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再开快些。”李牧又催了一句。 司机也为难,“李先生,我也知道您着急,但这种天气实在没法开快啊。” 蓝时看了眼邮箱跳出来的消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Léonard 先生在问签约的事了。” “之后再说。”李牧攥着手机,盯着刚刚给易绵发的那几条消息,他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 五分钟后,李牧和蓝时的手机又同时响了几下,蓝时点进了工作群,划到最顶上,是一张照片。 易绵和言延的合照。 照片里的两人都穿着白色的衬衫校服,言延指着前方,嘴角憋着笑,易绵侧头看着言延,眼眶和鼻头都泛红,像是刚哭过,但却笑容灿烂。 蓝时大致扫了眼消息,工作群已然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议论猜测易绵和言延的关系。类似“初恋”、“久别重逢”、“青梅竹马”起哄的话顿时刷了满屏。 张维在群里发了条语音,蓝时没听,但大概是想让大家消停下来的话,这条消息之后,群里才慢慢安静下来。 但后排却有了动静,李牧在听群里的语音,一条一条,有些还来回听了好几遍。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连着车里也黑得很,手机的光映在李牧眼里,可他眼里却没有光。 没有解决的情绪,从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它总会重新缠上来,然后让人自虐般地反复钻牛角尖,溃不成军。 易绵被车窗的响动吓了一跳,外面的雨实在太大,易绵侧头只能依稀看到车边站着一个穿着雨衣的人影。 接着她的手机又响了。 是言延。 “下车!”言延的声音被雨盖了大半,为了让易绵听清,言延几乎半喊着,“我带了司机,他对路况熟,会开车送我们回酒庄。” 易绵应了声“好”,可车门一开,狂风夹着雨甩到易绵脸上,易绵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抓着我!”言延把雨衣脱下来套到了易绵身上,又撑起了一把伞,把易绵往怀里拉。 现在这个情况,易绵也不矫情了,她往伞下缩了缩,伸手抓住了言延的手臂。可没走几步,言延手里的伞就被风掀翻了,雨开始砸到易绵的头顶,凉意让易绵不禁打了个哆嗦。 易绵低下头,想避开流进眼里的雨水,再抬起头时,易绵感觉身边的风小了不少。 “跟我上车。” 李牧把手里的伞全部倾到易绵身上,他的西装没几秒就被雨水完全浸湿。 看着突然出现的李牧,易绵沉默了几秒,开口却问了句很不合时宜的话,“你是不是已经和 Léonard 先生谈好了?” “可以先不说这个事吗,”李牧忍着脾气,“先上车。” 李牧想去抓易绵的手,易绵瞥到坐在副驾上的蓝时,往后一退,避开了。 易绵指了指言延,“我跟他一辆。”说完易绵又补了句,“你也赶紧上车,别淋雨了,到时候该感冒了。” 易绵想把伞推到李牧那边,李牧却使着劲不让她动。 雨水从李牧的头顶落下来,沿着额头滑到眼角,又滚到了下巴,如果李牧的眼睛再红一些,易绵会觉得他在哭。 两人僵持了几秒,李牧最后把伞塞到了易绵手里,笑得有些狼狈,“反正已经湿了。” 易绵看到李牧转身上了车,副驾的蓝时对她点了下头,车慢慢消失在暴雨里。 “他好像又生气了。” 言延没听清,“什么?” 易绵摇头,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该穿件雨衣的。” 隔天飞机落地上海,阳光明媚,天气很好,但易绵他们四个人的心情看起来都不怎么好。 李牧之前就约了客户,出了机场,帮易绵叫了辆车,自己跟蓝时上了公司派来的商务车。 言延跟易绵一起上了车,纠结了好久,才把手机递到了易绵眼前,“那个……我们高中的那张合照不知道被谁发到了工作群里。” 易绵瞥了眼,蹙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我去高速上找你的时候。” “谁发的?”易绵语气不太好。 言延一噎,似乎没料到易绵反应会这么大,“我也不知道。” 易绵点开自己的手机,往上翻了消息,大多都是在臆想她和言延的疼痛文学“罗曼史”的。 “还是太闲了。” 言延听到易绵冷笑了声,然后手机就弹出了一条消息。 易绵让昨天所有上班摸鱼,参与八卦的人,今天下班之前都必须往她邮箱发一份不少于 1000 字的检讨书。 言延舒了口气,像是庆幸,“幸好我一句话都没说。” “你也得写。” “我?” “你作为当事人以及知情人士,没有及时阻止这场闹剧,你的性质比他们还要恶劣些。” “可我手还伤着呢。”言延指了指打着石膏的胳膊。 易绵却毫不留情面,“没事,另一只手不是还能敲键盘吗。” 易绵到家后,易德正打电话来问和勃朗特签约的事了,看来他还不知道 Léonard 先生已经去意大利了。 易绵如实说了情况,“您不用着急,他下个周五还要飞深圳参加活动的,我到时候会去一趟,合作我会谈下来,古德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我也会拿下的。” “行,”易德正笑了笑,他的确就喜欢易绵身上的这股劲,“那等你好消息吧。” 易绵挂了电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去了二楼书房。 李牧那边太淡定了,淡定得有些诡异,所以易绵有了怀疑。 她怀疑会不会李牧其实在私下已经跟 Léonard 先生签好了协议,毕竟李牧这人做事从来都不露锋芒,不论成功失败,他都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但易绵从前就已经上过当,吃过亏了,好几次她都以为她赢定了,可最后却发现李牧早就捷足先登。 动手之前,易绵摸了摸小腹,自言自语解释了句,“我宝啊,妈妈不是在偷东西,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那个亲爹是不是已经签了合同。” 李牧的抽屉柜子都没上锁,这也方便易绵翻找了。 易绵翻了左边的书架,和对面的书柜,又开始搜书桌和抽屉。抽屉里倒是放了很多的文件袋,易绵拆开仔细看了,都是先前签过的一些合同。 易绵又反复确认了几遍,还是没发现和勃朗特的合作协议,她暂时松了口气,可眼睛却又瞥到了桌上的那台电脑。 一台笨重掉漆的老式笔记本,放在这个房间里,实在突兀。 易绵按了开机键,但电脑太卡,在开机界面上停了两三分钟,桌面才跳出来。 桌面上的图标很少,总共就两个文档,一个是空的,易绵又打开了另一个。 易绵粗略扫了眼,全是 JPG 文件,易绵点开了第一张图,加载得慢,图片卡在那儿,模糊得像被打了马赛克。 “你在干嘛?” 易绵被这声吓了一跳。 李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房门口,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憔悴。 “我,”易绵指了指电脑,“我……” 借用电脑的借口实在太假太蠢,易绵干脆也不装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已经和勃朗特签了合作协议。” 李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没有。” 易绵嘴角一弯,那就好。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李牧又突然望向了桌上的电脑,顺着李牧看的方向,易绵的视线也重新落到了电脑屏幕上。 加载好的图片碰巧在那一瞬间变得清晰。
第55章 他也想要天长地久,和易绵。 注意到易绵停滞在嘴角的笑,李牧几步走上来,准备合上那台笔记本,但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易绵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不至于认不出照片里十来岁的自己。 易绵又点开了一张照片,还是她,像是不相信,易绵又连着点开了好几张。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易绵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李牧脸上没有尴尬,倒有一股视死如归的解脱。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易绵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牧看着易绵,“就是喜欢,我喜欢你。” 那天从高速上回来,两人就没再说过话,易绵觉得李牧在单方面和她冷战,现在又突然说喜欢她。 易绵没有表白的经验,但她至少知道不会有人是像李牧这样表白的,沉着脸,眉宇间没有半点喜色,那语气像是被逼着承认罪行,绝望无奈,不抱期待。 “我跟你道歉,就算再着急,我也不应该偷看你的电脑。”易绵关掉文档,“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没必要说这些无厘头的话。” “无厘头?”李牧咳了几声,笑了笑,“怎么无厘头了?” “我不知道你存这些照片的目的是什么,”易绵想了想,“或许是因为言延,你想利用我气他?” “为了他?”李牧冷哼了声,“他算什么东西!” 但李牧眼里的厌恶和恨意让他的话变得毫无说服力。 “你真不该这样,”易绵摇了摇头,“这不像你,你为什么总揪着言延不放。你又不比他差,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李牧没回答,出了书房,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大相框,是上次易喵在储物间发现的那个。 李牧扯掉了盖在相框上的白布,上面不是应菲,而是易绵和言延被发到工作群里的那张合照,不过言延的脑袋被抠掉了,换成了李牧的脸。 因为色差,李牧的脸在整张照片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问我介意什么?我介意合照里的你笑容灿烂,我介意你看着他的眼神含情脉脉,我介意他拉过你的手,我介意你喜欢过他。很介意,介意得要命!所以当初我就在贴吧上找来了这张照片,像个傻逼一样,把他的脑袋换成我的,我也想让你那样看着我笑。”李牧说着无奈笑了声,“凭什么啊,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我先喜欢你的……” 排山倒海般的告白一阵一阵钻进易绵的心,她觉得脑袋有些发空。 易绵还是没法一下子接受,“可你不是喜欢应菲吗?” “那封信……”李牧解释着,“那封情书,我是准备给你的,我写了好久,改了很多遍。我怕写淡了,你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又怕写浓了,你会觉得肉麻恶心。” 李牧记得那天是夏至。 因为他听沈洛说过,夏至日,日头将攀升至最高点,这是太阳对大地最长情的告白,在那天和喜欢的人告白,就能邂逅最美的天长地久。 李牧当时还嘲笑沈洛的迷信,可他这么一个崇尚科学的人,最后却还是把告白的日子定在了夏至。 他也想要天长地久,和易绵。 可偏偏,李牧撞上了言延跟易绵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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