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脸上的神情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冷淡,只是垂着眼,没有和贺厘对视,说完这句话,又回房子了。 仿佛这句话只是贺厘的一个幻想。 付屿反将贺厘拽着他袖子的手握住,微微躬下身子,和贺厘视线齐平:“贺厘,你是,你一直都是很好的人。”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笃定到像是在说什么定理。他的手几近滚烫,将贺厘冰凉的手重新捂热。 贺厘眨着眼,眼泪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一起往下滚。 她忽然靠近付屿,把脸重新埋起来,让付屿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小声抽噎着。 直到两三分钟后,付屿才听到贺厘杂在哽咽声里有些含糊地声音:“那为什么是我?” 付屿隐隐猜出了什么,他忽然想轻轻亲一下贺厘,就像亲一块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宝石,让宝石知道她自己的珍贵。 但付屿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沉默地抱着贺厘。 等到贺厘的哭声小了下来,付屿才道:“所以贺厘同学,你现在可以向沈同矢许你的生日愿望了。” 他声音停顿了一下,用手轻轻擦掉了贺厘的眼泪:“如果八年前的沈同矢没有能力替你实现的话,那现在的付屿有足够的能力了,他可以替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贺厘问:“所有事情都可以吗?” 付屿看着她:“所有事情。” 贺厘睫毛颤动几下,又道:“我想扔掉签名呢?” 没等付屿回答,她自顾自继续说,声音里夹杂着哽咽:“我喜欢这个歌手好久了,然后今天我发现了他的经纪人是我讨厌的人,所以我忽然不喜欢他了,我甚至不想再听到他名字……” 她问:“我把对一个人的讨厌迁怒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样是不是很糟糕?” 付屿捏住她冰凉的手:“你有权利不喜欢任何人,贺厘,每个人都有讨厌别人的的权利,没有人规定你必须喜欢所有人。” 贺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可是签名是你特地费心带我去要的。” 付屿这才笑了下,他看着贺厘:“这是我的事情,你的东西你有处置的权利,而且让你喜欢才是我的目的。” 贺厘垂下眼,又问:“如果我讨厌一个人,想让你帮我欺负他呢?” 付屿理所当然:“那我就帮你欺负他。” 贺厘抿了下嘴:“你不问我为什么抬眼他?” 付屿看着贺厘,语气认真:“贺厘是很好的人,所以她不会无缘无故讨厌别人。” 贺厘哽咽声小了起来,她看着付屿,静默了两三分钟,忽然笑了一下:“谢谢,不过我不用你帮我欺负他了。” 贺厘跟着付屿,坐回沙发上,她哭了这么久,又累又难受,既消耗了体力也消耗了精力。 她接过来付屿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之后,才反应过来付屿给她递的杯子就是她刚才进来时她给付屿递的。 察觉到贺厘在想什么,付屿看着杯子,没有立刻开口解释。 手上的杯子瞬间宛如一个烫手山芋一样,贺厘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再贺厘焦灼难安的时候,她听见了付屿的声音:“我没用这个杯子。” 贺厘焦灼的情绪因为这一句话彻底消失了。 贺厘抬眼去看付屿,才发现他脸上带着点笑意在看她。 贺厘:“……” 贺厘确定了,付屿就是故意的。 不过因为付屿这一下,贺厘低落的心情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前前后后耗下来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加上又哭了那么久,猛然放松下神经,疲惫瞬间涌上来。 付屿很敏锐地察觉到贺厘的变化:“你先回卧室睡觉吧。”他看了眼有些狼藉的客厅:“我收拾完了回去。” 贺厘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回去。 她躺在床上,关掉卧室的灯,门缝隐隐能透出一点客厅的光线,让贺厘感到安心。 贺厘在疲累中陷入深眠。 她难得这次梦见了一点高中时候罕见的安谧的时光。 贺厘还在跟妈妈周青青怄气,写完作业仍然待在沈同矢房间里,没回家。 沈同矢合上手里的书,把批改好的作业本放在桌子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贺厘趴在桌子上,有些疲惫,有气无力道:“一会吧。” 沈同矢静静地看着贺厘。 贺厘过了一会,重新坐起来,转头看沈同矢:“你在哪个大学?”她拧了下眉:“应该是不是临川市的大学吧?” 沈同矢嗯了一声,没回答她的话,反问:“你想去哪个大学?” 贺厘把笔投掷进笔筒:“舟大吧,我想学化学,我喜欢化学。” 沈同矢又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贺厘看他兴致不高的样子,想了想,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比我们年级第一都聪明。” 沈同矢神情终于动了动:“所以呢?贺同学想说什么?” 贺厘说:“所以你将来发达了,千万也别忘了你的学生。” 沈同矢对上贺厘的眼睛,忽然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潜在含义。 她在告诉他,他的将来会很好的。 沈同矢怔了片刻,只道:“那你想的挺美。” 画面动了动,又到了教室里。 贺厘坐在座位上,数不清的人从她旁边路过,嘴里还念叨着不同的话。 “是她啊?就是她开不起玩笑去找老师告状啊” “真小人,真恶心” 这是楼上某个班的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 “我认识徐林,他人很好,一定是贺厘的问题……” 这是徐林在外班的发小的声音。 “贺厘,你为什么不找找你自己的问题呢?” 这是她妈妈的声音。 …… 这些混乱的画面错综复杂到一起,变成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们第一次声音或尖锐,或讥讽。 “你怎么不来同学聚会?” “是害怕吗?” “什么害怕?肯定是她心虚。” “小气鬼。” 贺厘身体发着抖,在冰凉的夜里从梦里惊醒了。 窗帘被拉着,仅有一个台灯亮着幽幽的光。在黑暗里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直到缓慢地眨眼时才感觉到眼睛在发疼。 又躺了一会,贺厘拖着软绵绵的身体摸索着坐起来,打开了卧室的灯。 她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的位置,插着充电线,应该是付屿昨天晚上帮她弄得。 贺厘把手机捞过来,看了一眼时间。 明明只睡着了三个小时不到,身体却像是躺了几百年一样迟钝僵化。 头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贺厘靠坐在床头,就在她怔怔发呆的功夫,付屿端着个碗就已经进来了,碗里装着两个剥掉壳的鸡蛋。 付屿走到床边,动作熟稔的地拿起鸡蛋。 贺厘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低:“你没走?” 付屿淡淡嗯了一声,坐在床边,一探手就能碰到贺厘脸的距离:“看见灯亮了,知道你醒了。” 卧室暖黄色的灯光其实有些许昏暗,付屿坐在床边,当他们都没有说话的时候整个卧室一片寂静,只剩下浅浅的不知道是谁呼吸的声音。 在这样的氛围里,和付屿面对面,贺厘因为刚才的梦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放松下来不少。 付屿拿着鸡蛋,伸出一只手按住贺厘的头:“闭眼。” 贺厘不明所以,但下意识照做。 鸡蛋的触感落在眼睛上,迟钝了一个早上的贺厘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付屿在帮她消肿。 付屿的力度刚刚好,动作熟稔。 贺厘闭着眼睛,让自己放空大脑。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起了她生日第二天早晨厨房里垃圾桶里的那两颗鸡蛋。 等到付屿动作停下,贺厘睁开眼,她膝盖微微曲着,抿了下嘴,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很罕见的认真地叫了对面男人的名字:“付屿,我生日那天晚上哭了是吗?”
第39章 抉择 刚滚完鸡蛋, 贺厘的眼睛还没有立刻消肿,眼睛一圈都泛着粉色。她坐在床上,腿微微曲着, 只穿了睡衣, 没穿袜子。 可能是昨天哭的太久, 贺厘说话的时候嗓子带着细细的痒和轻微的疼。 付屿即使垂着眼,贺厘的一举一动, 哪怕是细微地眨了一下眼,都被他尽收眼底。 付屿向来认为撒谎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绝大多数的谎言最终都会被拆穿, 还不如一开始就说实话。 但此时此刻, 看着面前的人湿润的乌黑的眼睛。 付屿的喉结上下滚动,微微侧开眼, 说了个下一秒就会被拆穿的谎话:“没有。” 看着付屿脸上凝重而认真的神情,微微颤动的睫毛。贺厘因为后半场的梦产生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此时前半场轻松的梦仿佛得了空子, 重新钻回了贺厘的脑海里。 梦里微微青涩的少年的脸和面前的人的脸渐渐重合。 贺厘想起沈同矢坐在轮椅上, 用冷冷淡淡的表情看着她,声音平静:“你想得美。” 和现在的场面反倒形成几分反差。 贺厘把自己冰凉的手贴在脸上,曲起的腿伸直,静默了片刻,她把手重新放下来,看着付屿:“谢谢。” 付屿给贺厘倒了温热的白开水。 贺厘端着水杯, 看着付屿把窗帘拉开。 远远没到太阳升起来的时间, 即使拉开了窗帘, 外面也是一片漆黑, 反而因为快到凌晨,熬夜的人也陷入了睡眠, 所以整个世界显得更加寂静。 应该是趁着贺厘睡着的功夫,付屿回楼上换过了衣服。昨天两个人出去时付屿穿的里面的开衫毛衣已经被换成了一套更简易和日常的厚卫衣。 床边有桌子,桌子旁边摆着椅子。 付屿把装着鸡蛋的碗放在桌子上,拉完窗帘回来自己则坐回到椅子上。 贺厘的手在被子上挪动了两下,问出心里话:“我那天晚上哭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被贺厘盯着,付屿其实有无数应付的措辞,但他全部都说不出来,还是说了实话。 付屿起身,坐着的位置换到床边,和贺厘四目相对,他的神色认真,语气带着安抚意味:“既然是不开心的事情,已经忘了,就没有必要再想起来了。” 贺厘眨了下眼睛,低声哦了一声,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才道:“我现在记起来了。”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钟。 贺厘感觉到有双手落在了她的头顶,很轻很轻揉了一下她的发丝,男人说话的声音特地放的柔和:“贺厘,我希望你开心,你不要难过。” 听见付屿毫不作伪的话,看着他的侧脸,贺厘有一瞬间晃神。 无数疑问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她有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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