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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中午，小水吃过了午饭，往新丰大厦出发。 “安娜！你最近好吗！”小水一进门便给了安娜一个大大的拥抱。 安娜笑哈哈的抱着小水：“当然！我还当了模特，拍了广告呢！明年情人节，你就能看到了！” 小水：“真的吗？终于有人发现你了！” 安娜拉着小水往里走，小水看到歪歪斜斜了一地的帐篷，张大了嘴巴，这两个老外，不会是在家里打架了吧！ “哦，不要理它们，我会处理的。”安娜把帐篷往墙边上踢了踢，挪出通道来，让小水放心坐下。 “你们...怎么啦？这个怎么都倒了？” 安娜眼神往楼上瞟了一下，意思是住在楼上的那个人干的。 “他和你吵架了？！”小水想到安娜急着收拾行李，莫不是两个人已经水火不容，安娜要被赶出去了？她此刻脑子里，连安娜住哪里都想好了，大不了把自己新家的沙发床摊开，把自己的床让给安娜就是了，又不是住不下一个安娜！ 安娜：“不是和我，是和它吵架...”安娜朝地上那摊帐篷撅了撅嘴。 小水摸不着头脑：“那你睡在哪里啊？” 安娜：“楼上啊，你的房间。” 小水：“啊！哦～～好事好事！那可不是我的房间。” 安娜：“管它是谁的房间呢，随便住几日，我就走了。” 安娜告诉小水自己周四就要离开中国了。小水没想到这么快，幸亏自己不是下周末才找安娜，不然岂不是要错过了。 小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来是一只红色的手绳编织的手链，手链中间是一个金质的小兔子。 “这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哦。在中国，我们有十二生肖，你的生肖就是它，小兔子。红绳代表了好运，安娜，我祝你好运。” 安娜瞧着已经被小水戴在自己手腕上的链子，喜欢极了：“谢谢你小水，这只兔子好可爱，我很喜欢！你知道吗，小水，英国也很喜欢红色！哈哈，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我们应该早点认识，而不是刚成为朋友就分开。下次见面，也许要很多年...” 小水：“不会的！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我们一定很快就会再见！” 安娜刚才还是又喜悦又惆怅的，听到小水这样讲也就瞬间释怀了。是啊，现在什么时代了，只要想见面总有办法。安娜把手链小心摘下来，又小心装回锦盒，解释道：“我太喜欢这条红色手链了，但我这两天还要收拾很多东西，免得弄脏了，我先收好，等回到英国就戴上！” 小水问到李宗耀在不在家，安娜说他早晨就带着鱼竿走了，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回来。听到李宗耀今天都不在家，小水彻底放松下来，陪着安娜收拾行装，玩玩闹闹到傍晚才离开。离开时，说到自己周四晚上也会去机场为她送行。 回到家，小水有些怅然，她舍不得安娜，她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一个同志、战友。 在一条夜路上，只要有伙伴，即使看不见彼此，但只要想到还有人和自己一样走在这条路上，就不会觉得夜深路长。 但当她知道那个伙伴已经不在这条路上时，那才是真的漆黑一片。
第38章 时间过的飞快，看到安娜进进出出往外搬那一堆帐篷，李宗耀猛的想起，莫不是今天就到了周四？！ 其实也不是有意忘记，只是这几天他都逼自己不要去想。即使钓鱼，他也要比往常更有意识的逼迫自己心静下来。 他对工作一向有把握，但感情不是工作，他对感情始终没有信心，也没有“配得感”。越想要的，他越下意识的逃避，并美其名曰：他相信真爱，只是不相信真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要回溯原因，可能是因为小时侯受过穷吧，他早早就懂得了克制和“不要”。 小时候想要玩具，父母无法买给他。他看到父母愧疚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家庭与别人家不同。他很懂事，不哭也不闹，也不伤心，因为他还可以用纸折飞机，可以用泥土捏小动物，一样很开心。 但突然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远方的亲戚，作为见面礼送了他一台遥控汽车，那是他一直都想拥有的玩具。梦寐以求，乍然到手，如获至宝，就是当时的心情。他不舍得玩，把它放在高高的架子上，每天只是摸一摸，就放回去。根本不舍得让它在地上跑，怕弄脏，又怕弄坏。 可就是因为他放的高高的，当家里的猫“砰咚”弄翻了它，跌在地上直接摔烂了。那只猫是他收养的，他舍不得骂猫，他就骂自己：是不是自己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东西。 诸如此类，每当他获得了很好的东西，他总担心握不住，这好像变成了他的一种宿命。 于是，他渐渐劝慰自己：这世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拥有。拥有了也未必能长久，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 安娜一个人吭哧吭哧的搬上搬下，总算把那堆垃圾处理掉了。李宗耀居然眼睁睁看着她忙里忙外，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直到她忙碌完，李宗耀才穿上外套，送她出门。车上，两人谁都不说话。 到了机场，小水已经提前在约好的地方等候了。安娜热情的和小水打招呼，李宗耀冷着脸站在旁边，就像一个透明人。办好托运，拿到机票，安娜就要过安检了。 安娜在进安检口之前，和小水站在一旁说了什么，李宗耀听不见。只见小水脸上尴尬的笑了一下，回头扫了一眼他，莫不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们聊完，安娜走过来，用力抱住李宗耀。把头深深的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阿耀，谢谢你。我们不要说再见，我们说拜拜吧...拜拜！” 说完，猛的放下李宗耀，转身进了安检通道，头也不回。 李宗耀那句“拜拜”卡在嗓子眼里，竟然说不出来。直到安娜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缓缓的吐出来两个字：“拜...拜...” “你看她像不像一个女战士？”小水目送着安娜离开，觉得她的背影无比的飒爽。 李宗耀：“什么？” 小水：“你不觉得安娜很勇敢吗？她能放下所有，一个人来到中国。现在又能放下所有，一个人离开中国。” 李宗耀：“放下所有...” 小水：“包括你！” 李宗耀不明白，为什么小水总是不留情面，直戳他的痛处，他与她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小水看着他一脸衰相，更没好气：“你以后可能还会找到许多你爱的人，但这个世界上比安娜更爱你的女人，除了你的妈妈，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今天放走她，你会后悔的。” 李宗耀苦着脸：“...她已经走了。” 小水：“然后呢？” 李宗耀：“什么然后？” 小水：“她又不是去外星，她只是去英国！” 李宗耀：“我知道啊...” 小水：“你知道什么！大哥，你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拿下的客户，都可以飞去底特律！你那些比稿追客户的本事都哪里去了...你自己想想吧！” 小水略带鄙夷的冲他摇了摇头，愤愤不平的走开了，留下他自己傻愣愣的呆在机场里。 ...... 李宗耀回家的时候，经过了楼下的垃圾桶，看到安娜的帐篷还堆在一旁，垃圾车还未收走。他觉得自己像那个帐篷一样，失去了主人，流离失所。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 安娜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房间里一点痕迹都没留，不像小水，匆忙间还落下一件灰色的外套。 安娜收拾了好几天，收拾的到处都干干净净，连一根掉落的长发都没有。 过去十年，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时间却真切的走过了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呢！ 冲澡的时候，李宗耀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是泪吗？还是洗澡水冲进了眼里？他想到了那辆被猫摔碎的遥控汽车，汽车坏掉的那天，他也躲在角落里掉眼泪了。 他没有再去钓鱼，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夜里只要把落地窗帘拉上，家里比湖边更黑、更安静、更冷。 接下来的日子，他过的浑浑噩噩。他搞不懂自己，明明以前就是他一个人，他过的很怡然自得。现在他也还是一个人，但却什么被掏空了似的。每日里，只剩下一副躯壳在到处飘荡。 小豪给他订好了下周末的机票，是回新加坡的。每年圣诞，他都会回去陪家人的。但这几天，他脑子里都是小水的那句：“她又不是去了外星！”还好，还好，安娜只是去了英国。英国也不远的，以前留学的时候，又不是没去过，熟门熟路的。 人一旦动了念头，久久不落实，就会变成执念。 ...... 到了回新加坡的日子，离圣诞只剩下四天了。 李宗耀握着机票，站在航司柜台前，久久不上前。 本来约好早几天回去陪爸妈购物的，这些年，他不能陪在父母身边，能做的就是尽量改善父母的生活。他买了车，买了大屋，还是觉得不够，想着要给他们买更多才好。但每次离家的时候，妈妈都会把他拉到一边，询问他在外面有没有感情进展，嘱咐他不要只顾着工作赚钱。他们只盼着他早早成家，不再到处孤身漂泊。 以前他不以为然，觉得时光一大把，男人总要先立业再成家的，所以他即使听了妈妈的话，也不为所动。他也从不觉得漂泊有多么孤苦，相反的，某种程度上，漂泊反而让他有了一种安全感，那意味着他真的可以四海为家。 但是最近，不知道什么改变了，他突然感受到了孤苦。即便是明明躺在床上，也觉得自己像个流浪汉，心里空落落的！ 起先，他以为自己是想家了。但现在机票已经握在手里，只要现在去办理托运，就可以马上登机，四五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到家。但现在，他才明白，他并不是想回家。 这次，他不想一个人回家了！ 既然离圣诞节还有四天，不如...或许...可能... “有没有去伦敦的机票？” “今天吗？” “对，今天！” “先生，因为快到圣诞节了，经济舱都没有了，但有超级经济舱，会贵许多。” “我要了！” “先生，您有签证和护照吗？” “有，我是新加坡护照。” 票务员很快为李宗耀办好了退换票。这一切，让李宗耀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追一场大梦。直到飞机起飞，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做了这么冲动的一件事。 ...... 自从研究生毕业，离开英国已经有七八年，这期间他从未回来过，他根本就不喜欢英国的天气。 下机时，伦敦白天刚下过几场阵雨，此刻傍晚，正有些阴冷，又是这鬼天气！闹的人们美梦也不想继续做了，真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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