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传来的那一晚,栗昭还在和陈柏川吵架。 记不清是因为什么原因了,总之那一架吵的格外凶。 他们恋爱半年,之前也不是没吵过,但都没那次激烈。争执到最后,栗昭心累到极点,冷冷撂下一句分手吧,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她大脑疼得发胀,仿佛有无数蜜蜂在脑海里工作,嗡嗡作响。 所以在得知沈阿姨病危的消息时,栗昭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黄玫面容悲恸,对着已然呆滞的女儿重复第二遍:“西檐他妈,在医院走了。” “铮”的一声,脑海里紧绷的琴弦断掉了。 她回神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去找梁西檐,立刻,现在。 可打开翻到他的联系方式时,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和他冷战好几个月了。 应该是在和陈柏川确认恋爱关系后不久,她和梁西檐约了顿饭。 期间两人为了件小事莫名吵了起来,饭没吃上两口便不欢而散,之后就再没联系过。 她点开梁西檐的头像。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发过微信了,元旦、圣诞、中秋,通通没有任何消息。最后一次聊天记录,日期显示是去年的九月份。 或许也正是因为冷战,她刻意屏蔽了和他有关的信息,所以才会对他的事情毫不知情,才不知道他那段时间过得有多艰难。 梁家的亲戚没几个,但梁西檐父母都是街坊邻居中很受尊敬的人,所以那次葬礼来吊唁的人很多,拥挤如潮的人声之中,梁西檐的身影显得很单薄。 他穿着黑衣黑裤,面上放不下任何表情。少年从不肯松懈的脊背,此时像湖面的芦苇,随风弯折。 旁边人来人往,不时有人走近劝他节哀。 栗昭随父母一起站在门边接待,隔着攒动的人头,她侧头望向他。 他站在喧闹的人潮中心,周身却被落寞笼罩。人们善意的关心,其实是压向他的稻草。 而在葬礼过后,热闹的人群也一个个离场,世界恢复成原本冷清模样。 又或许是,比原本更冷寂。 葬礼结束后,梁西檐突然消失了整整八个小时,栗昭是在一个大排档里找到他的。 已至深夜,店里除了老板便只剩他一个人。 梁西檐就呆在酒馆的最角落里,他从前那些龟毛的洁癖在此刻烟消云散,油腻腻的桌椅,被烟熏火燎烤的漆黑的墙面……他好像全都看不见,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满目颓唐。 看到他这个样子,栗昭鼻尖不可遏制地泛起一股酸涩。 见她这模样,店主人便知两人是认识的,他叹口气,好心告知:“喝了一晚上了,怎么拉都拉不住。他这副样子我也不好把他往外赶,万一出事怎么办……还好你来了,快带回去吧。” 栗昭道了声谢,脚步沉重地向走到他身边:“梁西檐——” 他举杯的手停在半空,反应迟缓地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 随后,他又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将一整杯酒仰头灌下。 然后才冷笑着问:“你来做什么?” “同情我吗?觉得我很可怜?”他轻嗤一声,“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栗昭浑身颤了下,伸手去抢他的杯子:“你别喝了。” 他一把挥开她的手:“松开。” 她没松,半点都没退让:“你不能再喝了。” “你管我?” 他红着眼,大声质问她:“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是我的谁?” 栗昭僵住了,两人无声对峙,最后她败下阵来。 拉过旁边的椅子,她一屁股坐下,拿过桌上的空杯也给自己倒了杯酒:“行,咱俩一起喝,我陪你喝个够。” 梁西檐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别开了脸。 他好像懒得再管她,只顾闷头喝自己的,也不去看栗昭被酒精染得绯红的一张脸。 又沉默下来。 桌上只剩下酒杯碰地的声音,相顾无言,也无人打扰。 这张桌子在这时变成了只容得下他们两人的离群孤岛,岛上漆黑冰冷,他们只能依偎着取暖。 平衡止于一个外来者的入侵。 “栗昭。”一道愠怒的声音。 栗昭以为自己听错,可抬眼,却确确实实看见了陈柏川。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周身挟着寒气,面色难看至极,像是覆了层冰霜。 栗昭一愣,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梁西檐忽然动了下,怒目瞪着来人。 来不及思考,栗昭下意识按住他的肩膀:“你等我一下。” 随后她起身,离开了这张桌子,离开了他们的岛屿。 她走到陈柏川跟前:“你怎么来了?” 她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惊喜,有的只是讶异,或许还夹杂些不可置信的荒唐。 陈柏川不答反问:“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 栗昭异常冷静:“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没同意。” “用不着你同意。”栗昭说,“你走吧。” “你让我走?”陈柏川像是不肯相信耳朵里听到的,瞪大了双眼,“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栗昭,我从港城到芜城,抢不到高铁和飞机,只有火车站票,十四个小时,我站了整整十四个小时来到这儿,结果你呢。” 他握住栗昭的肩膀:“你一边闹着要和我分手,一边陪他在这里喝酒,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栗昭挥开他的手:“你冷静一点。” 她一把扯过陈柏川的手腕,想拉着他去店外,可两人力气悬殊,她没办法撼动他一分一毫。 梁西檐依旧坐在老位置,手里还拿着杯子,就这么无波无澜地看着他们两个吵架。 “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们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只是个外人,是这样吗?” 陈柏川抬手指向梁西檐,“是因为他,你为了他不要我了?你为了他要和我分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他忽然一把抱住她,语气也蓦地变软,“我是疯了。” 栗昭气极,抬手使劲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陈柏川紧紧搂住她,他丢盔弃甲,低如乞怜:“我不分手,我不想分手。 “昭昭,你别不要我。” 栗昭怔了一下,有什么湿热的东西落在她脖颈处,是陈柏川的眼泪。 她终于还是心软了,推拒的手渐渐落下,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她没注意到的是,安静待在角落里的人兀自笑了下,抬手抹了把脸,然后起身,步履踉跄地离开了这间大排档,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那天之后,两人再次遇见,已经是临近开学的时候。 梁西檐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好几天,谁来也不见。 栗昭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无人接听,去敲他家的门,也无人应答。 最后一次,她颓丧地站在门外,语气里带了点哭腔:“梁西檐,你还好吗?我……我很怕你出事……如果你没事,就敲两下门,行不行?” 她以为这次依旧会石沉大海,可门却缓缓打开了。 梁西檐站在门后避光的位置,他似乎大病了一场,胡子拉碴,面容憔悴。 “我很好。” 他冷漠地注视着她,声音嘶哑,“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天之后,栗昭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明明大学城就这么点大,明明两人学校紧挨着,明明他们两家就住隔壁。 可整整一个学期,他们竟然再没见过一次。 一次都没有。 再后来,栗昭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路口等红绿灯时,她从两个素不相识的女生八卦声里,得知了他已经去英国留学。
第24章 冬(已替换 栗昭的回忆断在这里。 她从厕所隔间出来, 公司洗手池是男女共用的,椭圆形状,一排有三个水池。 栗昭打开最右边的水龙头, 按洗手液时下意识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随即便愣住了。 她竟然哭了,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栗昭赶忙把头垂下去,但那位同事已经看到了。 她偏过头,关切地问:“Liza, 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栗昭摆摆手,唇边勾起一丝弧度, 冲她淡淡笑了笑, “我太困了。” 同事狐疑地看她片刻, 见她不愿多说, 便也没再询问,擦完手就出去了。 栗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几秒后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放在一旁洗手台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栗昭拿起来看了眼来电人, 黄女士打来的。 她拇指划向接听:“妈?” 电话那头,黄玫说:“过两天是西檐他妈生日,你还记得不?” 栗昭“嗯”了声:“我知道。” “那就行, 西檐应该会去西山祭拜, 你到时候和他一起去一趟。” “好。” - 沈阿姨的生日在周五,栗昭向公司请了一天假。 到了那天, 两人早早便起了床准备出门。 天色阴沉,乌云压得很低,天气预报显示今日有暴雨。 梁西檐早几分钟开车出去了,说是去花店,栗昭便站在一楼大堂外的廊下等他。 等了将近五分钟,那辆熟悉的SUV从远处遥遥驶来。 这时天空已经飘起了绵绵细雨,她小跑着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 梁西檐买了束明黄色的雏菊,搁在后座,栗昭细细打量了一眼。见花束包装细致,每一朵花都很新鲜,知他是精心挑选过的。 她系上安全带,手机却在这时响起来。 来电人显示钟铭。 栗昭蹙了蹙眉:“喂,总监?” 那边钟铭似乎情绪很剧烈,语速很快,压着怒气:“你人在哪?赶紧给我来锦云商场。” 栗昭脸皱起来,侧头看向梁西檐。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但没发动车子,撇着头,在观察她这边的情况。 栗昭说:“总监,我今天请假了。” “锦云商场那边的项目是你在负责吧?” 钟铭说,“我不知道你手底下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代言人图片印错了都没发现,六米大的海报,挂了整整半小时,网上粉丝已经骂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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