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屁,他到底识不识字?荀秋确认了他是脑子有病,如果一直这样纠缠不休,她只能找辅导员来处理了,多说无益,她拉好背包,快步疾走,意图摆脱这个变态。 可白东不依不饶地追过来,手一伸就拦住了她的去路,自以为很潇洒地手插口袋,说道,“别欲擒故纵,当心玩脱了我不要你了,看你去哪里后悔。” 旁边路人的奇异目光望过来,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荀秋再忍不住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丢脸过,她憋红了脸,一句“你有病啊”都在嗓子口了,却无意间余光瞥见身旁两个熟悉的身影。 “你干什么啊?”李霄野毫不迟疑地上手推了白东一把,大声呵斥,“欺负女生是吧?” 而薛均呢,他身上披着实验室的白色外套,手里抱了几本册子,他挡在了荀秋前面,寒星一般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白东。 “你们干嘛?”白东个子不算矮,但在薛、李两人面前还是有点怂了,他眯着眼睛在他们几人面前转了转,理直气壮地说,“我和我女朋友的私人事务,关你们什么事?” 他早听说荀秋的男朋友是外国人,但是班级根本没有人见过其真人,而且他观察过,荀秋整天就是上课、吃饭、去社团、去图书馆,连周末都一样,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样子。 现在的女人就是虚荣,假想出一个有钱的男朋友,还要设定成外国人,真是崇洋媚外。 如果她真的有男朋友,又怎么会对他笑,还和他一起吃饭呢? “她是你女朋友?” “对啊!” 李霄野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眼神带着一丝鄙夷,仿佛在说,“这人你也看得上?你什么眼光?” 荀秋想解释,又觉得生气委屈,结果不知怎么的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倒先涌出来,一串儿泪珠顺着脸颊跌下来,她觉得自己丢脸极了。 为什么薛均会在东大啊?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被他碰上? 这个李霄野怎么这么讨厌啊? “可能么?你别做梦了行么?”薛均说不出更刻薄的话了,可他的声音很冷,暗含着警告,白东讪讪地退了一步,恶狠狠地盯了荀秋一下,转身走掉了。 薛均还是有带纸巾的习惯,荀秋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接他的纸巾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李霄野才知道错怪了荀秋,摸着脑袋,试图搞清楚状况。 薛均接过了荀秋沉重的笔记本,低声问,“他是你们班级的吗,骚扰你多久了?” 他的声音清沉温柔,带着关心,也带着担忧,他从来不信他人言,也从来都不怀疑她。这一刻荀秋胸臆如堵,这几天积压的委屈和郁闷都涌上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山洪倾注,冲垮堤坝,淹没灌溉,一发不可收拾。
第三十二章 周末清晨的六点钟, 帕克小镇还未完全苏醒,偶尔有早起的遛狗人在径道慢行,路边紫色蔷薇花久未经修剪, 从白蓝的花架栏杆缝隙穿出, 娇艳的花朵上滚满金色露珠,压得弯折。 金发少年停下怔忪地看了一会儿, 又继续拖着行李箱走在青色砖石, 突兀的一串“轰隆隆”声拐过墙角,引得骑着自行车的送报学生看了过来。 “wow!”Ryan看见同学, 往后一抽手,将一份新鲜的《今日美国》抛进淡蓝色围墙, 他加快了踩踏赶了上去, 在那人面前停下, 尝试地用笨拙中文招呼, “hey,Yan!泥!嚎!” 要说和这位Yan同学的缘分, 都源自于神奇的中国拼音,宾大的亚洲学生不少, 可这位Yan的名字里面明明有三个字母都和他一样, 发音却和Ryan完全不同。 严知听见这怪腔怪调的中文, 极力忍住笑意, 用英文打招呼, “hey, Ryan, 周末也做实习作业吗?” “yeah。”Ryan点头, “没办法,早做完早轻松嘛, 这会儿送完还得回去休息,不然晚上Lee那儿的party…”他看着严知的行李箱,又问道,“你不能来吗?这是要去哪儿呢?” “有事要回趟中国。” “why,是发生了什么急事么?不然怎么不放在秋假做?” 严知低声笑了笑,“嗯,急事。” Ryan还是不太习惯中国人含蓄的说话方式,但他懂得尊重隐私,这么着急请假回去,估计是真有重要的事吧,他拍了拍严知的肩膀,说道,“ok,回头再见。” 骑着自行车的少年慢慢离开了这个街区,严知礼貌的笑容淡下来,才低声补充了一句,“是女朋友的生日。” 他按亮了手机,像素模糊的屏幕上,女孩儿捧着蔷薇花束笑得很灿烂,那是出成绩那天他送她的。 那天她在电话里告诉他她傲人的分数,他买了这束花,骑着车穿过了半个江城送到西宛广场,他是第一次送花给女孩儿,忐忑地接受着旁边或惊异或惊叹的目光,终于把它送到她手中。 他点开短信,收件箱已经快满了,以往每次清空之前他都会把存不下的旧信息誊抄在本子上,可这170条已经静静躺了快两个月,再没有她的新信息进来。 诺基亚真的很耐用,每天下课回到宿舍看一眼再扔回抽屉,一礼拜不用充电也不会自动关机。 Lee很喜欢观察别人,知道他每天下课都急冲冲地回来看这个诺基亚,很奇怪地问,“既然这么着急回来看它,为什么不随身携带,或者把新号码告诉你要等的那个人呢?” 为什么呢,严知也想问自己,他甚至没有把新号码告诉薛均。 也许是知道她不会再联系他了,不会问他有没有平安到达了宾州,不会问他适不适应这边的生活,不会问他秋假为什么不回来。 她怎么会有时间联系他呢,她不都知道薛均的手机号码了吗。 那天她久久地在湖边发呆,看起来失落又沮丧,可薛均一给她打电话,她便又像活了过来,那样谨慎又珍重的态度,她这样对待过他严知吗? 没有。 如果不是他喊曲梦梦去送巧克力,能让她误会到糊里糊涂答应他的追求吗? 不会。 一切都是他强求来的,她还把他送的东西都寄回江山名府了。 严知在某个深夜把博客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全部删除然后注销了账号,发的时候每个角落都检查好了以免除不必要的误会,删的时候满心酸涩一气呵成,可她根本都不知道吧。 什么“广阔天地”,他很努力地广阔了,可是天地间还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让他感到快乐,他仍然想回到她身边,真是太可笑了。 舱门关闭,闸门气压声响传过来,严知盖上了眼罩,开始了长达40小时的旅途。 朦胧间,他好像听见了那晚七中长廊吹过来的凛冽寒风,他记得自己盯着薛均,问他是不是喜欢荀秋,而薛均反问他,“重要吗?” 重要吗? 他知道薛均在曲梦梦的不断追问中,也没有说他到底哪个“朋友”喜欢荀秋。 薛均他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喜欢荀秋,不是吗? —— 29号下午5点,严知再次抵达雾城。 工作日的雾城交通堵不堪言,下班高峰期的怒路症在严知那辆出租车插队过岔道的时候使劲儿怼了上来,好在安全带系得稳,他没有受伤,可两个司机拿着家伙打得头破血流,等严知作为证人从警厅出来,已经是晚上9点。 从渝北到她的学校仍需要至少2个小时,或许那时候四栋寝室已经关门了。 推着拉杆箱的金发混血儿在那时的东大还是很亮眼,严知步伐很快,好像真的会有人在某处等待他一样,他终于在10点40赶到了四栋。 手心的诺基亚已经捏出了汗水,他呼了一口气,想要拨电话,却看见楼侧边围着一群人,严知皱了皱眉,这个点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算了,懒得管了,他拨出了电话,“嘟嘟——”声的同时,一道高昂的男声在旁响起,“荀秋,我爱你——” 严知手一抖,坚固的手机“哐”一下跌在了地上,他心都颤起来,躬身捡起手机,通话已经结束,不知道是不小心断的,还是她按掉的。 这不可能,荀秋从来不喜欢这种抓马的剧情。 严知往旁边的人群靠近,以他的身高,很轻易地看见了里面的场景,粉色蜡烛摆成心形,一个男的个挺高,捧着蔷薇花站在暗处,看不清模样,右手还拎着一个扩音喇叭,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简直像个傻子。 这个点已经有人开始休息了,楼上有趴着看热闹的,也有抱怨扰民的,甚至旁边还有嫌弃女主角耍大牌不肯下来的。 那说话人只觉得身边一记冷刀般的寒光投射过来,扭头一看,模模糊糊的灯光下,一个金毛外国人狠狠地瞪着他,他打了个寒噤,老实闭上了嘴巴。 荀秋气得脑袋发晕,上次在梧桐大道,薛均陪她去打印了白东发过来的短信记录,辅导员称白东这种行为已经造成了骚扰,学校会给他警告的处分,可流程需要一些时间,白东还是隔三差五地来堵她。 这个时间荀秋已经不好意思惊动可能已经回家休息的老师,白东正是抓住了荀秋脸皮薄这个弱点,在楼下用喇叭喊她的名字,不怕她不下来。 “这个人真的有神经病吧!”郑以穗从外面的阳台进来,气愤道,“让他喊!荀秋别下去,上了他的鬼当了。” “你怎么会这么倒霉啊!”二班的女生也在608寝室,谢知意刚才已经下去了一趟,告诉那人荀秋已经拒绝了他,让他别搞了。 可白东根本不理她的。 “荀秋,我爱你——”破锣嗓子又傻又难听,荀秋深吸了一口气,肩膀都开始发抖了。 谢知意扶住荀秋,她觉得这场景又傻又好笑,可是看见人家那么惨,确实不好意思笑出声,她叹了一声,说道,“要我说,干脆泼两盆水下去算了!” 众人拍手,“泼水好!”蔡菲走到阳台看了看,白东那位置站得有点远,估计手劲一般是泼不到的。 愁眉难展,荀秋知道自己一定会下去的,因为她实在不好意思让整栋楼的人都被他的魔音骚扰到无法睡觉。 她又做了个深呼吸,勉强扯了扯唇角,说道,“算了,我还是下去说一句,免得他一直在那吵。” “别去!”谢知意拉住她,“让他喊,老子就不信了,他能喊到天亮?” “可是…”荀秋犹豫着。 楼下忽然传来喧哗声,几人忙跑过去,趴在阳台上看热闹。 “哎!”郑以穗喊了一声,“荀秋,你快来看,正义从天而降了。” 楼下昏暗的路灯照得不真切,她们只看到一个染了头发的男生拨开人群,抬脚把心形蜡烛一个个踹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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