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拂了一层碎金般的光。 光从头顶泻到肩上,人亮了几分,清隽的五官愈发显得深邃。 他步子微移,面向半敞开的门,喉结滚了又滚,怕听到,又想听到。 忐忑在胸口盘旋,像是丝线一样,一圈一圈绕上他的心头,轻轻一拉,呼吸一滞。 丝线的那端就在周芷雯的手里,是窒息还是舒畅都凭她一语。 苏熠静静等待着…… 私房菜馆这点最好,幽静,长廊里除了服务生在走动,没见其他人,所以包间里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了。 周芷雯坐直,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唇角的弧度落下些许,没了笑意的样子透着几分认真,“没感觉。” 她吐字清晰且慢,三个字说的漫不经心。 可落在苏熠耳中却如惊雷,整个人险些被震碎,她说没感觉,她说没感觉。 她说没感觉。 苏熠腿一软,踉跄着朝身后的墙倒去,左肩直直撞上,骨骼错位的声音传来,他痛得出了一身冷汗。 手撑着墙缓缓站起,没太注意,掌心按在了壁画旁的钉子上,钉子不大,但尖锐,按下的瞬间,戳破了他的掌心。 血涌了出来。 起初流速慢,后面流速快,他手下垂,血液顺着手指滴落到了地毯上,染红了暗黄的地毯。 他没动,还在听着里面的交谈。 赵夕又问:“一点点感觉也没有吗?” “一点点也没有,”周芷雯说,“行了,不提讨厌的人了,说些别的。” 讨厌的人,原来……他是讨厌的人。 不知道谁把长廊里的玻璃窗打开了,风流淌进来,砰地一声,敞开的包间门关上,里面的声音再也听不到。 苏熠没了吃饭的兴致,转身,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餐厅。 外面下起了雨,细雨蒙蒙,打在身上有几许冷,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其他,苏熠颤抖得厉害,风吹来,他还顺着风向晃了晃。 比角落里的草儿看着还可怜。 苏熠顾不得还在流血的手,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记忆犹新的号码。 没多久,他开了口,“雯雯,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第一年我生日你说过的话吗?你说我们这辈子都会在一起,我还在原地,可是你去了哪里呢?” “你还说,别人不喜欢我没关系,你会一直喜欢我?现在,你还喜欢我吗?” “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不喜欢雨,我妈和我爸去世那天就下着雨,还有我养的猫死去的那天也下着雨,你离开那天也下着雨,今天有下雨了。” “你答应过我,雨天会给我撑伞的。” “雯雯,我好冷,你来给我撑伞好不好?” 他对着听筒断断续续说了好久,有路人举着伞走过,看到他这副样子惊讶了一声,对同伴说:“那人没病吧?” 同伴问:“怎么了?” 那人:“他电话没拨出去。” 原来,手机屏幕一直是暗的,电话根本没有拨出。 他连给她拨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 那晚苏熠淋雨后发起了高烧,一直叫周芷雯的名字,高医生看着他这副颓废的模样摇摇头,“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早晚会出事。” 苏熠没听到,他闭着眼,把身体缩成一团,断断续续唤着:“雯雯,雯雯……” 周芷雯不知道苏熠听到她和赵夕的谈话了,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她就是对他没感觉,这是事实。 林强又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给了周芷雯,“那个雯雯,苏总生病了,咱们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要去你去,我不去。”周芷雯说道。 林强还真去了,看到苏熠后一直在说抱歉,苏熠知道他什么意思,淡声说:“跟你没关系。” 林强随口问:“您这身体,还能参加后天的电影节吗?” 苏熠掀起眼皮,定定说:“能。” …… 后天,电影节如期举行,线上线下一起,自从直播开启那刻,弹幕就没停。 ——啊啊啊,这是我家蕾蕾。 ——呜呜,我家齐齐好漂亮。 ——这是电影节吗,这是选美大赛吧。 ——风风最帅。 ——芷粉报道。 ——芷粉加一。 ——芷粉加二。 …… 屏幕被各家粉丝包了场,眨眼刷新不见。 这不是周芷雯第一次参加电影节,心态上来说放平了很多,她笑着和粉丝打完招呼入了场。 场内更热闹。 到处都是摄像机,镁光灯。 赵夕不能来看感觉很遗憾,给周芷雯发微信,[提前预祝你得奖。] WW:[都还没开始,你怎么知道我会得奖?] 夕夕:[我看好的人一定会等奖。] 周芷雯刚要在写什么,有人坐在了她身侧,黑色西装在她眼前闪过,她按灭手机屏幕,抬起头,和男人的视线对视上,点点头,“好久不见。” 男人说:“好久不见。” 是当初《纠缠》合作的男主角,陈遇,他们是男女演员得票数最高的两位,陈遇因为有戏要拍所以今天傍晚才到北城,下飞机后换好衣服便直奔这里而来。 周芷雯有段时间没和他见面了,聊起了之前在剧组里的趣事,陈遇很健谈,说的周芷雯时不时轻笑出声。 偶尔镜头给到他们两个,观看直播的粉丝们齐齐叫出声,一排的“百年好合”霸了屏。 苏熠还在发着烧,来之前先去了医院,打了针又拿了药,弄妥后才来的颁奖现场。 今晚作为主办方会有他的颁奖环节,他不能不来。当然就是不用颁奖他也会来,他想和周芷雯一起见证她得奖的那刻。 来之前他还买了些周芷雯爱吃的糖果,她最喜欢吃软糖,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给她买过,今晚心血来潮一下子买了两瓶。 进会场前他还吃了一颗,甜甜的,软软的,糯糯的,含在嘴里一阵清香。 只是这甜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看到前排女人和男人浅笑交谈,看到男人轻撩了下女人肩上的发丝亲手为她整理披肩时,狭长的眸瞬间眯起。 刚刚还灌满甜意的口腔,霎时被苦涩侵占,从舌尖苦到了喉咙又到胃,随后每处都是苦涩的。 胸口那里像被拳头狠狠捶了下,捶出一个偌大的洞,心脏也被捶碎了。 好不容易压下的痛意再次袭来,他体力不支的靠在了椅背上,接着,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头发丝都在发颤。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刺耳,扎心。 胸口的洞越来越大,酸涩夹杂着怒意一起涌来,分不清哪个更多些,周芷雯是他的,她只能看他。 那个男人算什么。 苏熠想起身制止,可刚站立起来,再次跌坐到椅子上,头好疼好疼,心悸太难捱,理智消失。 驻进身体里的另一个他浮现出来,褪去怯弱,变得阴戾,他不容许任何人觊觎他的东西。 张朝去接温水了,老板还没吃药,他得伺候他把药吃了,端着水杯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只见苏熠倏地站了起来。 苏熠的位置也在前排,他这么一站,挡住了后面的人,也让所有人看到了他。 英俊的男人向来是焦点,众人纷纷抬眸看过来,摄像机镜头也切到他这里,映出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屏幕前再次尖叫出声。 苏熠入圈多年,退圈突然,之后再也没上过微博,此时他的粉丝看到他,心情可想而知有多激动。 但苏熠顾不得理会那些,他眼中能看到风景只有侧前方的两个人。 周芷雯在笑着和男人攀谈。 他们笑得越肆意,他心越痛,怒火也越重,不行,他要阻止。 张朝机灵,一眼便看出了端倪,拦住苏熠,压低声音说:“苏总,这是颁奖现场,您不可能。” 苏熠推开他,狠戾道:“我就是能。”
第23章 三合一 理智瓦解, 苏熠被那一笑击的溃不成军,胸腔里燃起熊熊大火,炙烤的他全身战栗不止。 垂在身侧的冷白修长手指倏然攥紧,眨眼间嵌进了肉里。 心仿若被搅碎了一样。 他不舍得对周芷雯做什么, 只能用狠戾的眼神看向男人的身影, 苏熠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侧颈青筋凸起。 自从成年后他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做演员时他对外人造的人设是矜贵儒雅的, 接管苏氏集团后他是高冷淡漠的, 他从未因为一件事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即便再生气也能克制, 像眼下这种怒火喷张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压都压不下。 陆廷说的对, 能让他失了理智的只有周芷雯。 他的所有兵荒马乱也皆是因为她。 刻在骨子里的喜欢,即便是再压制,终归是拦不住。 苏熠脚尖微移,身子也随之调转,下颌紧绷欲上前去做什么。 张朝的心脏险些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他用身子挡着苏熠, 挡住了摄像机的镜头也挡住了其他人探究的目光。 颤着声音规劝:“苏总, 颁奖典礼对于周小姐来说很重要, 你要是破坏了, 周小姐她……” 她会恨他。 提到周芷雯, 苏熠像是当头挨了一棒, 激昂的情绪仿若被风吹散, 步子停住。 张朝见他停下, 继续游说,“您要有什么话可以等颁奖典礼结束再同周小姐讲。” “苏总, 现在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场外场内有很多周小姐的粉丝,万一发生什么,势必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您也不希望她不开心,不是吗?” 张朝好话说尽,总算唤回苏熠的理智,紧绷的下颌松了些,神情看着也不似方才那么狠戾。 像是自己哄好自己,又像是和自己和解了一样,他松开手,重新坐了下来。 屏幕上苏熠的粉丝还在欢呼。 ——呜呜,四年了,终于又看到男神了。 ——苏熠还是那么帅。 ——比四年前退圈前更帅。 ——苏熠,我爱你。 ——苏熠,我爱你。 …… 表白苏熠的弹幕霸屏了好久。 张朝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盯着他们看,长吁一口气,坐在了苏熠身侧,给他递上水杯,“苏总,您喝水。” 苏熠没接杯子,也没回应,他直勾勾凝视着前方,想象着把男人揍得屁滚尿流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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