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自然能和那个姐姐一样。 可是如今窦四姑娘已经死了,她是“表姑娘”,甚至连娘家人都冒不出,想结亲可谓艰难。 窦姀念罢,心中苦笑。 苗婆子显然看出什么,瞪春莺一眼,笑骂:“就你这丫头天天惦念这些,姑娘还没急,你倒先急起来。这亲事哪有那么容易相看呀,筝姑娘还大咱姑娘两岁,现在都没个着落。可惜了魏氏还算挺好的人家,魏大郎君又如此厚道。” 挺好的人家...... 窦姀想起魏攸讲过的故事,名义上他虽是魏家的嫡长子,可却不是他爹的亲儿子,他爹也不善待他。那么嫁过去的人,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但魏攸又能拿捏得了他爹,说退就退。这件事上,窦姀很难判定。 大年过去,转眼到了生辰。 因着过年的缘故,这几天府里哪哪都很热闹。就连平日药房狗眼看人低的婆子,沾着喜气,说话都变客气了,每日笑脸迎人。 清早窦姀收到云湘送来的糕点,大娘子送的一匣子珠钗。意料之外的,就是主君和云筝两人,他们竟也送了东西来——云筝送了几盏琉璃灯,主君送的则是名家字画。 收到这些礼时,她很是高兴,同时却还在期待一人——不知他会不会记得。 窦姀已经很久没见过弟弟了。 这几天她虽送着粥,窦平宴却从未让人回过一句,她不清楚窦平宴是不是还在生气。 往常每一年的生辰,都有弟弟送来的礼。若是今年还照常的话,她就可以告诉自己,弟弟确实没有生气,他只是忙功课而已。 可是窦姀隐隐期待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他的人来,甚至连一句慰问的话都没有。 晚上窦姀吃了长寿面,准备早早入睡。 现在虽然刚入夜,连戌正都没到。可她今日有点兴致缺缺,也没心思做旁的事了。或许睡一觉,不再去想,又是新的一日开始。 窦姀刚熄了一半的烛盏,忽然有人来敲门。 以为是春莺或芝兰,一打开门,却见窦平宴提着两坛酒站在风雪中。 窦姀高兴的愣住了。 他的斗篷被风吹得呼呼响,两人站了好一会儿也没动静。窦平宴终于忍不住了:“阿姐,不让我进去吗?” 窦姀方醒,朝他笑了笑,拉着弟弟的手臂进屋。 屋子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烛盏,半明半暗,窦平宴放下酒坛,扫了一圈问道:“今日过生辰,阿姐这么早睡吗?” 窦姀垂下头,终于委屈道:“嗯,我以为你忘了......” 他胸口突然一震,徐徐拉起她的手,好像块珍玉似的轻轻摸。 两人站在方桌边,离得极近,他的声音就这样呼在面前:“......我忘了你竟如此难过么?” 窦姀终于抬头,破颜一笑:“自然了,你是我弟弟!存心与我生分我能不难过吗?” 这话说完他就不吭声了。 窦平宴转头去解桌上的酒,一边解一边说:“我想送你的生辰礼还在路上,今日赶不来,只能先以酒贺阿姐的生辰了。” 窦姀瞧这其中一坛似是眼熟。 果然木塞一开,就闻到一股槐花香。她惊讶一笑:“这不我埋在假山后没取出来的那坛吗?你竟要用我的酒贺我生辰,出去问问,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怎么不行?”窦平宴反而振振有理:“这酒反正都是阿姐要送我的,那便是我的,上回没去挖,我只不过今日顺便挖出。况且,我还多带了一坛来。今日父亲与母亲赶庙会去了,还回不来。既然过生辰,我便陪阿姐喝个痛快。” 他一打开,这坛酒却比槐花酒醇香浓烈多了。 两人在炕上相对而坐。 一人添了一盏,一盏又接一盏的喝。好在槐花只是甜米酒,也不浓郁。 窦姀心里藏着太多想问的话,喝到一半时,才终于开了口:“他们都说这些时日你在闭门温书,连门都不愿出,可我却分明觉得不是。你是不愿见我,对不对?” 窦平宴闻言垂眼,默然不语。 “我不知你为何突然这样了,为了安心,便一直告诉自己你只是苦读而已。难道还是因为上回的玩笑,你在生我气吗?” “不,不是。”这句他倒极快地回应,“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就是不愿见她了。 窦姀不懂有什么因果,看他还要一盏接着一盏喝,忽然握住他的手拦下。窦平宴望向她,瞳孔中明显一颤,竟不甚将酒液洒出去些。 她也不在乎手背的酒,而是问道:“这是为何呢?” 弟弟不肯说,只是将手从她手心抽了出来。 手心空了,窦姀心也跟着一凉。 正要慢吞吞收回手,手腕倏尔又被他拉住。 只见他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细细擦掉她手上的酒液。擦尽了,也没丢,反而把帕子收了回去。 窦平宴垂着眼说:“有一事我钻了牛角尖,怎么也没想明白,前段时日只是走火入魔罢了。阿姐别担心,如今我已经好了,怎么可能不见你呢。” 有他这一句话,窦姀可算放了心。至于是什么事,好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给弟弟继续满上酒,两人痛痛快快喝着,又说了一些旁的话。喝光了一坛,还有另一坛新的,窦平宴也直接倒上。 这一坛他带来的酒也不知怎么酿的,竟格外浓醇。 窦姀没吃几盏,头已经有些昏沉,总觉得好难抬起,还得支一边手撑着。 两人说到小时候捉的一只蟋蟀。 那时候窦平宴觉得新奇,便将它养在笼子里。后来有一日,竟发现那蟋蟀死了,至今他都不知那蟋蟀怎么死的。 窦姀抬起头,眼眸透亮而沉醉。 她扶着案桌起身,头却还是晕,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就这样呆呆望向他,不知怎么软软一笑:“你不知道了吧!其实是我......” 窦平宴正等着听她说完,可她却不笑了,好似委屈状呜咽道:“我想逗它,就放它出来......可是不小心把它踩死了......” “好呀,你倒是敢杀生。” 窦平宴淡淡说,却觉得这醉酒的模样可心又好笑。 杀生两字,倒真把人唬住了。 窦姀头昏沉,却觉得魂儿好像飞上了九霄。 迷糊中只担心蟋蟀死了,弟弟生不生气,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我还为它烧了纸,做了法事......下辈子它会投个好胎,不能做蟋蟀了,蟋蟀太小,这样一踩就死了......起码、起码也得是飞禽......” 怕他生气,她急着俯过去按住他肩。 窦平宴瞧那摇晃不稳的身子,怕她摔倒,先伸手扶住她的腰,随之轻轻一笑:“在哪儿做法事了?我怎么不知?” 窦姀老实地呢喃:“梦里...” 他又是一笑:“阿姐梦里可真是什么都有呢。” 窦姀微微笑,点起头。她昏的脑袋都快成两半了,一半是想说的话,一半是充杂的事。不知怎么的,她竟数着梦境脱口而出了:“是呀...什么都有...有蟠桃宴,有瑶池,还有个仙人...他说他是我的如意郎君呢......” 窦姀这话一吐完,忽然腿脚一轻,被拽的跌落进一个怀中。那人揽着她的腰,一手攥着她下巴,徐徐琢磨道:“如意,郎君?” 屋中的光影昏沉,火苗半明半昧,跳动在他微微一蹙的眉间。 窦平宴盯凝她犯迷糊的脸,胸口好像有什么在猛烈地跳。攥她下巴的手指一紧,忽然,不管不顾地低下头… 是白芷的香夹杂着醇酒味儿,让她晕晕沉沉想起旖旎的梦...... 起先只是蜻蜓点水的扫过唇边,如雨润,如轻拨,如试探,好似万物之始的混沌。再后来气息不畅又难捱,她不慎松了齿,随之就有个什么东西滑进口中...... 她觉得头更晕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要结束。 可又好像没结束,她仍在怀中,腰身紧攥。 那人捏起她的下巴,轻轻笑问:“你的如意郎君,他会这样亲你吗?”
第18章 插钗 她醉了,他却没醉,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窦平宴盯着,手指在摩挲那醺红的脸颊:“我知晓这样的心思我不该有。我试着避了你这些天,本以为能够断舍,可终究很痛苦...挠心挠肺,平脊乏味,只有每日送来的那碗莲心粥才能稍解。莲心...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心是连在一块的?” 他忽然端起杯盏,将酒液沿着她的唇缝倒进。 “我哪能静心苦读呢?”他一边倒却自嘲地笑起来,又捏起她的嘴,再次将头俯下......就着酒液描唇、描舌,似乎想与她同醉花间。 这些窦姀自然是不记得的。 翌日她醒来时,只觉得头仍有轻微的发沉,但已经没有昨晚那么不舒服了。 窦姀是头一次喝成这样,她发觉昨日夜里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竟没有丝毫的印象,包括连怎么回的床也不记得。 她扒着脑袋想回忆,可混乱模糊的记忆中却只有弟弟那张微微淡笑的脸。 窦姀颇是后悔地决定,下回再不能这么喝了。 万一喝大说错什么胡话,不就出洋相了?到时候连自个儿都不记得。 她下床,芝兰正好端了一盆水进来。窦姀净着脸便问芝兰:“你昨夜可知晓二爷何时走的?” 话一出口,芝兰忽然开始吞吞吐吐。 窦姀仔细一看,发现芝兰的脸好像有些涨红,奇怪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不知晓吗?那我再去问问春莺她们。” “奴知晓的...”芝兰终于说道,“亥正才走。” 什么酒还能吃一个时辰多? 窦姀看芝兰这欲言又止的神色,寻思,莫非自己真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出了什么洋相? 于是不放心地又问:“那二爷走时可生气了?” 这事芝兰倒是摇头,说没有,他还挺高兴的。 没有生气,窦姀也就放心了。至于在弟弟跟前出什么丑,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窦姀坐镜前梳发描眉,芝兰则在一旁忙活别的。 至今芝兰来梨香院已有些时日了。 初来乍到时人还胆小,连话也不敢多说,头总是垂的。如今待久了倒是熟起来,偶尔还能说笑两句。 芝兰生得好,脸白净,即便不怎么打点也是清丽可人的。 窦姀注意到这一点时,便跟芝兰说过,不要见什么人都总垂着头,不然别的丫鬟婆子会认为你软弱好欺负。 她又笑着跟芝兰说,你生得这么好,怎么总是怕见人,就该多抬抬脸。 今日窦姀倒是想起一事,边梳妆,随口向芝兰问道:“先前一直没问过你。我听二爷说,你原先在二姐房里伺候过,这些日子我瞧你做事细心妥帖,也从不招惹是非,当初为何被赶出来呢?” 芝兰本来跟她说完话,脸还有淡笑。这话一听,又紧张地垂下头,拨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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