等你呢”,她是这样在内心嘶吼的,终于某些人的计划失败了,她从窗边离开,这是一场胜利?显然没有,世界依旧在幻象中崩塌,忽然出现的秦皓阳低头看她时,那张脸一瞬间血肉模糊。 她抬手,把他推了下去。 幻象消失前,那些扭曲的声音在轰鸣。 “你——完——了——” 原来那一刻,身体完好无缺的蒋雨缪,相应地付出了心灵的代价,死的不是躯体,死的是夜夜梦回这一幕的心。 —— 那天晚上,蒋雨缪发烧了。体温到四十度的时候,她觉得特冷,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愣了很久才迟钝地走下床。 蒋雨缪把准备送给董佳惠,却再也没有送出手的音乐盒放在枕边,又从老旧相册里找出爸妈的结婚照,她抱着相片躺在床上,眼睛看向天花板。家里能代表的东西只有这些,她还想要很多人在身边,一切,只能靠伟大的想象。 她闭上眼,看到清晨阳光中,在楼下等着一起上学的秦皓阳,他身边站着董佳惠在招手。赵海生和蒋天下了班勾肩搭背地回家,陈芳年在阳台上叫她别忘记多喝点水。 周围的自行车叮铃铃地绕过,激起地面上的泥点子,秦皓阳走到旁边蹲下,温柔地帮她擦掉裤腿上的污渍。 然后他站起身,伸出手,阳光那么炙热又耀眼,她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只听见他说。 “一起走吧”,她就义无反顾地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蒋雨缪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作乱,周围的光线越来越强烈,身体便逐渐充盈。她遗忘了所有的不开心,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为了幸福,她愿意飞蛾扑火。 蒋雨缪在床上沉沉睡去,旁边暖色的小灯在倏忽闪烁,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穿着皮鞋的男人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脆的敲击声。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指尖,朝着蒋雨缪缓慢伸展,将遮挡住脸庞的长发顺到她的耳后。 那动作很轻柔,和U盘视频里,撩起蒋天碎发的动作一样优雅。压抑的环境里,他像是一把精致的手术刀,在慢条斯理地剖开皮肉。这样可怕的一切,因为高烧而迷迷糊糊的蒋雨缪,只看了个大概,但是几年前的董佳惠,却老老实实地走过一遭。 那人拿起蒋雨缪放在一旁的手机,拨通了赵海生的电话。等到对面接通的时候,他抬手将小夜灯关掉,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赵海生听不到蒋雨缪的回应,心里觉得出了什么事情,大半夜放下手头的案子跑来图安,他在车上他给孟卿打了电话,人和救护车先到了蒋雨缪家。 等赵海生赶到医院时,蒋雨缪已经醒了,他刚要上前关心,却被孟卿一把拉出去,到了走廊里,孟卿才叹了口气。 “烧已经开始退了,引发的心肌炎还需要再治疗,但不严重。不过有个坏消息得通知你,这孩子的记忆,出现了片段式的遗忘……” “片段式遗忘?” “……简单解释,她忘记了很多给她带去痛苦的回忆,比如她的伤疤是怎么造成的,她的朋友董佳惠消失的事情,以及老秦他们一家的事。但对于陈芳年,你和我,她还有隐约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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