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人四年来第二次拥抱,是乔回舟第一次主动抱她。 绝大部分时间,他比她更在意避嫌。 喝完酒后,他的心防很弱,又因为是深夜,好像什么话都可以说。 乔回舟喉头滚动了几下,声音发紧,在她耳畔道:“对不起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 但是看到兰寻真,就觉得对她充满歉意。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不管是从物质还是情感层面。 兰寻真还没来得及回抱,他就已经拉开了她。 “回家吧。”他说。 * 枣、橘、梅下开水,呈上来热气腾腾的醒酒汤。 兰寻真并不怎么会下厨,现百度现熬的,似模似样的一碗,倒出来给乔回舟。 乔回舟躺在他的卧室,身上是酒味和羊肉膻味,半眯着眼睛看向天花板,似乎在出神。 兰寻真扶他起来喝汤,他一时失神,呛了喉管,咳了两声后,眼睛红了。 兰寻真坐在床边,看着高高大大的一个青年,低垂着头,无声地啜泣。 喝糊涂了。 她心里想,她从未见到他哭。 乔回舟没给她看他哭的样子,头低垂着,从床边抽了张纸擦。 “把汤喝完酒好受了。”兰寻真说。 乔回舟就着她的手,很乖地把汤喝完,喝完后,就开始打嗝,脸哭红了,鼻子也哭红了。 看起来很脆弱。 然后用双手遮住脸,告诉她:“你先出去,我一个人待着就好。” 兰寻真听他的话出去,把碗洗了,路过他房间时,见他背靠着床头。 还在哭呢。 像是被欺负了,委屈得很。 “乔回舟,你真没事?”她在门口问了句。 乔回舟没回话,摆了摆手,让她走。 兰寻真没听他的话,直接就进了他卧室。她几乎不来他的卧室,现在才发现他的床头柜上叠放着好几本经济理财的书,都翻旧了。 她跟哄小孩似的:“乔回舟,怎么了?” 乔回舟说话还带着鼻音:“没事。你快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什么明天啊,过三个小时我就要起床了。” 乔回舟抬头,眼圈还是红的,反应慢了两三拍,很呆很呆地“喔”了声,随后说:“那不行。” “什么不行?” “睡眠不足。要不不去了吧?”他脸上皱皱的,看起来又要哭了,“是因为我吗?对不起,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兰寻真笑了,觉得他现在这样很好玩,一哭就止不住了,抽抽噎噎的。 “我请半天假吧,明天下午去。你说怎么样,乔回舟?” 乔回舟拖长了音调,“好”了声。 “那我走了,你躺下睡觉。” 乔回舟躺下,整个人缩进被窝里,他的声音闷在被子下,忽然发问:“你最近跟许霁月玩得好吗?” 兰寻真有些不解他怎么突然提到许霁月,当下实话实说:“不算熟。” 乔回舟大脑转不过来了:“……喔。” “晚安,乔回舟。”兰寻真关了灯。 一片黑暗里,乔回舟瓮声瓮气:“晚安。” * 生物钟催促兰寻真在七点就醒来,她勉强打起精神,看了眼手机,班主任批准了她的请假申请。 兰寻真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半。她睡了六个多小时。 她迷迷糊糊穿着睡衣去洗漱,盘算着简单对付两口填肚子,然后看会儿书。 她在洗漱间遇到了乔回舟:“早啊。”见他一脸窘迫,贴心地问:“又断片了?” 乔回舟犹豫了下,点点头。 他从她旁边走过,刚洗完澡,身上都是沐浴清香。 “昨晚都谈什么了?”兰寻真刷着牙,非常自然地问。 乔回舟在客厅回应,简单提了嘴:“业务承包的事。”他并不愿意跟她多说,当她是小孩子,只用管学习,不用操心其他事。 “北城酒店早餐外包?”昨晚兰寻真认出了其中一个是北城酒店的经理,揣测之下,得出了这个结论。 乔回舟愣了一下:“对。” “谈得怎么样?” 乔回舟:“没定下来,他们还要去询价其他早餐供应商。” 兰寻真把嘴里的泡泡吐出去,用冷水抹了把脸,拿帕子随意揩干。她来到客厅,见乔回舟在看汽车杂志。 “早饭在锅里。”他头也没抬。 早饭是豆浆油条,兰寻真顺手把他的份捎上,然后用油条蘸上豆浆,一大口咬掉咀嚼,豆浆的甜味和油条的香味在味蕾蹦开。 “打算买车?”兰寻真凑在他旁边看,杂志上是一些常规品牌的车,数字后面跟了五六个零。 “先看看,驾照还没考呢。”乔回舟低头,也在吃豆浆油条。 他一向有规划。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着,兰寻真先吃完,用纸巾擦了擦嘴,默不作声端详着他的眼睛,肿得跟两个大灯泡似的,难怪一直不抬头。 乔回舟吃得更快了,把碗筷收拾进厨房。 兰寻真回屋完成今天的复习任务,顺便把演讲比赛的初稿写了。 她涂涂改改写了两页,通读一边,却觉得平庸至极。 她拿出手机查单词,希望能点对点新颖化修改,意外发现许霁月给她发了消息。 [许霁月:寻真姐,你上午没来?课间操没看到你。] 他对她这个补习小老师还挺关注的。 兰寻真看了眼自己缝缝补补的演讲稿,突然记起许霁月的英语好像能考到140多,比她还能高几分,当即问了句。 [兰寻真:你有空吗?可以帮我修改下稿子吗?] 许霁月秒回,发了个可爱的猫猫头ok的表情包。 兰寻真咔咔两下拍照,把自己写好的两张发给他,然后又说。 [兰寻真:谢谢。] [许霁月:放学来交差,保证完成任务!] 因为这句话,兰寻真一直绷紧的弦莫名其妙放松了些。 * 今天周五,因为下周一考试,所以放学的时候,除了领了一堆作业,还要清洁教室、搬动桌椅、准备考场。 高三有十五个班,每个班三十个人,差不多有四五百人,随机打乱划分考场。 兰寻真在第15号考场,楚秀在第5号考场。 考试前照例有很多同学围在门口,观摩同一考场的考生表。闲着也是闲着,兰寻真也去了十五班看同个考场有哪些人。 一溜眼看完,好吧,都是别班的,都不认识。 兰寻真退出了包围圈,转身就撞见了一个熟悉的丹凤眼。 那是个板寸头男生,五官硬朗,皮肤黝黑,他靠在栏杆上,周围没人,空空荡荡的,像是被隔绝了一般。 兰寻真正迟疑着是否要上前打个招呼,男生已经背过身走了。 兰寻真:“……”好吧。 今天没有晚自习,放学人格外多,走读的和住宿的学生鱼贯而出。楚秀跟她一起走出校门,就见她四下张望。 “你在看谁呢?”楚秀问。 兰寻真推着自行车说:“我找乔回舟呢。他没说他今天不来。” 人太多了,兰寻真支楞着脖子张望了半天都没在人潮里见到相见的人。 楚秀“哇”了声:“就你家里的那个浓眉大眼的帅哥?上次他来给你开家长会,有幸目睹,那是真的帅啊。” 兰寻真有荣与焉:“那是。” 她的手机适时响起来,她们议论的“帅哥”正打电话给她:“兰寻真,我在书店门口等你,门口太拥堵了。”
第5章 ◎它曾经是流浪小狗。◎ 严格来说,乔回舟是非常周正的长相。 他站在书店门口,不少女生路过都表现出过于的激动,随后就是窃窃私语。 此时此刻,兰寻真直观地意识到乔回舟是非常有魅力的,他年轻帅气,但气质沉稳老派,看起来就很靠谱。 乔回舟冲她招了招手。 兰寻真推着车,快快地走到他面前。 “买了些书。” 兰寻真这才发现他怀里抱了几本书,书名全是跟管理和经济相关。 ——乔回舟这是打算自学成才? 兰寻真肃然起敬:“乔回舟,你这是在卷我呢?” 乔回舟把书放在自行车前篓里,顺理成章接手自行车:“我高考状元呢,说这些,保留读书习惯,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兰寻真:“6。” 她查过他那一届的成绩,理科高考状元根本不是他,他只是在厚脸皮吹牛。 兰寻真随口拥护:“我下周期中考,高考状元有没有什么嘱咐的?” “没什么嘱咐的,直接闭眼拿第一。” 兰寻真:“对了,我下周六要参加英语演讲比赛,还没跟你说。” “英语演讲比赛?那好啊,年轻就是多尝试。”乔回舟问,“在哪里演讲啊?需要我送你吗?” 两个人并行在回家的路上。 “就在北城少年宫,很近,我骑自行车过去就行。”兰寻真背着书包,侧兜歪斜放着保温杯,像是兜不住一般快掉出来。 乔回舟一手把着自行车把手,一手整理了保温杯,让它稳稳地落入侧兜。 兰寻真自始自终都没回头,她已经默许并且习惯乔回舟的靠近和对她任何的举措。 “许霁月……”她突然主动提及,向他坦白,“他是高二的学弟,我给他补习呢,其实真不熟。” 乔回舟突然听到她的解释,有些怔住:“……喔。”然后反应过来,“你在给别人补习?” 他恍然大悟,那天晚上她在自己房间里为什么跟别人通话,因为在补习。 莫名的,心里松快不少。 “合理安排,挣点外快。”兰寻真绵软地笑起来,见他没多大排斥,又补充一句,“没耽误学习,乔回舟你不许阻止我。” “阻止你什么呀?”乔回舟声音异常的温柔,“你自己的时间,你自己安排,你自己的未来,你自己说了算。” 两个人步行了十几步,兰寻真笑道:“不行,你要在我的人生岔路口给我提建议,一直一直,不要想逃避。” 她曾经告诉自己要先退一点点,不要那么明显,但是情绪上头,还是克制不住。 一直到家,乔回舟果然没有回应隐晦的邀请。 但还是他打破了沉默:“小朋友,晚上想吃点什么啊?哥给你弄。” “糖醋排骨、韭黄肉丝、紫菜蛋花汤……”她报出了一大堆菜名,配合着他转移了话题。 * 许霁月给她修改了很多很多,超出她想象的多。 他先是用黑笔把她写的抄一遍,然后红笔增减,蓝笔替换,一眼望过去,像是一幅五彩斑斓的画。 兰寻真连连发了三个“666”的表情包。 [兰寻真:感谢感谢,非常感谢。辛苦辛苦,非常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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