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活着还很有用。” “哥哥, 我不想你被人欺负。” 六岁小孩的话能听吗? 赵貉敷衍居多,利用为主,她是他相中的一把尖锐锋利的匕首, 只等着四下无人之时狠狠刺向自己。 他甚至都说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延缓了死意。 要不, 先不死? 至少不能死在一个小姑娘面前, 她的世界美好天真, 他不能做那个把她推向赤|裸现实的刽子手。 汪启栋把他仓促接走, 磋磨侮辱,他在无数个黑夜里寻求死亡, 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用被人揍得瘀肿的眼睛看着地下仓库狭窄窗户泄出的灰暗光芒。 空气中满是尘埃,他和一室杂货毫无二致,腿部残疾,浑身是伤,每口呼吸都像肺部插着一把刀在往深处更狠的捅去。 他死不了,活不成。 在那段黑暗无望的日子里,他不敢回忆父母,已经没有爱人可以去想,生命惨遭折磨蹂|躏的最后,曾经目下无尘、霁月风光的他,反复想起的竟然会是一个自己无缘去领养的小姑娘。 “哥哥不是废人!” “哥哥只要想,哥哥就可以不是!” 没有人比赵貉更清楚,那个语文作业都能做的一塌糊涂,买个雪糕能跑的屁颠屁颠的,自己明天要去哪都做不了决定的小姑娘在他的人生中扮演着怎样的重要角色。 十二年前,废物一般的赵明渊死在了汪启栋的地下室里。 十二年间,蝇营狗苟、追名逐利、不择手段,愿意和曾经他最看不起的奸商、对手合作,汲汲营营,将利益视为人生首要目的的赵貉将高傲的头颅彻底埋在了粪沟里,直到他再次站在金字塔顶端。 十二年后的他,以孤高自许之姿自傲,无人敢议论他曾经的卑鄙苟且。 他深刻的明白,是那个叫阿里巴巴,梦想着有座自己金山的小姑娘把他拉出来的。 然而他已经面目全非,等他可以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医院那个她喜欢的哥哥了,更别提站在她的面前。 实际上,过往十二年,赵貉越来越少的想起医院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曾经赵明渊的生活,更像是上辈子。 见到张青寒,莫名的他开始想起那个女孩,次数越来越多,但他从未有丝毫的想法,把眼前的张青寒和回忆里那个笑眼弯弯,在医院的走廊里穿梭,每个人都很喜欢的小姑娘连在一起。 他想,小阿里或许会变得更可爱活泼,讨人喜欢。又或许,她在这个年龄段,有和张青寒一样的叛逆、不听话和令人头疼,但也从没想过她会是张青寒。 因为是张青寒啊,这个女人世俗、肤浅、尖锐,但又伤痕累累,他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望不尽的废墟,那是冰冷的、残酷的、锋利的现实。 赵貉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棱角把她磨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看得出,她误会了那个玉佛的来源和价值,不然不会成为今天这副面孔。 赵貉的腿抖的几乎站不住,脚下的地毯像是拉着人往下陷的沼泽。 他退了小半步,按住桌子才撑着没动。 “你干嘛?”张青寒坐起,偏了脑袋打量他。 柴明抿唇,小心上前扶住老板,把拐杖捡起递给他。 赵貉安静幽深的目光依旧落在张青寒身上,那一眼太深了,直望得她的调侃、混不吝褪去,随时准备露出的尖刺收敛了几分,目露疑惑。 赵貉恍惚摇头,转身往外走了。 步子沉沉,背上像压着一块看不见的大山,萧条甚至有些颓败。 长长的走廊,赵貉的每一步都带着回忆。 曾经他以为褪色遗忘的燥热医院,又鲜活美好的在他眼前跳出。 小阿里在床边为他哭。 小阿里为他撞向汪启栋。 小阿里站在他的身后,紧张望着靠近湖边的他。 张青寒清冷的声音穿插着落下。 那样的歇斯底里,尖锐世俗,嘲讽冷漠。 柴明:“老板……” 赵貉回头,第一次这样问:“我是不是太傲慢了?” 柴明惊愕到失语。 赵貉苦笑。 曾经他想,如果那个女孩长成了张青寒这个样子,他非得把她的腿打折了。 现在…… 他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意,像有无数个小刀在划过,那是远比春雨来时腿上不分昼夜的疼痛更难熬的痛。 很浅、很细。 还, 有些苦。 柴明跟在赵貉身后,眼看着他一步一顿走进房间,关上门,彻底隔绝了屋外的光亮。 知道张青寒是小阿里后,赵貉将自己锁在房间,枯坐了一日一夜。 第二日,赵貉推门出来,柴明已经等在门边。 昨天他取消了两个重要会议,今日理应去公司了。 “她呢?”赵貉问。 柴明立马答:“张小姐还在房间睡觉。” 依旧是没有指名道姓,他却清楚感觉到,老板的语气比昨日不同太多了,就连这简单两个字,眉眼间也少了几分清冷。 不过老板似乎丝毫未察觉。 赵貉点点头,“会议不急,挪到下午,我上午有事。” “好。”柴明自然懂,张小姐现在可是手握瑞士财富的钥匙。 赵貉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倒是问起了家里有什么菜,这让柴明愣了一下,才一一回答。 赵貉听完,也没有说可不可以,又问:“……她喜欢吃什么菜?” “啊。”又是一个让柴明措手不及的问题,汗然斟酌:“好像偏爱辛辣……” 老板最不喜辛辣。 “好像?”赵貉看他的眼神露出不认可,“这种事情还不能确定?” “老板是我的错,我失职了,现在就去调查。” 兢兢业业的柴明也算百密终有一疏,精干如他怎么也想不到工作范围还得涉猎到老板最讨厌的女人最喜欢吃什么菜。 他颔首道歉,转身下楼打听去了。 人就在走廊另一头睡,两人好像都没有直接叫醒询问的意思。 张青寒睡醒,揉着眼睛下楼,刚到客厅,连打了三个喷嚏,“怎么回事?辣椒粉洒了?” 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辣椒味,她太知道赵貉这人有多吹毛求疵了,喜欢味道温和的食物,家里的辣椒粉放一年,回头看还能是新的。 柴明立在厨房门外,看到她,郑重其事的点了个头。 两人以前不是没打过招呼,相反,赵貉每次无视她的时候,柴明都会颔首示意,只是这次,张青寒怎么看都觉得他瞧过来的眼神透出股不对劲。 “你老板在里面干什么呢?”她问。 “……炒菜。” “大早上?”张青寒惊讶,“他不是不沾油吗?” 摊个鸡蛋饼他都嫌有油。 柴明卡住:“嗯……老板……” 门推开,赵貉端着两盘子菜出来,目光对上张青寒,顿了一下,就是这么一眼,张青寒瞧出几分异样来,她怎么看都感觉赵貉刚才看她时眼神躲闪了一下,低了头端着菜走向餐桌,故作平常。 “吃饭吧。”他说着,眼神却没看张青寒。 张青寒冷笑,“不想看我?嫌我太丑了,污染了你的眼睛?” “不是。”赵貉很快回,懊恼的瞪她一眼:“你这个无知的女人,你就这么想我?” 说完,对上张青寒嘲讽冰冷的眼神,以前怎么都看不出的他偏偏觉得咂摸出了小阿里的执拗单纯。 他又补充:“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攥了攥手,点向那两个菜,“你先吃,我去盛米。” 张青寒射出的飞刀像是投向了棉花,她以为赵貉是不想看她这张红肿的脸,但是他的解释又带着认真,和一股别别扭扭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些…… 心虚慌张? 疯了不成?! 两人坐下,柴明借口告辞。 张青寒打量着桌上两盆满满铺着的红辣椒,问:“辣椒怎么得罪你了?” 赵貉坐下的动作一顿,又坦然坐好,看向她,“什么意思?” “没得罪你,你灭它全家啊。”桌上的辣子鸡和泉水鱼,上面铺着的红辣椒简直能溢出来。 赵貉脸黑了。 “或者说我怎么得罪你了?嫌我说话不中听?刺耳?想把我辣哑了?” 赵貉忍无可忍,“你不是喜欢吃辣?” “我浑身过敏都没好我吃辣你想我更严重吗,还有谁家大早上吃这么辛辣的,你觉得我肠胃很好?”张青寒下意识的回怼,说完又停了下,抬头看他:“我喜欢吃辣?你还在意我喜欢吃什么?” 赵貉抓着筷子瞪她,愤怒在胸口忍无可忍的燃烧,这个粗鄙无礼的女人,丝毫不体贴一个残疾人早晨的辛苦忙碌,只会不停的质询追问,问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到底懂不懂社交礼仪,保持基本的礼貌,保持不追究问底的体面! 不! 一定是她父亲的错,是这个男人在她妈妈离世后没照顾好她,才让她变得如此蠢笨、粗俗。 不,她也没有很愚蠢。 她只是习惯性的反驳,她也不知道辣椒是自己辛辛苦苦切的,她更不知道自己差点在厨房被呛晕过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年长她这么多,应该体贴理解她。 赵貉这般在心里劝说,一边起身,端着两盆菜,转身就倒进了垃圾桶,带着一点两人都没察觉的羞恼。 “你倒了我吃什么?”刚拿起筷子的张青寒无语看他,啧了一声,“大清早脾气这么大啊。” 赵貉:“……” 他脾气大?! 赵貉太阳穴突突跳:“你闭嘴。” 张青寒:“……切。” 一个小时候,两人满足的吃完了柴明送来的早餐。 柴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张青寒养伤,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翻看着杂志,赵貉又拿起他的柔软丝绸擦拭博古架上的藏品。 窗外的太阳暖融融的照进房间,最近几日天气都很不错,松软舒服的让人想睡觉。 张青寒眼皮往下盖,又猛地睁开,扭头看向后面。 赵貉低头一板一眼擦拭着。 她眯了眼瞧他一两秒,回头又拿起杂志看。 没两秒,似有若无的视线又落在她身上,她蹙眉,咻的一下转回去,正对上赵貉心不在焉擦着瓷器,一副深思打量她的异样眼神。 “又琢磨什么呢?”张青寒起身,抱臂靠过去,“怎么,不死心啊,还在想着怎么把我往医院里送?” 赵貉低头擦瓷器,“这是你的自由。” “我的自由?”张青寒狐疑,“今天怎么不听你喊我张小姐了?” 他的一声声张小姐,看似绅士礼貌,实则高高在上,充斥着鄙夷傲慢,以至于她每次必得回声小叔叔或者Daddy来恶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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