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由于铠甲缚身,无法两个膝盖着地下跪,以剑拄地,单膝跪着。 女人行至他跟前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手中还握着血淋淋的凶器,这是对神灵的大不敬,赶紧松手。 玄铁长剑往前跌落,在落地前,被一只纤白的手接住了。 耳边攻城之声震天,满城妇孺恸哭。 城就要破了。 男人竭力镇定。 神已至,只要讨得神灵欢心,莫说眼前的险境,只要神灵愿意庇佑,南方以南的蛮地,也能剑指中原,连那天子之位也不在话下。 想到这,他用力地磕头,血披满脸,嗫嚅地祷告,“求莲祖救我,救我……” 女人提着长剑,慢慢走到青缸前。 剑很沉重,她单手握着,轻松得如同提着玩具般轻巧,剑尖拖行在地砖上,一路拖出刺耳的声响。 女人去看青缸里的祭品,二十六个妻妾残破的尸身泡在血水里,隔着面纱看影影绰绰,她便抬手撩起黑纱的一角。 元蕙如的视角更清晰了,直接看到从缸沿垂落的青紫的手,手腕上戴着一只破碎的螺纹钑花银手钏 。 男人大气也不敢出,他没子嗣,为了供神连正妻也砍杀了,神灵会满意的吧。 女人却很遗憾地摇摇头,“你的贡品,我不喜欢。” 男人陡然张大嘴,来不及哭嚎出声,剑光闪过,血柱喷出,女人利落地把他的首级砍了下来。 元蕙如别开眼睛,避开这血淋淋的一幕,将军无头的尸体向她的方向倒下来,她赶紧又后退几步。 后背抵到某个人的胸膛。 有人扶住她,“元蕙如。” 完整的名字有喊魂返身的效果,元蕙如像从梦中惊醒,发现她一路后退,撞到了房倦之的身上。 他手上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像下楼拿快递回来的样子。 新闻里还在播将军墓的考古发现,这会展示了一件从青缸底部掏出来的文物,一只银手钏 ,除了久埋地底导致成色发黑,断裂的缺口和元蕙如在幻觉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无法确定是看到了银手钏后才进入的幻觉,还是新闻未播她已提前预知到了文物的模样。 房倦之看她盯着新闻发愣,又放轻声音问了句,“怎么了?” 元蕙如问:“我们最近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吧?你没中招的话,我应该也是安全的?” 房倦之的表情认真了起来,“你又看到幻觉了?” 元蕙如把刚看到的场景跟他描述了。 “和之前的情况不一样,之前我在幻觉里看到的诡异,无例外都想追着我打,跟我产生交流,”她斟酌语句,“这次更像是看到什么东西触发了记忆,忽然间附身在别人身上,用他人的视角经历一段故事。” 房倦之沉吟片刻,想不出什么解释,最后他淡定地说,“下次发生类似的事,再跟我同步。” 元蕙如发病不是一两次了,再遇到了,也很淡定。 解释不了,就暂且放下。 她转去看房倦之手中的牛皮纸袋,“这是什么?” 房倦之:“张保强的调查资料。” 张保强是导致易航父母意外身死的肇事司机,元蕙如的投毒案调查目前毫无进展,房倦之就想着既然没有头绪,不如从张保强开始查,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 关乎自身安危,元蕙如很重视,吃早餐的时候也在看资料。 资料信息基本和警方公布出来的一致,最多因为房倦之请人进行调查,资料详尽了很多。 包括张保强所有在世亲人的联系方式也罗列了出来。 包括他去世一年前所有具体行程,以天为单位拉表,整整列了几十页,元蕙如和房倦之分头看。 元蕙如一项项看下去,很快就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张保强确诊脑癌晚期后并没有采取积极治疗,一般这种情况只有半年到一年的寿命,在他开车坠崖的四个月前,他曾经去过裴景的心理工作室,参加过一次临终心理关怀的公益项目。 元蕙如用手肘撞撞房倦之的胳膊,点点资料上裴景的名字,提醒他看。 “裴景?”房倦之若有所思,“把他列入重点观察名单。” 他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如果以后他单独约你出去,你也带上我。” 元蕙如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房倦之看她早餐吃得差不多了,提议正式进行今天的调查行动,“找张保强的家属聊聊。” 元蕙如也有此意,只是没想到房倦之动作这么快,已经安排好了。 房倦之联系的是张保强的女儿,也在本市工作生活,地址离元蕙如家挺远,最快捷的地铁过去也要 40 分钟,她没有头铁地拉着房倦之打的,坐了地铁过去。 家道中落,能省则省。 就算过了上班高峰期,死亡三号线上也没有空位,房倦之拉着吊环,在人潮中把元蕙如笼在他胸前。 又因为他一身道袍挽着道髻也算奇装异服,人再挤也注意避让他。 元蕙如想起了一件事,“我的那些亲戚朋友你去调查了吗?就是之前我跟你说,梦里的诡异冒充我去和熟人见面的事。” 房倦之说:“我和他们都聊过了,无头绪,目前仍是疑点。” 元蕙如平视他道袍的交领,“我以为按照你的职业,你会干脆用‘见诡’结案了事。” 房倦之一本正经:“相信科学。” 元蕙如又说,“谢谢你送的衣服。” 房倦之似估算到她要提转衣服钱还他的事:“你生日快到了,就当生日礼物。” 元蕙如又产生了荒谬感,分手后房倦之终于记清她何时生日了。 停站了,她由于惯性额头砸到他胸膛上,房倦之很自然地摸摸她磕痛的额头,元蕙如分神想,这不会是他求复合的讨好手段吧。 他昨晚求复合失败,今天又是一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元蕙如挺直腰板,她自然也要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洒脱。 张保强的女儿叫张秀,张保强死后,依旧住在父女合租的出租屋里。 资料上说,为追求低廉房租,租的是城中村的握手楼。 出了地铁,还要再转乘八站公交。 元蕙如也经历过丧父之痛,在楼下的水果店专门买了果篮再上去。 张秀开门前,先透过锈迹斑斑的铁门,表情阴沉地和房倦之对了信息,确认无误才放人进家门。 “有什么想问的快问,”张秀没好气地去给他们倒水,“我只请了上午的假,下午还要回去上班。” 她和资料照片上一样,是个皮肤黝黑、瘦削长脸的短发女生,互联网公司常见的 t 恤短裤打扮,很年轻,像刚大学毕业不久。 元蕙如打量四周,出租屋只放着常用的简陋家具,不能说家徒四壁,但看得出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秀递过来一次性塑料杯,看到元蕙如把果篮放到桌子上,表情才好看了一些。 房倦之还记得元蕙如提过,在梦里见到张保强躲在房里祭神,就说,“请让我们四处看看。” 张秀先带他们去看张保强原来的房间,“我们租的屋子两房一厅,南向的小房间是我住的,爸爸和弟弟一起睡西面这间大的房。” “你们应该查过我家信息了吧,我妈八年前生病过世了,找亲戚借的治疗费前年才还清,我弟弟在临省上大学,我今年才出来工作,之前家里的生计全压在我爸一人身上,”张秀黯然,“估计因为没钱看病,我爸才放弃治疗的。” 她推开张保强的房间门,“我弟只有寒暑假才回家。这间房平时都是我爸在睡。” 房间只有一张双层铁架床,靠窗的地方放了张书桌,桌面摆着台式电脑,书桌的一侧摆了个简易三层铁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 元蕙如走进房间,扫了眼书架上的书名,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房倦之,房倦之显然也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但他不动声色,张秀看着他们。 元蕙如摇摇头,“不是这里。” 他们返回小厅,元蕙如直接问,“你家有没有放着神龛的地方?” 张秀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仍把她带到隔壁的小房间,在过去烧煤的年代是房东用来储煤球的。 元蕙如看到里头的陈设,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几拍。 狭隘的空间,破旧的八仙桌,供奉着阴岐莲祖塑像的巨大神龛,供桌上摆满黑色神像。 她背后发毛,不由得向房倦之的位置靠了靠,低声告诉他,“和我梦见的一模一样。” “事故调查组来看过几遍了,我爸生前到东西都没动,放在原处。” 张秀不解地打量似乎很害怕的元蕙如,因为元蕙如的果篮,她心软地安慰了一句,“有什么好怕的,你是本地人不知道吗,这是莲祖的神像。” 房倦之走到供桌边,随意拿起一个木雕的神像,扯开蒙在神像头上的黑纱,元蕙如凑过去看了,果然雕着她的脸。 张秀还以为他们不知道,解释说,“去庙宇请莲祖回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的,要刻上请神者的脸。” 元蕙如发抖,“可是这是我的脸啊。” 张秀莫名其妙,“怎么是你的脸了,我爸手艺不好,随便刻的,我还觉得像我呢。” 这倒也是一种解释。 房倦之问:“你爸出事前,举止有异常吗?”
第二十五章 025 “没有。”张秀将房倦之手中的偶人领回,重新拉上面纱,珍重地放回神案上。 “我只记得爸爸从某一天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躲在这里雕刻神像,”她悲戚地说,“爸爸去世后,我才反应过来,是病痛让他无法入睡。” “比起我和弟弟这种不孝的儿女,莲祖神更像是他生命最后的寄托。” 房倦之:“有密切往来的人吗?” 张秀继续摇头否认:“我爸交际圈简单,我知道的,除了他那些司机工友,就是疗养中心的工作人员。” 房倦之:“裴景你认识?” 张秀皱眉反问,“谁?” 元蕙如打开裴景朋友圈,打开他最近分享出来的个人访谈,翻出一张近期个人照片。 张秀看了照片,“没有印象。” 她有些自嘲地说:“房先生,虽然我拿了你一大笔咨询费才同意今天的会谈,但很抱歉,我所知道的事情,比新闻播出的多不了多少。” 元蕙如说:“我有一个疑问,想向你请教。” 张秀的视线在元蕙如熨得没有一丝折痕的连衣裙上划过,“问吧,大小姐。” “我在张司机房间的书架上……书架应该是你读大学的弟弟在用吧,我看到了留学指南书籍、托福官方指南书、GRE 备考以及各种申请资料……” 作为一个曾经经济条件很优越的人,在先天资源不如她的人面前,来强调这种优越的认知,元蕙如感到巨大的羞愧,她不敢看张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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